公孙渊率先脱口而出是“流星”,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扑,将儿子护在身下。
公孙修都没反应过来,脸已经被摁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山崩地裂般的地震一般,大地都在微微的发颤,杨祚、卑衍等人立足未稳,险些摔倒。
公孙修父子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望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众人,不由得皱眉:“流星落在哪里了?”
杨祚惊魂未定,一指东边的方向:“落在那一边。”
公孙修松了口气,说道:“过去瞧一瞧。”
众人当即策马快速向东边走了五里地,赫然发现一个直径约十五丈的陨石坑,深浅在五丈左右,不住地往外冒着白烟。
这一景象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也震撼了公孙修。他依稀记得《三国志》中记载有流星堕地,预示公孙氏的灭绝,可这种古代的谶纬之学没有真正站得住脚的可信度。
毕竟,二十四史这一类的记载层出不穷,作为唯物主义者的他也不大信,毕竟个别著史大家的脑洞不比科幻小说家逊色分毫。
他探头一张,瞧见陨石坑中有一块巨大的陨石,七八人手牵手才能勉强合抱,不禁暗自心惊,叹道:“这个流星若是不偏了五里地,而是砸在我们身上,恐怕此时早已经死了。”
杨祚、卑衍、伦直、贾范、公孙渊五人不约而同的跪在陨石坑旁边,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公孙修无奈,只得跟着跪下磕头。
杨祚叹道:“贾老,今日我军克复襄平,驱逐胡虏,立即天上便坠下流星,此是主吉,还是主凶?”
贾范摇头道:“想来是吉兆之相,传言光武帝在昆阳决战王莽,以两万兵力对决四十万大军,恰巧流星堕地,如昼云崩坏,将王莽军营砸得人心惶惶,光武帝趁机出兵,获得了空前的大捷。以此推算,应当是大吉。”
卑衍恍然大悟道:“贾老的意思是,此番破虏大捷,乃是上苍的旨意了?定然是了,王上神武之资,盖代之雄,有圣君降临的含义。故上天以流星堕地为信,证实王上今后必然是比及光武的圣君。”
贾范不敢不信,长叹道:“果真如此,定然是王上的才学,上天知晓圣君登基,以此为贺。”
众人均觉心悦诚服。
公孙修不免啼笑皆非,暗想:“古人对陨石的猜测和揣测莫名其妙。”
众人都觉得是神迹,他也不拂众人的好意,刚登基不久,要的是合法性跟合理性,古人崇善迷信,将陨石解释得多么的神奇,例如上天预示未来的吉凶。
他突然想到刚才的流星堕地,是公孙渊毫不犹豫的扑倒救自己,完全把自己护在身下,心中不禁一暖:“总算还有那么一点残存的人性。”
遇到危险,人的本能大多数是逃避,可公孙渊却下意识的救他,潜意识是骗不了人的,毕竟身为父子关系,血浓于水。
公孙渊瞧见儿子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我还以为……陨石要砸咱们身上了。”
他轻声道:“父亲不用怕,今后不论是谁,都不能动你分毫,且安心颐养天年。不论是高句丽还是鲜卑,或者是魏蜀吴三国要犯我辽东,想伤你的性命,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一直以来,公孙修都认为辽东之乱源于公孙渊的倒行逆施,是他引发了魏吴两国的憎恨,事实也虽如此。可他是自己这一世的父亲,便是有天大的理由,也要跟辽东共进退。
公孙渊闻言久久不语,肩膀不住地颤动,独自一人上了马车。
众人相顾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流星堕地大多以凶兆亡国为假说,新王登基仅两日就出了这档子事,很难不让整个辽东的百姓产生恐惧。
贾范忽道:“王上,老夫建议派人下去探明陨石是何模样,有何蹊跷,也好知道上天的暗示。”
公孙修长叹一声,“罢了。流星凿地甚深,焦土都在冒烟,显然滚烫至极,现在下去容易受伤,还是明天温度降了再派人下去查看吧。”
“遵旨。”
众人一并离开,回师襄平,对流星堕于太子河畔之事,三军将士无不暗自交头接耳的谈论。
公孙修对这件事并不觉得什么,毕竟陨石坠入大地,本身就是陨石穿过了大气层,在极速坠落中被空气摩擦,愈变愈小,最终坠落在大地上已所剩无几。
可是在古人看来,流星堕营往往有吉凶的预言,不然王莽的部队,也不会在昆阳被流星堕入大营中,导致军心溃散被刘秀击败。
甚至军中有人谣传,世子殿下是篡位坐上燕王的位置,老天爷瞧不下去了,降下天谴警示。
此谣言不胫而走,亲兵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公孙修的脸色毫无变化,当晚便犒赏三军,痛饮庆功酒。
公孙修成为燕王之尊,跟一群武将文臣喝酒,谈论的都是军国大议,毕竟辽口尚有魏吴两军正在交战。
酒过三巡,贾范脸庞红润,摇摇晃晃的对公孙修磕了一个头,含糊不清道:“王上,老臣……老臣不胜酒力,要——要回去歇着了。”
公孙修没想到他醉得这么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回去歇息吧,孤不怪罪于你。”
贾范在亲兵的扶持下走出了行宫。
公孙修跟诸将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案几上,迷迷糊糊的准备睡着,忽然便觉有一只手再扒拉他的后脑勺。
他烦闷的用手在脑后挥了几下,却抓了个空,只听一人轻声呼唤道:“公孙修——公孙修——”
自从穿越以来,他可很少被人直呼其名,要么是称一声世子殿下,现如今贵为燕王,更是前后都是拥簇,何时被人喊着名字?
他愕然的抬起头来,睁开眼一看,偌大的行宫除了一个老者外,别无他人。
这老者渺一目、跛一足,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足踏木屐,手持一卷竹简,上篆《遁甲天书》四字,怪笑道:“公孙修,你已尽得辽东,今后可能爱惜民众,造福百姓?”
公孙修只觉莫名其妙的,没好气道:“你是谁?孤的文武大臣呢?”
独眼老者仰天长笑道:“吾乃是方外之人,道号乌角先生,姓左,名慈。”
公孙修闻言大吃一惊道:“你便是左慈?你是如何进襄平的?”
看过《三国演义》的可都知道,此人乃是最邪里邪气的妖道,似神非神,似仙非仙。
左慈脸上古井无波,淡淡道:“吾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蕞尔小城,怎能拦我?”
公孙修心想这老东西在《三国演义》中描绘得跟神仙妖魔一样,连曹操都被耍得团团转。
他心中并无惧意,暗想演义附会常有夸大之词,冷笑道:“左慈,你当真是狂妄,冲撞孤的行宫,其罪百死。我辽东有数万控弦之士,要杀你易如反掌。”
左慈道:“你逼父篡位,手段残忍下作,可有悔过之心?”
公孙修昂然道:“我篡位?孤治四方救万民于水火,辽东若使无我,今日已成了人间地狱。本当行善,何须悔过?”
左慈哈哈大笑,他一瘸一拐的向前走近,说道:“强词夺理,强词夺理——篡位之实,被你说得冠冕堂皇,岂不闻君主以孝治国,阁下心不纯良,德非厚重,如何当得了一国之主?”
公孙修盯着他的脸庞,右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长剑,冷冷道:“自古为帝者,只要治下百姓富足,无兵戈祸乱,便可称为明主。汉高祖晚年屠戮功臣,韩信、英布、樊哙都难逃一死,汉武帝北征匈奴劳民伤财,晚年有巫蛊之乱。此二帝于私有亏,对千秋万代则有大公。老道士你一个方外之人,又如何懂得帝王之学?”
左慈摇头道:“你自比汉代雄主,空口无凭,吾如何信你?若有半句虚言,吾飞剑取你性……”
“命”字还未脱口而出,公孙修右手已拔出长剑,一个滚身近前,长剑自上而下的劈下,将左慈剖为两半。
可离奇的一幕发生了,左慈被斩为两半,尸体化作两扇死羊掉在地上。
公孙修心下震惊,左慈在他身后幽幽开口:“燕王比之当年的曹操,更加的冷血。”
“妖道安敢欺我?”
他勃然大怒,回过神来,左慈悄立一旁,脸上尽是嘲弄之色。
公孙修手持青虹剑追上,接连七八剑劈斩,或横或竖,左慈并不闪避,每一剑剖成两半,地上便多了两扇羊,不多时,行宫中竟然满地都是死羊。
左慈哈哈大笑,道:“了不起,了不起。吾乘兴而来,尽兴而返,今日一睹燕王的风采,着实喜人。”
他一声呼喝,地上的死羊凭空站起,全都化作左慈的模样,一共九个左慈,皆是渺一目、跛一足,高矮胖瘦衣着打扮毫无分别。
公孙修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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