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远去,轿中的少女掀帘而出,对刘协施了一礼,柔声道:“上次承蒙公子送灯,今朝又得公子相助,小女子先谢过了!”她嘴上虽说感谢,但目光中却透着深深的疑惑,她曾听哥哥说,大将军曹操独揽大权,在这许都无人敢触其芒,就连皇帝也得让他七分,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只几句话就让曹昂主动离去,他实在猜不透,眼前的这少年到底是何身份?
刘协闻佳人道谢,忙从马背上跃下,笑道:“小姐不用道谢,元宵巧遇,如今踏青再遇,不可谓不是缘分!”
那少女听到缘分二字时,脸颊上顿时飘起一朵红云,忙避开刘协的双目,低头不语。
刘协见她双颊泛红,艳若桃花,不禁痴醉道:“在下愿为一护花使者,陪小姐走上一段,不知可否?”
花者,美丽,柔弱也,却是形容一个女子的最佳比喻,“护花使者?”那少女见刘协不但措辞新颖,且又十分恰当,不禁点头道:“小女子正是前去踏青的,若公子愿意,大可同路!”话一说出,她顿觉失口,自己刚刚还对那曹昂说是踏青回去的,想到此,刚刚散去的红云立时又从耳根处慢慢浮起,最后却涨得满脸通红。
众人皆会意而笑,刘协深怕那小姐难堪,改了主意,立时回头瞪眼,直看到咧嘴的萧二脸上的笑容从僵硬到凝固,最后硬生生地消失不见,这才满意地将头转过来,对那小姐道:“我们到前面看看!”说完当先引着那小姐往一片草地上缓缓行去。
那丫鬟刚要跟上,却被萧二一把拦了下来,嘿嘿笑道:“小姑娘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那丫鬟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遂白了萧二一眼,与众人而行。
此时,城郊路上的行人颇多,大都三三两两,或一家老小出行,或是痴男怨女相约,刘协与那少女踩在刚刚冒出一层浅绿的草地上,倒觉得颇为舒适,在他们身后约五丈远的地方,众人牵着马,抬着轿的,聚在一起,时而传来萧二的暴叫声,丫鬟的娇叱声,童渊的朗朗笑声,刘协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回到过去晨练的公园,此情此景如此的相像,心中竟一阵萧索,不知自己还不能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呢?
那少女虽然与刘协并肩而行,却也没有心思去欣赏风景,与刘协相处虽是短暂,但在她心中却也有自己的一番思量,眼前这个少年但论相貌,人品应该都是上上之选,也合自己心意,哥哥为自己的婚事也担忧了一阵,可偏偏他介绍的那些人自己都看不上,她忽然想到了刘协说的缘分,心中念道:“莫非当真就是缘分?”想到这里,却忽然忆起一件事情,忙问道:“还不知道公子的姓名呢?”
刘协被她一惊,方才回到现实的世界,见少女问起,忙恢复笑容道:“我叫萧翎,草肃萧,令羽翎。小姐也不用叫我公子,叫我名字就好!”
那少女掩嘴笑道:“那公子也不用老是小姐,小姐的叫我,叫我董玲便好!”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一行人又走了一阵,却见远处一棵大树下,围着一群人,刘协好奇心顿起,对董玲道:“咱们不若去那边凑个热闹,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吸引那么多人?”
董玲点点头,一行数人便缓缓往那颗树下行去,待他们到达树下的时候,围着的人群竟散去一半,剩下几个看热闹的也渐渐离去,只留下两人蹲在地上,而那树下并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只是坐着一个老道,年过古稀,须发皆白,一身道袍虽然很旧,但尚算清爽,倒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在他身侧有一白幡,上书四个大字:“一日十相!”
一个稍胖的中年人正虔诚的半跪在地上,身侧则跟着一个下人打扮的小厮,此时老道的话已至尾声:“总之一句话,您这一生吃穿不愁,五谷丰登,年年有余,但却要切记,你为母亲求寿虽是孝道,但积德行善才是正道,你母亲今日身体抱恙,你施钱财与穷人固然可喜,但行善贵在以恒,如此,不但于你母亲有益,于你自己亦有益,你可明白?”
那中年人对那老道一揖,动容道:“多谢仙长指点,在下受教了!”说完丢下几个钱,领着那小厮大步而去。
那老道见人都走了,正打算收起摊子准备离去,却见又有人走来,不禁喃喃道:“今日十相已过,诸位明日再来吧!”
刘协明白了,原来这一日十相的意思就是一天只算十相,这大多是些提高身价的手法罢了,先前自己还疑惑为何自己一来,那些人就都散了,原来这是今天最后一相,难怪,难怪。刘协本就对这种摆摊打卦的人没有好感,在他那个时代遍地都是,还不都是坑蒙拐骗的勾当,要不是看在这老道劝人行善的份上,他还真是懒得驻足,双脚一拎,早跑得没影了。
却在这时,身边的董玲却道:“可是一日十相的于道长?”那老道见有人问起自己,忙停下手中的活,扛起白幡站起身来,却见是一个容颜俏丽的小姐,讶道:“小姐认识老道?”
却见董玲摇摇头道:“小女子为求道长一算,已经寻了几天,可不是见不到道长,就是十相已毕,今日竟然巧遇,还请道长替我一算!”
那老道摇头道:“今日十相已过,小姐还是下回赶早吧!”说完举步欲走,却憋见一旁的刘协,神色一变,忽然止住脚步,转而问刘协道:“公子可要相命?”
此言一出,众人皆愕然,这老道倒是变的快啊,刚还说十相已过,如今却又食言,只见老道忙解释道:“这位公子相貌奇特,老道愿破例一相,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刘协心中冷笑,这老道见自己是个大款,于是就打上自己的主意了,忙摇头道:“道长抬爱了,既然十相已过,我倒不可坏了道长的规矩。”
刘协其实是为董玲出了口气,哪知那老道碰了个软钉子却无动于衷,笑道:“若是公子愿意,平道便给那小姐也一并算了!”
刘协不想这老道居然如此无耻,这分明就是想抓住自己为博红颜一笑的心理来讹诈自己嘛,本想一口回绝,却见董玲那期待的目光,不禁叹了口气,无奈道:“如此,你便算吧!”
那老道一听,顿时大喜,忙盯着刘协的脸一顿好瞧,只看得刘协面红耳赤,扔觉不过瘾,又抓着刘协的左手细细打量,最后却道:“奇怪,奇怪!”
众人被他吊足了胃口,不约而同的道:“何处奇怪?”
那老道粘须沉思半响,最后却道:“这分明就是一副死相!”众人听完脸色大变,萧二更是暴怒而起,抽出随身的武器便要扑上来,却被刘协一把止住。
刘协心中却有自己的一番思量,这但凡相命之人都是投其所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就是说些不好的,也是用以博取他人信任,编造些小毛小病,断然不会如此妄言,想想老道说的话,刘协不禁想到自己在现代被雷劈中,这断然没有活着的道理,说是死相倒也并非全无道理,而献帝曾经在迁都过程中,将头撞在车板上,据伏皇后所说,当时颇为严重,等御医过来的时候,却又突然无碍,现在想来那献帝应该是死了,只是自己的魂魄占据了献帝的身体而生,如此说来,不管是现代的自己还是古代的献帝都应该是死了的,这死相一说倒也无错。刘协想到此,不由得对这相命的老道升起一丝信任。
只见那老道不顾萧二愤怒的神情,仍自顾自地道:“奇怪,真是奇怪,明明是个死相,却又如何能够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沉思良久,却忽然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是天罚!”
“天罚?”众人讶然,刘协却神色恍惚,自己被雷电击中而亡应算是上天的惩罚,而献帝遇大雨毁路而亡,也算是天罚。不禁问道:“何为天罚?”
老道忽然间眉飞色舞,一改刚刚的迷惑苦思的神情,笑道:“这天罚有两种,一种罚恶,即惩罚十恶不赦之徒,而另一种叫做罚善,被罚之人必是十世为善,上天以此人的十世修为为其改头换貌,赐其大智大勇,立不世之功业。”说完指着刘协道:“这位公子便是第二种罚,所谓置诸死地而后生,便是这个道理!”
众人都听得一头雾水,就算略懂玄学的童渊此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独刘协心中一片清明!
此时那老道见刘协若有所悟,沉声道:“虽说如此,但前途坎坷,多有阻碍,公子当以平常心对待!”说完抛下一众人等,便要离去。还是董玲反应快,见那老道要走,忙唤道:“道长慢行!”老道听董玲唤他,恍然醒悟,转身笑道:“姑娘可是要问姻缘?”
董玲不想被那老道一语道破心中所念,脸一红低下头来,那老道见状呵呵一笑:“姑娘的姻缘便在身侧,何须再问?”说完又叹道:“老道活了八十二年,不想却在有生之年看到天罚命,如此也不枉此生!”说完将那白幡随手一扔,大袖一甩,扬长而去。
董玲闻得此言脸上绯红更深,老道的话说得已够露骨的,众人怎会明白,立刻向刘协投去阵阵笑意。
一行众人又游玩了一番,直到黄昏十分方才打道回府,刘协送董玲至府门处,只见大门额扁上,书一行大字“车骑将军府”,刘协讶然,这车骑将军不就是董承吗?想到此处,一时无语,这个董玲便是史上的董贵妃?忽然那老道临行前的话语又回荡在耳侧“姑娘的姻缘便在身侧,何须再问?”想到此,心中猛然一动,难道一切都是宿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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