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 惊动了屋中众人。
姊妹两个面面相觑。
苏若华尚未答话,芳年便出去呵斥道:“娘娘正和恭惠夫人说话呢,如何这等大呼小叫, 这般没有体统规矩!”
这话音渐渐低去, 仿佛有人回了些什么,苏家姊妹两个在屋中却听得不甚分明。
片刻, 芳年回转, 低声报道:“娘娘,是玖儿那丫头,定要闹着见娘娘。”
苏若华微微皱眉,问道:“她可有说什么事?”
芳年没有言语, 却先看了苏若云一眼。
苏若云便起身道:“娘娘,妾身初来乍到,对宫中地形不熟, 想四处走走,免得日后迷失路途,惹出是非。还请娘娘指派一妥帖的人, 相陪妾身。”
苏若华明白姐姐是想避出去, 好让自己无拘无束的处置事务,心中倒也欢喜,便叫了露珠过来,令她陪着恭惠夫人出去走动。
待两人出去后,芳年方才说道:“玖儿说,有人要毒杀她, 跑来向娘娘求救。”
苏若华斥道:“这话荒唐,这是翊坤宫,谁这样大的胆子,竟要毒杀她?”说着,便沉了脸色,说道:“把她带来,本宫问问。”
芳年应了一声,出去传话。
片刻功夫,只听一阵轻快步伐声,玖儿忽然奔了进来,跪在地下,哭诉道:“娘娘救救奴才,奴才不想死,奴才不想死!”
苏若华见她如此狼狈,手中竟还捏着半块糕点,斥道:“好好的说话,谁要你死?!”
芳年亦从旁斥道:“娘娘跟前,如何这等没有规矩!到底什么事情,你慢慢讲来,娘娘自会替你做主。”
玖儿抽抽噎噎的说了一遍事情原委。
原来,她今日当完了差,才回到住处,就听人说她姑姑朱蕊送了一盒糕点过来,见她不在,就放在她屋中桌上。
玖儿回屋一瞧,果然有一匣子精细点心。
她当下等差事久了,虽没人苛待她衣食,但这样上等的糕点可是许久未曾入口了,心里倒也欢喜,当即拿了一块。
然而才咬了一口,她便咂摸出滋味儿来,这糕点里放了大量的金屑粉。
这金屑粉乃是宫中赐后妃自尽时所用,泡在酒中,谓之金屑酒。
玖儿入宫时日虽不算长,但其姑母朱蕊平日教了她许多宫中禁忌物事,尤其是这金屑粉,她对其气味记忆犹新,故而一口就吃了出来。
玖儿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想活不想死的,姑母送来的点心里竟有毒药,那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自然不言而喻。
惊恐万分之下,她只得奔来求贤妃救命。
苏若华听了她拖着哭腔的一番诉说,不置可否,只问道:“那么,你可想通到底是谁想要你死么?”
玖儿点了点头,抽抽噎噎道:“自然不会是奴才的姑母,就是、就是……太后娘娘。”话至尾声,已有些咬牙切齿。
苏若华淡淡说道:“论理说,你不过是个奴才,即便当初替太后办了过一些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为何一定要你死?你如今是在本宫这里当差,倘或你不明不白死在了翊坤宫,本宫必然不能善罢甘休,追查下去,难免有些麻烦。太后为何甘冒风险,也定要你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本宫?”
玖儿垂下了头,咬唇不语。
苏若华看着她这幅样子,轻轻笑了一声,说道:“上一次,本宫问你,可否愿去皇上跟前揭发赵太后,你没有答应,本宫不勉强 。这一次,你若还不愿说实话,那本宫还不勉强。然而,性命是你自家,你侥幸躲过了这一次,下一次是否还能这般走运,可就未必了。你也知道赵太后的脾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既担心你说出什么来,那必定是不会放过你了。”
一言落地,却见玖儿依旧不言不语。
苏若华倒也没有多费口舌,只向芳年说道:“把她带下去吧,本宫要去看看姐姐,哪里就有这么多空闲!”
芳年答应了一声,就要上前拉扯玖儿起身。
玖儿却哇的一声嚎啕起来,趴在地下不肯动弹,半晌才哭哭啼啼道:“我说……奴才都说……奴才知道的,都告诉娘娘,求娘娘救奴才一命!”
苏若华抬手,芳年便退到了一边,她道:“说吧,本宫且听听。但本宫提醒你一句,若是没有什么意思的话,本宫可不耐烦。”
玖儿抽噎道:“是,奴才知道,太后娘娘小佛堂里的姑子,领头的那个师父,其实是一名男子。其原身是一个和尚,先帝在世时,太后娘娘便与他结识了,一直保持往来。直至近两年,方才将他纳入宫中。”
她原道这是个惊天秘密,然而却见贤妃面色平常,无丝毫惊讶之情。
苏若华说道:“这件事,本宫已然知道了,可还有旁的?”
玖儿诧异不已,心中暗道这贤妃娘娘到底是有多神通广大,这样机密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太后自得了这惠空之后,许多事都交由他去办。惠空身上有好几条人命案子,甚至于太后同赵太尉之间传信,为避人耳目,也都经过这个惠空。里头是否还有什么,奴才也不大知道,只晓得太后待他极亲密,奴才等一干人都是比不上的。”
苏若华思忖了片刻,便向芳年吩咐道:“且把她带下去吧,暂且不要让她做什么事了。她的一日三餐,都交由你亲自看管,不要再出什么变故。”
芳年答应了一声,看她再无吩咐,便向玖儿说道:“还不快磕头谢娘娘救命之恩。”
玖儿如梦初醒,慌慌张张的磕了几个头。
苏若华却说道:“本宫救了你这一次罢了,然而日后如何,也要看你自己的作为了。”
玖儿听得出她的话外之音,低头说道:“娘娘所言,奴才心里明白。往后,奴才只听娘娘的差遣,娘娘让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
苏若华浅浅一笑,挥手让她下去了。
芳年送了玖儿出去,方又回来,问道:“娘娘,这事颇有几分古怪。”
苏若华颔首道:“的确古怪,倘或下毒之人铁了心要她死,怎会轻而易举让她识破出来?本宫与朱蕊是老对头了,彼此十分熟稔,她不是这等莽撞草率之人,能留下这样大的破绽,仿佛是蓄意的。”
芳年有些诧异,问道:“娘娘,奴才想不明白,朱蕊既要毒杀玖儿,又要暗示她?”
苏若华笑叹了一声:“赵太后刚强了半辈子,到这会儿已是刚愎自用了。她早已忘了这世上还有骨肉亲情、血浓于水这件事,即便是跟着了她半辈子的忠仆,在她眼中也同物件儿无甚区别。她能逼迫着朱蕊毒杀自己的侄女儿,难道就不准人家暗中报个信儿么?慈宁宫里,这是出内讧了。”
芳年默然不言,半晌方才低声道:“这太后,当真是冷血无情,生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苏若华抿唇一笑,又说道:“本宫原本只猜这惠空不过是太后的面首情人,没想到太后竟当真放心用他,大约是为了事发时能洗脱干系,天大的事朝他头上一推了之。然而,这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言罢,低声道:“哥哥今日已到宫中上任了,你抽空子过去一趟传个口信儿,叫他好好审一审那个抓到的和尚,看看从他口里能不能掏出些什么来。只是留神些,别叫人瞧见了。”
芳年点头答应:“娘娘放心,奴才待会儿就去。”
苏若云出了偏殿,同着露珠在翊坤宫中随意行走。
露珠将宫中各处地方一一指给她看——茶房在何处、角门开在何处等等,都说了个明白。
苏若云记性甚好,过目不忘,待翊坤宫逛过来一遍,看看时候尚早,她担忧妹妹还未处置完事情,便笑道:“这位大姑娘,可否带我到左近走走,我也好记一记道路,免得日后走错了。”
露珠忙笑道:“夫人可叫错奴才了,奴才可不敢当什么大姑娘,您叫奴才一声露珠就是了。奴才是贤妃娘娘的宫女,自然也是您的奴才。”
苏若云极善观察,从之前入宫探望妹妹那日便看明白了,妹妹身边就这得用的三个大宫女,都是机敏伶俐之辈,想着妹妹独自在宫中生活不易,她们在深宫之中陪伴辅佐妹妹,言语之中便十分客气。
她笑道:“姑娘这等会说话,难怪贤妃娘娘倚重你。往后啊,娘娘还多得你辅佐呢。”
两句甜言蜜语,果然哄的露珠十分高兴,笑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
当下,露珠引着苏若云往翊坤宫外走去。
两人也不敢走远,就在左近走动,苏若云经由露珠指点,又记下了好几条宫中道路。
苏若云问了露珠一些散碎闲事,忽然见宫道不远处出现了一道挺拔身影。
她面上微热,竟快步走上前去,扬声道:“霍将军,妾身有礼了!”
那人,正是初封大将军的霍长庚。
露珠有些讶异,没想到自家主子这位姐姐竟如此泼辣大胆,光天化日就这样向外男搭话。
然而她一个宫女也插不上口,只得在旁向霍长庚福了福身子。
霍长庚看清是苏若云,脸上竟现出一抹尴尬的神色来,抱拳道:“恭惠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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