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暖站到电梯的另一个角落。
电梯门合上, 傅斯朗靠在电梯角落闭眼假寐,缓解因为疲惫酸涩的眼睛。
季暖望着电梯跳动的数字,祈求电梯能再快一点。
他们之间似隔着无形的挡板, 各有心事,没有交流。
电梯门打开,外面站了一个孕妇, 季暖认出是季淼。
季暖欣喜问:“小姑你怎么来了?”
季淼一手撑着腰,一手提着大袋子,眼神在狭小的电梯间一扫,在碰到傅斯朗的视线时她微微地挑了挑眉。
男人她认识。
在那张被她揉成团的照片上, 季暖对着镜头笑, 男人虽只露出一个侧颜,她也记下了。
今天看到真人在她面前, 她当年的记忆瞬间浮现。
季暖没和她聊过在京都的事情,但她知道男人和她关系不一般, 这三年季暖强装过得不错,其实内心对以前的事难以释怀。
可现在两人看着像陌生人,不像她想象中那样亲密。
傅斯朗也睁开了眼睛,碰上女人探究的目光,出于礼貌点了点头。
季淼目光停留不到三秒, 回以友好的微笑, 最后看向自己的侄女,“我来给你送些东西。”
季暖走过去提过袋子,心疼说:“寄给我就好了, 你身子重怎么还亲自来。”
季淼:“有些东西不能寄, 我给你做了牛辣巴, 还有一些你喜欢吃的。”
季暖心里一暖, 扶着她让出一个位置,方便傅斯朗下来。
带着季淼去到她门前,季暖问:“小姑你怎么上来的?”
季淼指了指对门,说:“我在小区外碰到这个小伙子,听我说是来看亲戚的,就带我上来了,我以为你在家,敲门没听到你回答。”
季暖顺手掏出手机,因为前几天上班调的静音到现在忘记关了,错过了小姑的三通电话。
庆幸她赶回来了,不然肯定要错过季淼。
按照季淼的性子,肯定会把东西寄存在门卫那,等回到港都才给她电话让她领东西。
进了屋子,季暖把宋落准备的男士拖鞋拿出来,细心给季淼穿上。
昨天季淼还给她发微信说怀孕后期水肿穿什么都要大上一码,季暖便放在了心上。
季暖把东西拿到中岛台,打开包装,香味扑鼻而来,家乡的味道勾起了心中的小窃喜。
季淼简单在屋子看了一圈,说:“你学姐租给你的房子不错。”
这次来,主要还是担心季暖一个女孩子在大都市租房子,被骗了怎么办。
“小姑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蠢到被骗。”季暖把切好的水果拿出来,放到茶几上。
嘴上这样说,免不了腹诽自己。
但凡她留个心眼也不至于忘了宋落和傅斯朗是亲戚,在她的亲戚圈里租房子,遇上的机遇有多大。
季淼想问关于傅斯朗的事情,两人怎么成了邻居,她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提。
三年她都尽心尽力给季暖最好的,心疼她被家里的那些人渣欺负,但季暖心里防线高,不愿提受到的伤害,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季淼知道侄女是个心地善良的人,遇到事情并不是不会诉苦,是早习惯有事一个人憋着。
季暖转变的很大原因,她知道和隔壁屋子的男人有关。
季淼问:“你爸他们没来烦你吧?”
季暖轻笑:“小姑你放心,他们都不知道我回来了。”
回到京都之后,季暖没有和她爸妈说,三年来几乎没有联系。
比起爸妈,她更喜欢和小姑处一块。
季淼摸了摸肚子:“要是他们对你不好你和我说。”
季暖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玩笑说:“我还以为小姑自从有了宝宝之后变得温顺了,还是这么不好惹啊。”
“是原则问题。”季淼重申。
季暖笑着点头。
她选择回到京都还有一大原因是因为季淼,她在京都的话,小姑除了工作便是照顾她,当时还是小姑男朋友的余深则虽然没说什么,但她知道不能再给小姑带去压力了,她辛苦了这么久,也应该为自己活着,开启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走之前她和余深则聊过,也说了自己的想法,希望他能给小姑幸福,让她小姑在他那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季淼。
半年后季淼和余深则正式领证结婚,然后便怀孕了。
季暖也觉得她的做法是对的。
毕竟属于自己的家庭幸福,季淼等了三十年。
季暖跳过话题,问她:“怎么就你来了,姑父放心你一个人过来?”
季淼性子要强,现在也不过怀孕五个月,不以为意说:“要他来干什么,我休假来看你,他该工作还是工作,不然哪里有钱养家。”
“好。”季暖轻笑,“多住几天,正好周末,我陪你走走。”
季淼拒绝,“我杂志社还要上班,最晚明天回去。”
留不住女强人季淼,季暖打算今晚让季淼吃些好的,亲自去农贸市场买最新鲜的食材,给她做了四个硬菜。
屋子只有两间房,另一间是书房,所以晚上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睡。
季暖怕睡相不好碰到季淼,要去客厅睡,季淼压着她躺好,说自己又不是易碎品,要照顾到这个地步。
姑侄两人躺一块,本都是话少的性子,难得的,季淼主动找季暖聊天。
多是问她的学业和以后的打算,季暖和她说了律所的实习的事情。
季暖倒是很喜欢律所的行政,暂时没全职的打算,如果能转正,她考虑继续做下去,保持基本的社交也挺不错的。
当季淼问到她婚姻打算,季暖失笑说:“小姑,也太早了吧。”
侄女不过二十三岁,季淼当然不是催她,脑子里想到今天电梯里见到的男人,说:“要是有合适的,不早的。”
季暖望着黑漆漆的空间,“要是……这一辈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呢?”
季淼察觉到季暖语气里的悲观,说起了自己的事:“当年我的婚事毁了,大部分原因在季磊,但还有一部分原因在我。”
她翻了个身,望向季淼的方向,讶异问:“在你?”
季淼点头:“年轻气盛,爱得深切,爱人又总爱端着。彩礼的事情并没有让他不开心,他也能理解我,可我过不去,我比他还要责怪我自己,后来我们都太累了,爱情早已被消磨殆尽,就分手了。”
季暖:“小姑不会怪他吗?”
季淼摸了摸她的乌发,语气轻柔说:“星星你知道吧,如果你真的爱过一个很好的人,就算分开了,你也不会说他的不好。”
小姑说得没错,像傅斯朗,他就很好。
如果哪天她能对别人轻松说出他们的曾经,她也不会说他不好。
相反的,她会说他的好话。
说那些她再也不会拥有的好。
又想到这段时间他对自己说的话和他面对她时温怒的神情。
心一沉。
傅斯朗肯定觉得作为前任的她很差劲吧。
不然也不会这样。
季淼不知道侄女会怎么想,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她摸了摸季暖的脸,叹气说:“星星,要是碰到喜欢的人就不要端着,你看我,要不是你姑父,我可能一辈子都不明白这个道理,估计要一个人孤独终老了。”
道理她懂,可事情的发展并不在她控制范围内。
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哪能像大一那般大胆,喜欢傅斯朗这样的天之骄子。
如今的她,远远看一眼都不敢。
季暖没有搭话,姑侄结束了短暂的夜聊。
季淼很快入睡,季暖躺着不动,到了后半夜才睡过去。
第二天她把季淼送到机场,给姑父发了消息报了航班号和到达时间。
-
回到公寓碰上泱泱在门口等她,捧着一本手册,兴奋说:“酱酱酱,我的宝,出游手册我给你制定好啦!”
季暖打开家门,给自己倒了杯水,让泱泱自便。
泱泱哪里顾得上喝水,迫不及待分享自己的出游计划。
泱泱:“这次我们去邻省新农村玩。”
季暖抿唇,说:“你不是去过?”
泱泱旅游的原则就是,不重游才能发现更多地方的美好。
泱泱恹恹趴在茶几上,吐苦水:“我也不想的呀,可我妈妈说让我和我未婚夫去看他的太姥姥。”
季暖差点被呛到,惊呼:“未婚夫,你怎么有未婚夫了?”
不得不说泱泱是个宝藏女孩。
当然不是给惊喜的。
而是每次见面都能给惊吓的。
泱泱坐在沙发说了最近的事情:“我不是全职嘛,我妈怕我嫁不出去,就在小区疯狂给我相亲,不知道在哪个麻将桌上碰到一位牌友,打听到她儿子从事的工作也是全职在家,两人非要我和对方吃个饭见个面,我就去了。”
发现泱泱逐渐走向一种死一般的沉寂,季暖不安问:“是……你不喜欢的那款宅男?”
泱泱憨笑:“你敢信吗?!对方是个大帅逼!我当场拍下这门婚事,如果需要一个男人陪着我宅,我爸妈才放心我全职,我宁愿和一个帅哥处。”
季暖想她多心了,泱泱要真的碰上不喜欢的,肯定出门就给她打电话吐槽。
季暖:“怎么就处到见家长了?”
泱泱抠指甲,悠悠说:“还不是我妈和他妈,说最疼他的太姥姥九十岁高龄了,最大的梦想是看他结婚生子,我妈说我们每天都很闲,就一块去一趟。”
季暖:“我可以退出吗?”两人的出游,见她做电灯泡?
泱泱摇头,“看太姥姥是顺便,我和他说好了,结束之后我和你在邻市玩!”
还是没被放过。
季暖认命收拾行李。
差一点她就能宅在家三天了。
而她打死也没想到,世界能小到泱泱的未婚夫是魏可晋。
魏可晋怕季暖一个人等他们会疏忽到她,所以叫了自己的一个好友。
当季暖打开车门,看到坐在上面的傅斯朗,她愣在原地。
副驾驶的泱泱正在调试导航,开心说:“小暖上车呀,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夫魏可晋,这是他朋友……”
魏可晋笑着补充:“傅斯朗。”
泱泱点头:“对的,傅斯朗,听说和你是校友。”
傅斯朗侧眸看她,云淡风轻,并不因为她的突然到来感到不适应。
季暖想问一句,现在拒绝出行来得及吗?
而魏可晋在她来的时候就下车帮她把行李装到后备箱,她被迫上了车。
车子行驶进大道,魏可晋开心说:“没想到小漾的朋友是季小姐,真是有缘啊。”
泱泱问怎么回事,魏可晋笑呵呵的分享了三人同住一层楼和那天晚上傅斯朗送她去医院的事情。
泱泱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气质矜贵的男人,问季暖:“小暖,你和傅哥认识?”
短短半小时不到,泱泱就喊傅斯朗哥,面对好友自来熟的性子,季暖已经麻木了。
某个瞬间觉得她和魏可晋锁死也没事。
两人都是社交恐.怖分.子,还有谁比他们更合适?
旁边翻看平板资料的傅斯朗放缓动作,注意力放到一直拘束着的女人身上。
季暖僵硬嗯了声,怕泱泱再问,她说:“选修课认识的。”
选修课?
泱泱像突然想起什么,笑说:“我们暖就是有福气,总能在选修课遇上帅哥。”
魏可晋没有说话。
他瞥见傅斯朗的脸色不太好。
那天晚上他辗转反侧,总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为什么对季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准备睡着的前一秒他终于想起来了。
季暖就是当时傅斯朗跨年带在身边的小学妹啊!
那会他就发现两人关系不简单,举止亲昵,他调侃过傅斯朗,他笑而不言,神采奕奕,一看就是有好事。
再看车后的两人,故作生疏的样子,说不定他们处过一段时间。
要是这样,现在岂不是前任?
魏可晋突然害怕,希望这次出行不要有事啊!
季暖尴尬微笑,泱泱不知道傅斯朗就是她当年提到的研三学长,所以才这样说。
没有人搭话,泱泱没察觉不对劲,继续扯其他话题。
季暖心不在焉的,一大半注意力都在傅斯朗身上。
那天她说自己会少和他碰面,结果……
傅斯朗抬头,两人目光对上,季暖来不及躲开,他淡淡问:“季小姐有事?”
季暖窘迫转脸,“没事。”
泱泱哈哈大笑,参与话题:“暖你也发现他很眼熟对不对!”
“就是最近回国就任的翻译官傅斯朗!”
泱泱没想到有一天新闻里的大人物会出现在她生活里,露出迷妹的眼神,夸耀:“傅哥你真的好牛,看过你几次谈判桌上的表现,百米之内无敌手啊!”
傅斯朗绅士含笑,“谢谢。”
魏可晋见气氛缓和,快速加入话题,不能错过这个话头,不然整个空间会再次陷入尴尬。
而他们聊得越好,季暖越不安。
转头望着窗外的风景,努力平复乱七八糟的心情。
几人在新农村租了一栋民宿,上下两层,两个房间在一楼,两个房间在二楼。
季暖和泱泱住二楼,而泱泱上楼后跟着季暖去了她房间。
她担忧季暖是不是不舒服,季暖以晕车打发了泱泱。
泱泱正打算和魏可晋去城里买给太姥姥的礼品,说回来给她带药。
等人走完,她想了许久,最后走到一楼。
在门口犹豫一会,她敲响了傅斯朗的房门。
傅斯朗早预料是谁,毕竟整栋房子也只有他和季暖,直接给她开了门。
季暖看到他还在讲电话,说着日语,识趣地站在门口等他处理完工作。
开完门,傅斯朗回到书桌旁,翻开资料查看。
她倚靠着门,正好能看到他伏案工作。
和以前有很大不同。
那会他还会把烦闷表现出来,现在他已经能很好的控制情绪,对待棘手的事情也从容淡定处理好。
她匆匆收回目光,打消心底不该有的情愫。
电话说得有点长,大概二十分钟后他才挂断。
他整理好翻乱的资料,看向她站的位置,问:“打算一直站着?”
季暖直起身子,但靠的有点久,动作僵硬。
面对他,没有踏入他的私人领域,她组织语言后说:“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漾漾和魏先生认识。”
傅斯朗抬眸,“认不认识又怎样?”
季暖:“如果……”
傅斯朗打断她:“季小姐是觉得会对我造成困扰?”
“你很奇怪。”说完他轻笑,带着几分轻蔑,“我倒没有季小姐这么扭捏,反而你这样的作态引来他们的怀疑,才会造成困扰。”
他的话一字一句剜着她的心。
又是没有回答,傅斯朗似乎失去了耐心。
来找他为了表明划清界限,站在房门外连一毫米都没有逾越,他快步走到季暖身边,把她扯进房间,门被他反锁上。
季暖紧靠着墙壁,掩饰所有的惊吓。
“我们是有过一段,别弄得我当初委屈你给我做情人一样,遮遮掩掩的,你是做了亏心事吗?”傅斯朗俯身平视她,勾唇戏谑说。
而季暖听完这番话,眼眶红了,怕他看到,低下了头。
她压下哽咽的声音,缓缓说:“傅斯朗……你别这样说。”
“说错了?”傅斯朗敛去眼中的不忍,说:“三番两次,季小姐对我避如蛇蝎,前任见面就只能恶言相向?”
“看来挺失败的啊,上一段恋情只给季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季暖承受不住,整个人陷入情绪困境,如鲠在喉。
她想说没有。
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没有那她为什么来找他?
此刻站在他面前不就是应证了他说的每句话?
说再多,或许只会让他觉得她矫情,甚至给他带去困扰。
他早不在意了。
她又何必纠缠啊……
季暖嗯了声,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拉开门离开。
傅斯朗没有拦她,在她走后心情烦躁,拿过烟盒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他想生气,又怕吓到她,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抽完一根烟总算平复了心中的郁闷,他手指叩在烟盒上。
烟盒用的还是她送的那个,不过已经有了些刮花的痕迹,指腹摩挲着盒角,良久把它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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