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里的炼器师姓易,五十岁上下的样子,平常专注炼器和研究机关,一般不搭理门里的晚辈。
只是唐牧之略有不同,他缴获的《墨筋柔骨》中所记载的机关术让这位易老受益匪浅,所以易老对他还能有个好脸色。竹筒法器也是他为唐牧之破解的。
而经过易老的检查,这件法器的作用便是在周围布下一个用来检查炁流的法阵, 方法就是奇门遁甲那一套,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可取的地方。
这对唐门来讲确实没有什么作用,只是唐牧之现在需要知道不断接近那人到底是不是异人,对他和十月花又是否能否造成威胁。
“呼——呼——”
法阵涉及范围不大,唐牧之还没感到法器给出任何反馈,灵敏的听觉倒是先察觉到了来自那人的呼吸声。
“嘘。”唐牧之锁住象姑娘的嘴巴,跟十月花示意不要让它发出声音泄露了位置, 而后十月花就看见唐牧之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淡!
幻身障!
简单来讲, 就是通过炁来将自己伪装成无形,即隐身。
这门绝技的要点同样在于对炁体的精妙掌控,尤其行动之时,要保证自己心如止水,炁不能燥,否则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唐牧之学成幻身障时间不长,还没法将自己完美藏匿起来,只能变得十分透明,让衣服和身体的颜色消失掉,在这种无光的夜晚,眼力差点的人确实看不出什么。
虽然幻身障尚未大成,但是唐妙兴告诉他,他的优势在于和铁放山这些老唐门一样,动手的时候炁不会燥, 再加上他超强的体力, 维持幻身障的最长时间不输门里的老人。
看着眼前宛如鬼魂的唐牧之,十月花先是一惊,随即想到, 他一个唐门出身的刺客会隐身也是很合理的吧。
借着夜色, 唐牧之悄悄行至来者附近,这时候他正巧踏入法阵所在的领域,从法器那边反馈的结果来看,这个来者确实是异人。
呜——
风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吹来,他听见如未关紧的水龙头滴答的声音。
隐藏于树干之后,唐牧之没发出半点声响,他悄悄布下隐线,只等来者上钩。
那是一个头戴永红布头巾,上身赤裸,下着白色长管裤,一身狼狈的傣族男子靠近,他丝毫没有发觉树后居然藏着一个活人!
正当唐牧之准备动手的时候,这个男子忽然大叫一声,向着十月花的方向呼喊什么,用的是傣语,这回唐牧之完全没听懂。
“锅锅——不要伤他!”十月花焦急的声音传来,唐牧之闻言立马放松了隐线, 看来是十月花的熟人……再者,他已经看清了,这个男子看着二十来岁,现在身受重伤,踉跄着走路,他袖子底下纹着经文的那只手已经被血染红,肩膀上也有被子弹击中的伤痕,只简单敷了药草,这样子怕是命不久矣——对他算不上什么威胁。
十月花这时已经冲到那人身边,不停地向那男子询问着什么。唐牧之这才明白,自己傣语还没学入门呢,人家要是语速快点,那完全就是加密通话。
唐牧之没有露面,确认周围并没有什么追兵之后,他便环抱臂膀猜测现在的情况。
这个男子跟十月花的关系他看不出,兄妹?总之关系应该不一般。十月花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去那么热烈开放,从那些弄沙村村民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他们和十月花息息生活了这么多年,却对她态度冷淡,足以说明她不是那般讨人喜爱的女孩。当然也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如家庭背景之类的,唐牧之就猜不着了。
见两人陷入沉默,唐牧之便出来问道:“十月花,是什么情况?”
“锅锅……”十月花抬起头,眉头紧蹙,“这位是我在邻村的一个发小,叫岩岛,他中毒了!你有无解药给他?”
十月花很聪明地没跟岩岛透露唐牧之的来头,看着她此刻焦虑的神情,唐牧之皱眉道:“我熟读《毒经》,但不知道他中的什么毒……或者说我确实从他身上看不到中毒的迹象。”
岩岛痛苦地哀嚎一声,他不住地用那只还能动的左手去砸自己的头颅。
十月花将他的头按住,面露悲哀之色,岩岛虚弱地倒在地上,他看了一眼唐牧之,用傣语说了几句话。
“难道是蛊虫?钻进脑袋里面了?”
唐牧之大概听懂了,意思是他此刻头痛欲裂,顾不了那么多,要是有解毒的药物,请挨个给他服下。唐牧之随后检查岩岛的口腔和耳道,又试了几种驱虫的药物,但都没什么结果。
“血止不住……”十月花按照唐牧之的吩咐尽量去重新包扎岩岛的伤口,但血已经止不住了,霎时间就浸湿了纱布。岩岛开始说胡话,像是梦呓一般,但眼中却透露着莫大的惊恐和决绝,他看向十月花。
十月花心如死灰,现在确实没有什么法子了,她颤抖着咬牙道:“锅锅,让开一下……”
“嗯?”唐牧之下意识避让开,只见寒光一闪,十月花抽出长刀利落地抹了岩岛的脖子。
下雨了,这个傣族汉子的热血有几滴溅到了唐牧之脸颊上,十月花的白衣上似乎绽开了一朵朵猩红之花,象姑娘不安地在两人周围打转。
十月花将俩埋在岩岛身上,迟迟不肯起来,泪水、雨水、血水混合着从他的颈部展开。岩岛的上身纹的是他们小乘“润派”的《善见律毗婆沙》,黑色的经文让这个汉子的尸首显得更加庄严。
这时,一只细长的白色线型虫从他耳中钻出,居然朝着十月花的头颅袭去,唐牧之眼疾手快,将这恶心的虫子一脚踢开。
“这好像赵遐思的‘消梦蝶’!”唐牧之一惊,莫非赵遐思也在缅国?
暴雨来袭,唐牧之知道她抗不住这般的瓢泼大雨,便拽着她的手来到雨淋不到的干燥地方。
十月花低着头不发一言,眼中除却悲痛,还有一丝后怕……和更加复杂的东西。唐牧之低头沉思,十月花一定不是第一次夺去他人的生命了,这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待她情绪稳定下来,唐牧之问道:“尸首怎么处理?”
十月花已经借着雨水洗干净血渍,“岩岛的身份特殊,祖先是东掸族的头人(首领),自己又是南菩提寺的僧人,应该火葬……但在此之前,要先为他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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