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让你去找那些同窗，集结上回那些学子再去县衙逼迫一回，让县衙赶紧拿粮食出来救救大家。”
耀祖皱了眉头，“上回粮仓就已经开了，各家各户也都得了不少粮食，粮仓空了，这县衙拿啥救百姓？”
“县衙没能力就上报府衙，府衙没能力就上报朝廷，总能有粮食下来。这是你们的赎罪，你们必须要去争取！”
说到这儿，杨柳又想到上回那些学子将县衙给围了的事儿。
要不是这些学子，如今县衙该派人下来架起粥棚了。就是不开仓放粮，那些粮铺子也不能把粮食价钱定这么高。
“小姑，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当日百姓被高粮价所累，多少人饿着肚子，我们忧心百姓，不顾自己前程去去请命，也将粮食给要过来接了燃眉之急，如何说我们有罪？”
当日去粮店的事儿，耀祖心里还是极为自豪。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做这这种好事。
杨柳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这傻小子，还没明白这事儿的残酷啊……
“耀祖，刚刚是小姑说错了。之前那情景还成，你们就倾力去请命了，如今这眼看着就要出人命了，你们就不能再出出力？”
这态度一软，耀祖肩膀就下压了些。
他皱着眉头，颇有些无奈：“小姑，如今府试在即，大家赶路的赶路，专心研读的研读，哪儿还有心力管这些事？”
“是你们考秀才要紧还是救人要紧？”杨柳气得反问。
耀祖挺起胸膛，转瞬又压了下去，满脸的为难。
“小姑你就别逼我了……我这十年寒窗，为的就是金榜题名……”耀祖说着，目光闪躲。
好好好，这些书呆子，满嘴的仁义道德，结果到这紧要关头，他们反倒更看重自己的前程了。
她深吸了口气，目光紧紧盯着耀祖。
“我就不行府城人就能吃饱喝足，府城就没灾民，府城就一片祥和！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些流民不安置，我们随时有危险？死人，瘟疫，到时候一起来你们还咋读书？”
只要这些流民在这儿，危险就一直在。
想到外头那些流民，耀祖的神情一凝。
读书是为了什么？所谓胸怀天下，不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今日若是他真的只想着考试，往后想起这事儿，他又如何施展抱负？
想通这些，耀祖抬起头，眼神已是坚定：“小姑，我你说的没错，我等读书人致力报效朝廷，如今便是机会，我这就去找我好友好生劝说！”
嗯？怎么突然就变了口风了？
不等杨柳开口，耀祖站起身，双手背在伸手，坚定往门口走去。
“哎耀祖，你再吃点东西走！”杨柳赶忙站起身呼喊。
杨耀祖手已经摸到门把手，扭过头，一只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神采奕奕道：“既是要体谅百姓疾苦，自然要与他们一般共进退，若不饿肚子，如何能以情动人？”
杨柳：“……”
“留步，耀祖这就离去了。”说完，耀祖打开门，大步离开。
这个呆子！要是在县里待两天还不得饿晕过去啊？
她赶忙站起身，跟着追出去，就听到院子外头耀祖对着外头的流民道：“我此去县衙为你们讨来粮食，你们可愿随我一同前去请命？”
“县衙早没粮食了，我就是从县衙过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道。
耀祖“哎”了一声，应道：“你们是大堰百姓，如今走投无路不去找官府又能找谁？咱们没有办法，官府自然有办法。即便官府没粮食，还不能让商贾捐赠？不能上报朝廷？”
“咳咳咳……”
“我饿……”
“走吧，待在这儿也是饿死……”
外面乱七八糟的声音此起彼伏，随即就是一阵脚步声，还有互相呼喊的声音。
杨柳走到院子外头，就瞅见四周的流民一个个爬起来，弯着身子跟着前面的人群走，原本靠在她家墙根的流民竟然走了七七八八。
这个书呆子，还挺有蛊惑力的。
杨柳舒了口气，回到屋子，就听到申氏的呼喊。
她双手堵在耳朵里，快步回到自个儿干活的屋子。
……
“听说刘员外家被烧了？”
“谁让他囤着粮食逼着人拿地契换粮食？活该！”
“就是！这些乡绅就没一个好的！”
杨柳站在徐家粮铺门口，看着那紧闭的铺子门，耳边是排队众人的闲聊。
“他家咋样了？死人了不？”
“没死人，就是家里屯的几万斤粮食被那附近的流民全抢了，听说是附近的山贼带的头，把他家护院全给收拾了！”
“几万斤粮食？！这……这不得心疼死啊？”
“心疼？哼，我看他也要饿死了！头顶连块瓦都没了，那些地契也都没了，我看啊，就跟那流民也差不多了。”
众人说到这个，竟是没一人可惜，有人脸上还幸灾乐祸讨论起那刘员外家里的小妾咋办。
接下来的话杨柳已经没兴趣了，带着阿松往回走。
除了流民，如今山贼也出来作祟了，果然这就乱起来了。
杨柳刚朝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一个尖细的声音道：“那些读书人咋就跟疯了似的，一边被抓一边还往县衙冲，那不等着县太爷收拾他们呢吗？”
“你说啥？”杨柳扭头问道。
那些坐在地上排队的人瞅了她一眼，各自回头继续聊自个儿的了。
杨柳快步回过去，听着那些人说的全是刘员外家的事儿，她疑惑。
“牢里都关满了！”那尖细的声音传来。
杨柳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不远处坐着一个乞丐打扮的年轻男人，正对着旁边的流民挥舞胳膊说着县里的情景。
朝着他那边走去，一路上都在听他说话：“哪儿有粮食啊，年前那粮库的粮食就都分了，这些书呆子啊，这回是真惹恼县太爷了！”
“牢里管饭不？”一个年纪大些的老爷爷试探问道。
那年轻男子一顿，眸子猛地发亮，棍子狠狠在地上戳了下：”我说他们咋一个个不怕死往牢里钻呢，感情是去里头找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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