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人影从天而降。
已是三月,曾经荒凉的群山披了层青色,使得天地之间多了几分融融春意。
却是一场离别在即。
“回吧!”
于野摆了摆手。
与他同行的乃是文桂与归元子。奎炎与邛山躲入御灵戒。送别之人,一个是辛九,一个是冯生。
“九姑,前辈已发话……”
冯生轻声示意。
辛九盯着于野,神色不舍,却欲言又止,恨恨顿了顿足。所在的山峰高达千丈,堪堪落脚而已。不小心踩落一块碎石,她低头一瞥而身形摇晃。看着石头坠向深渊,犹如失落的心绪令她无所适从。
“呵呵,于野前往青云山做客而已,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九儿姑娘无需挂念!”
归元子倒是精神焕发,劝说道:“何况他已颁下谕令,凡事由各方协商处置,即便他远游在外,妖域与魔域也不会出乱子!”
“唉——”
辛九叹息一声,道:“且罢,愿你早日归来,不然……”她眼光中忽然多了一丝炽热与疯狂之色,又道:“三年,三年之内,你若不返回,九儿便去寻你!”
于野脸色沉静,不置可否。
这女子的相貌、性情,与行事之风,均与青萝相仿。而她尚有弟子、族人与灵鹫城、百云谷、千云峰,她却只有他一个家人。
文桂拿出一枚图简查看,分说道:“此处为玉麟城地界,再有一日的路程,便可抵达仙域。”
归元子催促道:“此行事关非小,切莫走漏风声……”
于野冲着辛九拱了拱手,与冯生笑了笑,拂袖一甩,飞身而起。
文桂与归元子不敢怠慢,随后追赶而去。
辛九犹自昂首凝望。
天上浮云片片,人已无迹可寻。
于野离开妖域,离开了魔域,仅有辛九与冯生知道他的去向,据说他要前往仙域的青云山。三年来他放下权柄,放任四方休养生息,并由各位城主共管事务,他显然早已有了离去之意。
而辛九虽然难以挽留,却拒绝了他的九冥塔。他持有魔尊信物,他的魔尊之位便无人替代。千云峰,等他归来……
……
“呵呵!”
一处山野小道上走来三人,为首的老者大袖飘飘,扬声笑道——
“春色离离,田园牧歌,嗯,这才是仙域应有的景象!”
数里外的山坡上坐落着一个山村,恰是黄昏时分,树木浓郁,炊烟袅袅,孩童赶着羊群放歌呼唤,俨然一幅宁静的田园画卷而美不胜收。
“嗯,眼前所见,与燕州仿佛!”
另外一位老者附和道,他想起了燕州的山野乡村。
“老道,如你说来,大泽风光秀美,岂非人间处处是仙域?”
一位年轻男子随后而行,他忘不了的是大泽。
“呵呵,人人心中有一仙域,无非感悟不同罢了!”
…。。
老道,当然便是归元子,已然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洒脱道:“在此歇息一宿,明早赶往青云山。尚有百万里的路程,你我不宜耽搁啊!”
许是神清气爽,他人也变得宽容大度。
耗时三年有余,终于找到于野,并将他带往青云山,与红衣总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却听身后有人说道——
“既然如此,告辞!”
“咦?”
归元子的笑容一僵,诧异道:“有言在先……”
于野步履轻松,随声道:“什么有言在先?”
“你……?”
归元子急忙停下脚步,恼怒道:“你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于野背着双手,好奇道:“老道,何故动怒?”
一旁的文桂点了点头,道:“于师弟从未说过前往青云山,本人为证!”
“哎哟!”
归元子瞪起双眼,道:“于野,你欺负我老人家呢,你安顿了妖域、魔域,随我来到仙域,难道不是前往青云山,岂能矢口否认呢,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
“哼,你也不是我从前所熟知的老道!”
于野哼了一声,径自往前走去。
文桂倒是没有失去礼数,悄声道:“前辈,告辞!”
归元子却一把将他推开,身形一闪,再次拦住于野,气冲冲道:“今日不说清楚,谁也休想走!”
于野只得停下脚步,嘲讽道:“老道,何以如此蛮横,莫非到了你家地头,便有恃无恐而无法无天?”
“你去往何处?”
“关你何事?”
“且罢,你翅膀硬了,成为两域至尊了,瞧不起我老人家了,我这便放出风声,说于野入侵仙域……”
归元子大声叫嚷起来。
“嘿,耍赖!”
于野禁不住咧嘴一乐,却又眉梢一挑,道:“老道,我今日接下你与红衣的邀约,随你走一趟青云山。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帮我踏平昆宿山与昆吾山,否则免谈!”
“啊……”
归元子顿时愣在原地。
又见于野的嘴角含笑,继续说道——
“因我之故,我燕州道友为昆宿山与昆吾山囚禁,我若置之不理,良心何安?”
“而据我所知,你与华岳、方修子、应龄等人有过节……”
“不管如何,均为燕州仙道之事,与仙域无关,不容他人插手!”
“而你岂是道乾与木玄子的对手……”
“说吧,你答不答应?”
“这个……”
“告辞!”
“哎呀,不敢操之过急,从长计议……”
夜色降临。
山村亮起了几盏灯火。
随着夜色渐深,村子、山野笼罩在黑暗之中。偶尔几声犬吠,使得寂静的春夜多了些许躁动不安。
而村外的山坡上,有人在饮酒,有人在唉声叹息。
“啪——”
空酒坛子飞下山坡,摔碎的声响又引来村里的狗儿一阵嚎叫。
…。。
于野拍了拍手,抚平衣摆,看向不远处的两位同伴,然后缓缓闭上双眼。
老道归元子,与他亦师亦友,交情非同一般。而交情归交情,却要亲兄弟明算账。所谓的青云山之行,必然算计重重。哪怕红衣有着仙尊弟子的身份,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便如归元子所说,禹天虽为仙尊,而仙域却被四大灵山掌控。倘若于野随他前往青云山,即使交出星矢,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否则昆吾山与昆宿山又何必囚禁一群来自凡域的修士?
禹天仙尊、或红衣,应该知道昆吾山与昆宿山的所作所为,非但袖手旁观,反而只想着索取神器,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而他于野最为憎恨的便是被人要挟!
踏平灵山,乃是他故意放出的大话,而救出燕州道友,却势在必行。数次遭到仙域的挑衅,他已被迫忍耐了三年,此次主动出击,便是要还以颜色,
而归元子既然将他当成傻子,他与他身后的红衣,以及禹天仙尊,便休想置身事外。
文桂轻轻放下手中的酒坛,默然静坐。
再次回到魔域之后,他似乎性情大变,如今重返仙域,他更加小心翼翼。
归元子依然抱着酒坛子,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唉,那个小子曾经傻傻的,如今却行事老辣,而且不按套路出招,每每剑出偏锋,总是令他始料不及。
竟敢挑战昆吾山、昆宿山,仙域必将大乱。好不易消停三年,妖域魔、域刚刚安定,他便将战火引到仙域,又该如何向红衣交代啊……
天明时分。
三道人影御风而行。
赶路之余,文桂举起一枚图简示意道:“往西而行,为昆吾山地界,往东而行,可达昆宿山地界,皆相距数十万里之遥。昆灵、青丘,位于仙域西北与东北,却不知青云山位于何处……”
归元子很不耐烦的样子,打断道:“哎呀,青云山位于仙域极东之地,禹天仙尊的星天峰位于极北之地,均远在百万里之外!”
“多谢前辈指教!”
文桂颔首致意,又道:“于师弟,你我是前往昆吾山,还是昆宿山?”
“昆吾山的灵犀峰!”
于野回应了一句,兀自背着双手,御风而行,身后拖曳着一道淡淡的光芒。
归元子忍不住道:“你该前往昆吾山,挑战道乾。俗话说,擒贼擒王,你岂能反其道行之?”
“我自有计较!”
于野似乎胸有成算,道:“仙域有四位灵山祖师,如何擒贼擒王?何况道乾门下另有四座灵山,弟子无数。不如先救人,断其四肢,斩其羽翼,最后再对付那个老儿不迟!”
归元子加快去势,与他并肩而行,迟疑道:“我帮你对付昆吾山与昆宿山,却不敢抛头露面,你该懂的……”
“老道,我懂你!”
于野很是善解人意,竟然回头一笑。
归元子尚未松了口气,又心头一乱。
他亲眼看着这个年轻人一步步走到今日,却愈发看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而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奉陪到底。
“于野,你名声在外,当乔装易容,以免走漏风声!”
“老道所言甚是!”
“昆吾山所属的四座灵山,为灵犀峰与关子峰、汉夏峰、仙芝峰。此去先行抵达仙芝峰地界,门主谷算子,修为高强,不妨绕道而行……”
既然要着手对付昆吾山,归元子只得尽心尽力,谁想他的话音未落,又吓了一跳。
“谷算子?”
只见于野稍作斟酌,不容置疑道:“既然顺路,不妨拿下仙芝峰,与那个老儿算笔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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