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钊再次打量他,关正行身上有种不符合他年纪的气场,也许这就是父亲早逝的变故留下的影响,但通过今天课堂的接触,他给顾钊的印象很深刻,骨子里安静且内敛,说话不浮躁、不夸大,稳重的让人放心。
“高考打算报哪所大学?”顾钊问。
在这个问题上,顾钊难得看到他腼腆的笑了。
“想考清华?”
关正行静静点头,“是。”
“……”
怕顾钊误会,关正行解释道:“我不是看您是清华的老师才这么回答的,清华是我很早就订下的目标。”
看得出,他并没有说谎,顾钊抬手握住关正行的肩膀,“希望明年,能在清华数学系见到你。”
关正行略显尴尬的说:“我想报的是……清华建筑系。”
“?”这倒是出乎顾钊意料,“你喜欢搞建筑?”
“嗯。”
“呵……”顾钊笑了,“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建筑学。”
关正行说:“从小的梦想,做一名优秀的建筑师,长大后的目标,清华建筑系。”
顾钊心里有些惋惜没能得到这个好苗子,不过,年少有为,能有理想,必成大事。
“有理想,必有作为。”
夸的他都不好意思了,“谢谢您。”
临走前,顾钊说:“你有机会进国家队,努力。”
关正行深一鞠躬,目送老师走远。
接下来的三天课程,强度大的让受训的学生有些吃不消,高难度的奥数题紧绷着所有学生的神经,大家关注的最后晋级国家队的测验在两天后举行,关正行依旧每天起早贪黑的刷题,同寝室的贺天一也加入了他的刷题队伍。
12日、13日,两次模拟测试后,成绩前三十名的名单公示,关正行以第五名的成绩被选入国家集训队。
凯旋归来。
春节临近,戴美翠带着关馨慧去置办年货还未回来,关正行一家门,只有空荡的房间等着他。
收拾完东西,他带着洗浴用品去附近的浴场洗澡,回家途中再次经过网吧,站在门口犹豫会儿,脑海中再次浮现沈子璐追问他的情景。
“你有Q.Q没?”
“那就是有了,多少号,咱俩加一下呗。”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告诉我呗。”
“你要是不方便,把你Q.Q号告诉我吧,我不懂的题就发Q.Q上问你。等你休息的时候再给我回信息。”
关正行提步走进去。
“网管,开一小时。”关正行将钱放收银台上。
网管输入完,“24号。”
他走到墙角的机器前坐下,开机后双击打开Q.Q,登陆窗口缓冲的几秒,他不确定沈子璐会不会添加他,挂断前的一串数字他说的很快,也许她没有听清。就算听清,怕是她那金鱼脑子也记不住这串数字。
登陆成功后,添加好友提示信息跳出来,点开看第一条是:芝麻开门
‘呵……’他笑了。很符合沈子璐的风格。不过,接下来的好友申请是什么鬼?
鼠标在同意处停留两秒,点下确定。
关正行的Q.Q人数六十四人,六十人在线,四人不在线,其中沈子璐的头像是灰色的。
点开对话框,关正行迟迟不知道发什么。
输入:你好。
删掉。
输入:在吗?
删掉。
输入:沈子璐
删掉。
输入:我回来了
删掉。
他找不到先跟她聊天的理由,也许她都没在意这些,就是随便加加的。关正行看到对话框上一行个性签名写着:world.sing.how,learn。
关正行看了半天没明白什么意思,难道是歌曲?他想了下最近的英文流行歌,并没有这首。鼠标拖到Q.Q空间,打开的一瞬,同学们的最新动态刷了一整屏,滑动鼠标向下,突然一张笑得蠢萌蠢萌的脸跳进他视线里。
“……”这……
只见沈子璐穿着病号服,带着护颈坐在病床上对着镜头伸出剪刀手自拍。
关正行看动态的发布时间,2009年1月13日15:37,就在他结束冬令营的前一天。
照片配文:滑雪纪念!嘿!
“……”嘿?脖子都扭伤了她还嘿得出来?
关正行关掉空间,点开沈子璐的对话框输入:在吗?
等了半小时,沈子璐的Q.Q突然亮了,跳到在线一栏没几秒,头像开始闪烁跳动,关正行赶紧点开看。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沈子璐):在。
∞:我回来了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冬令营成绩如何?进全国没?
∞:进了。
∞:有不会的题吗?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大哥,我住着院呢,你能不能别问我作业的事,看到作业俩字我又头疼了。
“……”很好,说了。
∞:怎么住院了。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我和表姐去滑雪场玩,把脖子扭伤了
∞:严不严重?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应该没什么大事吧,就是带着护颈箍着人脖子难受,躺下睡觉都不舒服,回头低头这些动作都做的费劲
∞:要住多久?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大夫说半个月,春节恐怕都要在医院过了。
“……”那么久。
关正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哦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医院好无聊,整天的活动就是躺在床上看电视,吃饭,上厕所,打针,我无聊的都要长毛了
关正行想问她在哪家医院,可他问的话又好像有点别扭。
∞:你是去住院,又不是去旅游,你想生活多丰富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住个院试试,你也得无聊
沈子璐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吉利,又输入:我收回刚才的话,大过年的不说住院,你要健康,长命百岁
关正行看到最后四个字,嘴角扬起。
傻妞。
∞:我上次去看望我苍山的班主任,他说住院最受不了的就是医院的饭菜,吃什么都没胃口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没错!!!一点都不好吃,我现在特别想吃咱们学校门口的鸡蛋果子还有肉夹馍,啊啊啊啊,我想吃鸡蛋果子肉夹馍
∞:(微笑)表情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关同学,我们是不是好哥们?
关正行屈指抵着唇,眼底有笑意。
∞:是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既然是好哥们,能不能帮我买一份鸡蛋果子送二院来?要多加一份蛋和肠
∞:我刚集训回来很累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求你了,求你了,我爸妈不让我吃街边的东西,你偷偷买过来给我,我不让你白跑腿
关正行脸一沉,“……”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关同学?关同学?呼叫关同学?说好的哥们呢?你不够意思!!!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求你了关同学,我现在急需一个鸡蛋果子续命(下跪图片)你就看在你哥们是个可怜的病号的份上请我吃一次鸡蛋果子吧
∞:几号病房?
沈子璐盯着屏幕嘿嘿笑,输入:住院部4楼,4012,进来时先看看我爸妈在不在,不在你再送进来,要是看到他们在病房,你就在门口给我使个暗号,我出去安全通道找你
∞:ok,我下了。
给点时间重新呼吸:等你哦~鸡蛋果子
关正行直接把Q.Q下线,关掉电脑离开。
到学校门口才发现,校门口的街边小吃摊都随着学生的寒假或歇店或移去别的地方了。关正行问了对面超市的老板才知道,卖鸡蛋果子的小摊去了北区的商业街,从学校到北区商业街做公交车有六站地。
寒风中,公交站点零星站着几个等车的人。关正行将手抄进衣兜里,下巴往衣领里缩了缩,鼻尖被风吹得红红的,等了快二十分钟306路公交车才缓缓驶来。
车上挤满了人,关正行站在靠门的位置,左臂高高举起,抓着车顶的扶手,背后就是门。到达北区商业街,关正行又沿着街东一直找到街尾,终于在一处小胡同口看到学校门口卖鸡蛋果子的阿姨。
“来一份鸡蛋果子,加一份鸡蛋还有肠。”
阿姨点着电炉,开始倒油,“葱花香菜都吃吗?”
关正行:“吃。”
“辣酱还是甜酱?”
“甜酱。”
阿姨又看眼关正行,“我瞅你挺眼熟,”
关正行说:“我是江一的。”
“怪不得。”阿姨笑着问,“你家住这附近?”
关正行说:“不是,特地来这找你的。”
“你家住哪?”
“江一附近。”
阿姨一听笑了,“来这么远找我买鸡蛋果子,姨给你多家个肠。”
关正行说:“不用阿姨,谢谢。”
阿姨又夹来一个肠放在平锅上煎熟,“冲你这么冷的天,还跑这么远来,多给你加个,不收你钱。”
关正行只好说句:“谢谢。”
接过打包好的鸡蛋果子,关正行又坐着公交车去二院。在住院部四楼沿着病房号找,到4012病房时,关正行没直接推门进去,站在门口透过玻璃朝里看,这是个单人间病房,两张病床,靠窗的床上躺着一人,脚丫不老实的晃着,一看就是她。
房间里没人,关正行敲敲门,隔着门板沈子璐应:“请进。”
关正行推门进去,沈子璐看到走进来的人,高兴的坐起来,动作幅度太大,脖子抻下,痛苦的捂着脖颈紧闭双眼吃痛的叫:“啊嘶……”
关正行走过来,身上带着寒凉的气,“你就不能老实点。”
沈子璐慢慢坐好,双腿盘坐,扶着护颈伸出手,“快,我的续命鸡蛋果子。”
关正行无奈的摇头,拉开羽绒服拉链,从怀里拿出热气腾腾的鸡蛋果子,“给。”
沈子璐接过来,笑得憨憨的,打开包装说:“谢谢啊。”又招呼他,掀开脚下的被子,“你坐,对了,那有水果你自己拿着吃。”
关正行看她手指的位置,是她住的病床,还有女生的体温,他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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