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沾从荣华殿跟过来,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惠贵妃生辰,照太上皇后的意思,后宫一早就开始忙乎,为惠贵妃置宴。
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就缺了皇上。
最近几日惠贵妃身子不好,跟前的宫女过来请了几回,也没见皇上去探望过,今日生辰,想着皇上怎么着都会去捧场。
谁知到了申时了,皇上依旧坐在干武殿内,没有半点要挪动的意思。
惠贵妃憋了许久的情绪,终是土崩瓦解,哭着道,“臣妾要是做错了什么,陛下明着责罚臣妾便是,为何要这般来折磨臣妾,当年陛下曾对臣妾许过的那些诺言,算是丢到风里去了,陛下不愿来看臣妾也就罢了,大皇子可是他的骨肉,这一年里,他又来看过几回。”
惠贵妃一张脸埋在手心,哭得肝肠寸断,“自那战场上回来后,陛下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事闹到了太上皇后那,太上皇后亲自到干武殿请人。
“皇上政务繁忙,莫怕是忘了惠贵妃今日生辰。”
皇上这才去了荣华殿。
本也好好的,皇上陪着惠贵妃用完膳,又陪同大皇子说了几句话,惠贵妃老毛病又犯了,同皇上回忆起了当年。
当年惠贵妃是东宫的太子妃,同太子极为恩爱。
惠贵妃说着说着,又哭上了。
皇上的脸色已经有了不耐,那惠贵妃,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一把抱住了皇上。
这下可算是惹到了皇上。
皇上一向不喜欢女人哭闹。
高沾听到唤声进去,只见惠贵妃跪坐在地上,满脸是泪,皇上则是一脸阴沉,头也不回地出了荣华殿。
皇上动怒,底下的人一向都没有好果子。
高沾战战兢兢跟了一路,到了含熏殿,终究还是被打发了出来。
可里头怎么着得有个伺候的人,高沾朝姜漓递了个眼色给她。
姜漓有些犹豫,她进去怕是不合适。
高沾瞧了出来,上前轻声道,“姜姑娘昨日上夜,陛下难得睡了个踏实,就御前伺候的太监,个个粗手粗脚,这会子进去只会招陛下厌。”
姜漓抬起头,“我怕伺候得不好。”
高沾面露意外,许是没料到会从她嘴里听出这话,一时也没顾着拐弯,直接点醒她,“姜姑娘可曾想过,陛下那晚为何会赦免你。”
那晚的事情,他不过是堵了一把。
结果已经摆在了面前。
皇上自久财崖回来之后,旁人只知他身上的毒解了,只有近身伺候他的高沾知道,皇上根本就没有痊愈,夜里时常睡不踏实,每回醒来一身湿透,满脸都是汗珠子,高沾偶尔几回,听过皇上嘴里唤出的话。
唤的是,“姑娘。”
这一年里,皇上又格外喜欢熏香。
焚香的人请了不下上百人,结果没有一人留下来,高沾便知,皇上心头念着的那熏香味道,必定是同他嘴里的那姑娘有关。
本以为这事飘渺得很。
娴贵妃身上的那熏香却出现了,不过隔了一夜,皇上在凉亭里饮个酒,突地就闹出那么大的阵势。
皇上寻的是宫女嬷嬷,高沾却无意听到两小太监和门前的何顺在对峙,高沾能在周恒继位后,还被留在身边,自是有他的本事,前因后果一连,高照直接带着何顺便去了浣衣局门口堵人。
人带到跟前,皇上只一个眼神,高沾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当下惊叹,还真有这么个姑娘。
且那姜姑娘的姿色,也不枉皇上梦里唤一回。
本以为是久别重逢大皆大欢喜,昨夜姜姑娘也伺候的好好的,事后高沾却愣是没从姜漓脸上瞧出半点欢喜的情绪来,本就有些纳闷,如今见她这般推辞,心头的猜想几乎确定了下来。
陛下念着人家姑娘,姑娘怕是并不认识陛下。
姜漓也被高沾问住了。
为何赦免她。
那么多宫女,为何陛下就用她这个罪奴。
前夜她被周恒一通话,臊得恨不得钻地,只知皇上图的不是她身子,倒没想过,除了身子,自己还有何可图。
姜漓实打实地摇了摇头,问高沾,“高总管知道?”
高沾嘴里一阵发苦,“陛下喜欢姑娘熏的香。”
这话倒是同碧素姑姑曾经对她说的,对上了。
见姜漓半天不上道,高沾不再打算同她磨下去,直接下了死令,“姜姑娘赶紧进去吧,陛下不会为难你。”
姜漓躲不过,只得进去。
珠帘子“叮铃”地落在她身后,那床前香炉里的青烟缭绕,却没见到周恒。
姜漓望了一眼浴池,长舒了一口气。
沐浴更衣这事,她从未听高沾交代过,要真让她伺候,她只能请罪。
姜漓候在床前,过了一阵,浴池里终于传出了动静。
周恒着了件敞襟的银白缎子,出来时腰间的系带,还绕在手上正在打结,走到床前,瞧见垂目立着的姜漓时,也不过扫了一眼,并未诧异。
有了那早上的经历,姜漓没再去替他披衣,只等着吩咐。
周恒没往床榻上坐,走去了案前。
“添盏灯。”
姜漓的身子刚跟着他转了个方向,周恒便有了吩咐。
听那声音,倒没有刚回来那阵的怒气。
姜漓忙地去稍间提了一盏灯进来,手里的灯火比留夜的要明亮些,姜漓提在手上,光线晕在她眼前,案前坐着的那人,便也被照了个清楚。
一层银白缎子,衣襟单薄地贴着胸膛,墨发未束垂于肩后,正坐在那翻阅书籍,没有了平时里的黑色龙袍加身,少了那头上的金冠,竟是慵懒随和了许多。
周恒的视线投过来的一瞬,姜漓忙地又垂下头。
姜漓上前将灯盏挨着案前的香炉放好,便规矩地候在了一旁。
夜色安静,只有偶尔翻动的书页,和那灯盏里火苗的扑闪声。
“什么时候进宫的?”
姜漓抬起头,周恒的目光依旧盯著书页,若不是耳边那声音还在,姜漓还不知他在同她说话。
“去年冬月。”
太上皇后说图个年关热闹,赶在年前选进了一大批秀女,也算是新帝登基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选秀,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一个都没能入住后宫。
皇上政务繁忙,没空去挑人。
太上皇后打算自己做主,皇上又赶在那之前开了口,道,“早听内务府说各宫人手不足,派去当差正好。”
这话灭了所有人的希望不说,还人人自危,生怕沦落为宫女,往后一呆就是几年,等出去还如何嫁人。
有门路的都开始打点关系,姜漓没人,被碧素姑姑带去了浣衣局。
周恒这才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
眸子回到书页时,又问道,“习惯吗?”
姜漓没听懂。
周恒问完,翻书的动作一顿,嘴角突地一扬,灯火下那道似有似无的笑,转瞬即逝,姜漓看得眼花,便听他低声地道,“能生出私逃之心,想来也没习惯。”
姜漓的头立马垂到了胸前。
“灭灯安置吧。”
周恒没再吓唬她,起身从案前走到了床榻。
姜漓见他躺下了,双手护着火苗子,一口气呼出,屋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亮久了,忽然黑下来,眼睛还未适应过来,姜漓瞧不清脚下的路。
“过来坐着。”
声音从榻前传来,姜漓这才辨别出方向来。
绣鞋踩在地面上,有轻微的脚步声,姜漓到了床前,床榻上的幕帘落了下来,姜漓依旧斜坐在昨夜的位置。
“朕给你的手套可在。”
姜漓道,“在。”
“戴上。”
夜里,周恒倒是没再让姜漓给他唱曲。
守到天亮,铜壶滴漏里的水声传来,周恒起身,外头的高沾已经候着了。
这回也没让姜漓留在里头伺候。
姜漓退了出去,又算是顺遂地过了一日。
高沾一进来便偷偷打量了周恒的神色,一夜过去,那怒气总算是消了,不由松了口长气。
昨夜他一夜都不敢合眼。
生怕这头突然叫人,好在一夜过去,风平浪静。
高沾伺候完周恒洗漱,屋外的太监进来正打算摆桌,周恒手一扬,都遣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了高沾。
周恒才道,“给王钊递个信,让他回宫。”
王钊是周恒的贴身侍卫,一年到头,多半时间都奔波在外,连高沾也很少见到其人。
“是。”
高沾领完吩咐,正要退下去送信,又听周恒道,“你去查查姜家,一年前带回来的那个庶女,是从哪来。”
高沾的脚步及时收了回来。
姜家庶女,不就是韩公国世子的未婚妻,姜姑娘的妹妹姜漓吗。
“莫让人有所察觉。”
**
一夜过去,含熏殿内倒是安静,荣华殿却不好过。
那番一刺激,惠贵妃那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身子,又倒下了。
过了两日,才勉强能下床。
惠贵妃身边的宫女玲珑,去取了个披风的功夫,回头见惠贵妃立在窗前,吹上了风,赶紧上前一把将那窗户拉下,担忧地说道,“娘娘,梅雨天的风可吹不得。”
惠贵妃没说话,由着玲珑将她扶进屋里。
刚落座,娴贵妃又来了。
娴贵妃过来,能有什么好事,借着探病的由头,又是一番刺激。
“姐姐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免得又伤了身子,姐姐跟前不是还有大皇子吗,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怎可能会同姐姐置气。”
娴贵妃一走,惠贵妃便喘上了。
娴贵妃不过也只得意了一个上午,到了下午,便气得坐立不安。
上回除夕,她曾向陛下讨要的那双虎皮手套,如今落到了一个奴才手上。
还是那个浣衣局熏香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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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们来了,终于赶上了最后一分钟!
皇上的后宫,文案上写了,不是他自己的,儿子也不是。
宫中人物理一理:先帝还在,退位后成了太上皇,皇上(男主)的后宫现在是他的母后,太上皇后在打理。目前后宫有两个贵妃,一个是惠贵妃(有一个皇子),一个是娴贵妃,太上皇后的侄女,姓韩,是韩国公世子的表妹,也是太上皇后的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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