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慕他什么。
姜漓看着周恒, 一时语结。
当母亲同她说,“以后他就是你夫君,会陪着你一辈子。”时, 她并不懂夫君意味着什么, 但她很高兴能同他过一辈子。
后来,等到她渐渐的长大,明白了夫君是什么, 懂得了何为男女之情, 却没来得及去爱他, 两人便阴阳相隔。
她将他安放在了一个位置,偷偷地藏着, 那一处, 只有她和他的那一段过往, 就如同夜里蒙了一层银霜的月色,朦朦胧胧, 并不清晰,却能刻在人心头, 回忆起来, 全是美好。
她也不知道她仰慕他什么,却觉得他哪里都好。
美好如头顶上的月亮,却也如那月亮一般, 只可望而不可得。
姜漓没回答周恒, 头搁在了他胸膛上,轻轻地道, “臣妾喜欢陛下。”
两个人都活在人世上, 能爱多久, 便爱多久吧。
姜漓明摆着是想敷衍过去。
周恒却并没追究, “嗯,挺好。”
姜漓这才起身问他,“陛下今日不是去见王爷吗。”姜漓看着他,就差直接问他,怎会出现在这儿。
周恒拉着她往里走,“文王去了江南。”
周恒去王府扑了个空。
文王昨夜便已私自出了长安,赶去了江南。
从在秦府遇袭后,文王对朱家便彻底地生了间隙,昨日朱侯爷竟还当着他的面抵赖,且太上皇和皇上还齐齐信了他,文王回到王府后,气得摔碎了几个茶盏。
“他朱家如今只手遮天,胆敢戏耍本王了。”
文王正在气头上,谩骂了朱侯府千百回,朱侯爷身边的人却来传信,“王爷,那军饷的事,马上就要到期了,洛阳十万兵马,可不能喝西北风啊。”
文王脸色一变。
抬脚便踢了过去,“他朱成誉,还有脸问本王要钱,真当本王是傻子?论心肠歹毒,论算计,谁能比得过他们父子俩,一个暗里私吞本王的东西,一个借给本王军饷,不就是想两头牵制着本王么,如今朱藻的那些东西,还不够他拿去填账,还想威胁本王?”
文王一通火才发完,夜里就听说,侯府朱夫人死了。
大半夜死的。
死于心悸。
侯府大半晚上,挂起了白灯笼,哭声传了出来,众人才知道,侯府出了事。
都说是朱夫人思念世子,也跟着怄死了过去。
文王一时没回过神,待反应过来,赶紧让人去找姜观痕。
朱藻藏在秦家的那些东西,那晚就他和姜观痕亲眼看见,后来也是他和姜观痕,亲眼看着没了的,那么大的十几个箱子,挪动后总得有痕迹,文王当夜去完侯府后,便让姜观痕去查。
短时间内,那些箱子挪不远。
姜观痕查了一番,有了眉目,秦府外没有任何痕迹,当还是在秦府里头。
如今东西还未找到。
朱夫人一死,文王担心有变,连夜去找了姜观痕,没带府兵,两人偷偷地潜去了秦府。
果然就看到了朱家的人。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进去那暗道时,只看到了满地的痕迹,和几箱子残余的火|药。
文王只知其秦家当年是冤案,却不知道,那□□竟是如此运进的秦府,文王跟着秦府的那地道,一路钻出来,已出了秦府。
出来后,文王倒是对秦府生了几丝同情,“这暗道当年秦府若是知道,也不至于满门全灭。”
说完回过头,见姜观痕的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文王瞥了一眼,倒是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想保命,就闭嘴。”
秦家的案子,伸不了冤。
姜观痕没说话。
两人一路追上朱家人,到码头时,终是看着朱家的船只。
文王牙槽子一咬,猛地一脚踹在黄土上,“朱成誉好本事,是要运去江南了。”
朱瑞刚到江南,正好是他朱家的地盘。
“回府。”
文王不顾姜观痕的阻拦,回府后,便带了自己的几个人,连夜赶去了江南。
走的时候,甩给了姜观痕一句,“你替我在长安盯着朱家,若是有什么动静,等本王回来,立马上报。”
周恒第二日到王府,文王人早就走了。
周恒也没让人去找他,在王府坐了一会,便摆驾回宫。
回来后,周恒遣退了高沾,一人走到了景安殿。
到了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周恒没有进去,立在门前候着。
直到娴贵妃拿了纸钱回来,撞了个正着。
周恒拉着姜漓一直往里,到了她坐过的那案前,桌案是金丝楠木,几经岁月,没有半丝裂痕,即便是空置了几年,也能瞧得见被磨出来的光亮。
周恒侧目看了她一眼,姜漓眸子里并没了任何异常。
两人皆沉默。
过了一阵,周恒收回目光,脚步再上前,竟是轻扶衣摆,直接坐了上去,“今日朕难得清闲,这处安静,你陪我看会儿书。”
姜漓的眸子猛地一颤。
看着他拿起了桌案上的那书,又看着他翻开书页。
姜漓愣愣地立在他身旁直盯着他。
周恒瞧了片刻,又抬起了头,问,“要坐吗?”
姜漓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周恒屁股往边上移了移,侧目看着她。
周遭的一切,就似是静止了一般,姜漓心头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思绪又涌了出来,一时愣在那,只看着周恒,半晌都没能挪动脚步。
周恒等了她一阵。
见他迟迟不动,身子微倾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拽了过来,姜漓整个人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别动。”
姜漓的身子突地紧绷,过了好久,才僵硬地转过脖子,抬起头看着跟前离她不过巴掌距离的脸。
娴贵妃说的没错。
二皇子和陛下有八分像,一眼晃过去,很容易混淆。
细看,才能瞧出不同。
二皇子的眼睛明亮生晖,眼眶稍大,陛下的眼睛却很狭长,透着一股子的阴寒,让人不自觉地生畏。
除此之外,性子也大不相同。
姜漓的心头的那砰砰跳动声,终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正收回目光,便听周恒道,“看够了?”
周恒问她时,目光落在书页上,并没看她。
姜漓没答,脑袋往他胸前一缩,乖乖的坐在他怀里,“臣妾陪着殿下。”
周恒应了一声,“嗯。”
良久那下颚蹭了蹭她的头顶,盯着那书页上的眸子,隐隐生痛。
他知道她回来了。
他在这儿,没走。
她回来的正好,他的生辰里,有她。
屋内没有沙漏,不知时辰,姜漓的目光从他的胳膊缝里,瞧着那外头的光线,正午时,阴云被风吹散,终是显出了日头。
那日头从门前照了进来。
忽明忽暗。
姜漓似是看到了自己那十几年的光阴,随着那光线的变换,一点一点地流逝,恍惚的那阵,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只觉得怀里温暖,断不会是那段颠簸流离的日子。
之后那光阴又会如何,姜漓轻轻地合上眼睛,没去想。
能贪念时,她绝不会去悲伤。
一旦浪费,便再也补不回来。
以往的每一场悲欢离合,都在告诉她,拥有时珍惜,不去黯然伤神,不去未雨绸缪,谁也说不清以后如何。
**
高沾被周恒丢下后,便一直守在了干武殿。
午膳时,太上皇后派人来传话,让陛下过去用膳。
高沾在外找了一圈,没找着人。
最后还是遇上了娴贵妃才知陛下去了景安殿。
高沾急急地赶过来,脚步刚踏进去,一抬头便看到了坐在案前的两人,高沾弓腰垂目,赶紧将脚又缩了出去,庆幸自己好在没先出声。
屋内的人还是听到了动静。
姜漓一惊醒,忙地从周恒身上起来,回头候着他。
周恒半晌没动。
姜漓望过去时,周恒便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道,“朕腿麻。”
姜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恒却是突地起身,擒住她的头摁在胸前,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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