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钊将信将疑, 可除了这个可能性,似乎也没有其他解释。
倘若娘娘真认出来了陛下,必定不会这般安静。
王钊去了前殿回禀。
周恒已经被一堆臣子围住, 上奏的都是近几日发生的几处地龙翻身, 目前来看影响还不大,可同时发生在了几个地段,不得不让人警惕。
周恒应付过去, 已经到了午时。
王钊进来, 周恒正坐在龙椅上, 没再批折子,闭上眼睛, 手指头又敲在了那桌案上。
“陛下......”
周恒半晌才睁眼, 道, “朱侯府的人已经回来了。”
王钊一愣,他并没有收到消息。
周恒道, “地龙翻身,你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地龙翻身乃天谴, 不出今日谣言就该出来。
王钊神色一紧。
周恒又道, “单是一个地龙翻身,怕是还不可信,你再助他们一把。”周恒将桌上已备好的证词递给了王钊, “将这个给林常青的女儿林寒, 五日后太上皇的生辰,让她进宫。”
王钊接过证词, 瞧过后, 神色更是紧张, 作揖道, “属下这就去办。”
“叫韩焦进来。”
“是。”王钊刚走了两步,又才想起来还有事情未禀报,再次转过身同周恒道,“陛下,娘娘的事,属下查明白了。”
周恒抬头看着他。
王钊目光有些躲避,但该禀报的他还是得禀报,只得硬着头皮道,“秦府如今只有娘娘一人,娘娘怕是想要个孩子。”
王钊说完,头顶上半晌没有声音。
王钊鼓起勇气抬头,还未看清周恒的脸,迎面便飞来了一本折子,直招呼在了他脸上。
王钊正欲跪下。
便听到周恒一声冷冷清清地,“滚。”
王钊挨了那么一折子出去,脑袋终于是清醒了些,恨不得敲再去自己的脑袋,他怎么就信了高沾那阉|人的邪。
他懂个屁。
当真有了皇嗣,秦家能拿得去?
亏他还真就信了。
王钊一失神,差点就同进来的韩焦撞上,韩焦心头一跳,进去时格外谨慎了些,周恒却没同他多说半句,直接给了任务,“跑一趟侯府,将朱侯爷送给太上皇。”
韩焦愣住。
周恒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韩焦跟着他一道出来,领命离去。
周恒却是顺着那白玉台阶,一步步地往那宽阔的殿前而去,高沾跟在身后,周恒立在正殿的中央,停了脚步,抬起头望了一会晴朗的天色。
那干武殿外便有人匆匆地进来。
是文王身边的亲随。
见到周恒,那亲随突地跪在他面前,“陛下,求求陛下救救王爷吧。”
今日巳时文王回宫,回来就冲去了太上皇的怡安殿,就似是疯了一般,劈头就问,“父皇告诉我,我母后到底是谁。”
太上皇忙地让人退避。
两人关起门来,只留了一个王公公在里面,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外面的人只听到了里头不断传来争吵声和嗷嗷的哭声。
没过一阵,太上皇便让人将王爷锁在了屋子里,说他疯了。
那亲随从洛阳回来的路上,就察觉出了王爷不对,后来在驿站,文王彻底发疯,回来后又是这般下场,旁的人救不了王爷,只有陛下能救,那亲随头点在地上道,“王爷从小就同陛下亲近,请陛下救救他吧。”
周恒也很干脆。
半刻也没耽搁,回头便吩咐高沾,“去怡安殿。”
等周恒到了怡安殿,却没见到人。
只见有太医进去。
王公公将周恒拦在了外面,不让他见太上皇,也不让他去见文王,只道,“王爷今日擅自从洛阳回来,太上皇说了他两句,两人起了争执,这会太上皇刚歇下,陛下先回去忙政务吧,等太上皇醒了,奴才定会传达给太上皇。”
周恒没再往里走,“转告父王,让他好好歇息。”
王公公弓腰,“是。”
周恒一走,王公公赶紧进屋,太上皇已经躺在了床上,太医正跪坐在床前为其施针。
王公公上前见太上皇终于睁开了眼睛,老泪都出来了。
适才太上皇直挺挺地倒下去,王公公差点没吓死。
实际上,怡安殿从昨夜起,就已经乱了。
之前朱瑞说出二十多年前侯府曾干过的那些勾当时,太上皇就算是再抵触,不愿意去猜测,可那心头仍然免不得猜疑。
而他同时又非常坚信,就算是查了,他的娇娇,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的娇娇虽出身卑微,但她干净。
她纯净的就像是一朵未沾过任何世俗的高山雪莲,她在他心里,永远都是他尊贵的皇后。
他又为何害怕查?
高公公头一回报出来的消息是,侯府当年确实是经营过花楼,且二十几年前,不知为何,随着花楼里头牌的失踪,整个花楼一并被清理了个干净。
王公公等太上皇的吩咐。
若是查到这里就停手了,太上皇也就根本不会知道真相,他的娇娇在他心里依旧是尊贵的皇后。
太上皇却道,“继续查。”
二十几年前,那花楼就没了,按理说痕迹也被抹去了十之**,等到王公公派人去查时,却极为幸运地寻到了一本泛黄的名册。
那名册王公公事先看过,除了牵扯到长安城里不少门户,并没有什么问题。
王公公将名册交给了太上皇。
太上皇却是久久地盯着那头牌的名字,慢慢地变了脸色。
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来了几个片段。
“娇娇这唱的是什么曲儿,朕甚是喜欢。”太上皇搂着朱鸳问她,“要不朕给你赐个名,往后朕就叫你莺儿,黄莺的莺。”朱鸳在他怀里娇笑,“倒是巧了,臣妾之前的名字,就叫莺儿。”
那头牌的名字也有一个莺字。
太上皇呆了一阵,又才回过神。
不就同一个字罢了。
这长安城里,有多少姑娘的名字,都带了‘莺’字,并没什么可疑。
太上皇打心底里,根本就不敢去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
正欲让王公公将那名册烧了。
王公公却又禀报了一事,“奴才打听到,二十几年前,那花楼清理掉后,倒是还有一位画师还活着,据说手里有当时这些姑娘们的画像,属下去查时,无意中发现大理寺卿范伸,也在找那位画师。”
那范伸平日里就喜欢逛花楼,去寻花楼里姑娘们的画像倒是不足为奇。
可太上皇的神色却是一紧,吩咐高公公,“你去将那画师找到,将画册夺来,千万不要落到范伸手里。”
范伸是谁,永宁侯府的世子,大理寺卿,那画像落到他手里,这长安城岂能还有安宁。
太上皇即便不愿意去怀疑。
然而,心底到底还是存了一丝质疑和害怕。
他不查,但这事,旁人也不能查。
这些画像倒是比名册得来的不容易,王公公的人同范伸的人,交过手,几番周折后,昨夜王公公才拿到手。
王公公这回没去翻看。
那名册他看过,心里多少已经有了底,那些画像得手后,便直接呈给了太上皇。
太上皇接过来搁在跟前的木几上。
正欲伸手去翻,心头突然就是一阵狂跳,太上皇又缩回了手,那般坐了一刻钟左右,终是让王公公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了那灯下,一幅一幅地展开了手里的画卷。
王公公垂目在门口守着。
半晌,突地听到一阵,“哗啦啦”地声响,王公公抬头,那几上的画像,已是尽数散落在了地上。
王公公一惊,看向了太上皇。
却见太上皇两手正死死地攥住了椅子把手,张大了嘴巴,艰难地喘着气。
王公公魂都吓没了。
太上皇这毛病,自从朱皇后走后就有,刚开始那年,发病的次数还多,如今这一年虽时不时地喘气艰难,却也没见他这般发过病,王公公忙地上前,将他扶起来,侧躺在榻上,手掌顺他的心口,一下一下地替他顺着气。
正要回头去唤人宣太医。
太上皇却是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裳,对着他直摇头。
王公公又住了声。
待太上皇那口气终于喘上来了,脸色已经白成了蜡,王公公这才急着道,“奴才还是去请太医吧......”
太上皇却是胳膊一抬,手指着地上的那堆画像道,有气无力地道,“赶紧,烧!”
王公公这会才意识到不对劲,回头往那地下的画像上望去。
朱皇后的画像就在最上面。
王公公一瞬便跌坐在了地上,吓得语无伦次,“太,太上皇,怎么会......”
娘娘,娘娘竟是......瘦马。
王公公只觉得周身血液倒流,那毛细口一点一点的打开,整个背心都寒凉了起来。
太上皇躺在床上,双目早已空洞。
他朱成誉怎么敢......
他朱侯府,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啊!
太上皇盯着那帷帐顶,心口一阵一阵地抽,那视线渐渐地模糊。
他是一代帝王啊。
太上皇闭着眼睛,一道老泪从眼角流了下来,直咬牙唤了几声,“朱成誉.......”
他死的太早了。
他应该被凌迟活剥而死,应该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太上皇那般念着念着,脑子里一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死牢里的牢头叫什么名字?”
王公公这才回过了神,忙地道,“张荆。”
太上皇的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张荆的夫人叫什么名字,你再去看一眼那画像。”
王公公终于才反应了过来。
待找到那画像,王公公更是说不出话来。
太上皇满脸的泪痕,咬牙切齿地道,“查,挖坟!”
王公公连夜让人去了当初埋着秦家人的那乱葬岗,又去刨了朱成誉的土包子,第二日天一亮,便带回来了消息,“死的人不是朱侯爷。”
“去侯府,挖地三尺,也要将他给我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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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更精彩,两个坏人对决,太上皇会知道什么叫做诛心,太上皇不会那么容易死,后账还在后头呢。宝宝们等跃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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