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下半晌的时候,街上的人不算多,可也不少。
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周围的人都吓坏了,就是茶摊老板,都失手砸了一个茶壶,如今还在心疼呢。
那石七开始没反应过来,挨了两下子才回过神来,倒是跟那些人打了个旗鼓相当,中间还问那东家,为何这样对他?
东家那边只说什么石七念着旧主,不是真心投靠与他,故意的隐瞒消息之类的话。
然后那石七大喊冤枉,眼看抵挡不住那些人,寻了个空子,就往镇外的山里跑了。
东家带着人,跟着赶出去了,到了天黑他们要收摊子了才回来,垂头丧气的,说是让石七跑了。
这两天都派人到山里去找寻了,只是这附近山高林密,连绵不知道多少里,自然是找寻不到了。
不过听说那石七受了伤,又是仓促进山,没吃的,血流多了,只怕也没了力气,运气不好跌下山崖或者被野兽吃了也是有的。
正说着,马车迎头正对上一队人,神色疲倦的从山路转过来,要回镇上去。
那些人看了一眼马车,也没太在意。
其中几个还在争论着:“我看了那山崖边,的确是失脚滑落的痕迹,我估摸着那石七是掉下山崖去了。”
“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说是,也得咱们主子信啊?”
“怎么不是?咱们不是放绳子吊着人下去看了吗,是有人从高处滚落的模样,那树枝上还挂着几条沾血的碎布条子呢!那衣裳颜色料子,正是石七身上穿着的那一套。”
领头的那个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旁边有人忍不住了,都是些地痞混混,让他们干点吓人讨债欺负人的活都挺乐意的,这让他们毫无目的地在大山里大海捞针一样的寻一个人,谁也不乐意啊。
见领头的这般,忍不住就道:“这都寻了两三日功夫了,石七又受了伤,跑不了多远,咱们没找到人,又有那悬崖跌落的痕迹,除了石七还能有谁?这个时节,这乡下人都成群结队的进山采摘山货,这种断崖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来?就算真是附近村里的人,真有人落崖了,不得早传开了?”
“咱们这找了两三日,也对得起东家给的银子了!总不能天天往山里钻吧?就这么报上去,只要咱们都咬准了,石七已经跌落悬崖了,东家还能亲自下去验看不成?”
“我反正明日是不去了!天天睡没睡好,吃没吃好,有啥意思?万一运气不好,在山里遇到毒蛇猛兽丢了性命,那才划不来呢——”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大家都不是勤快人,要吃这份苦,干嘛要给东家干活,在家上山采山货不就好了?
领头的犹豫了一下,也实在是累得慌,一咬牙同意了:“那一会子咱们见了东家,可要统一口径,要是说漏了嘴,那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知道不?”
一干地痞混混纷纷表态,打死也不说漏嘴。
沈佳言的耳力不错,又让马车夫放慢了速度,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立刻就明白了,这些人就是去搜寻石七下落的,没找到人,但是有处悬崖有人滑落下去的痕迹,八成就是石七慌不择路摔下去了。
一时倒是有几分唏嘘,她本来还打算什么时候去探一探石七那边的底,看他的来意如何的,没想到倒是个命短的,这才见了一面就挂了。
唉,可怜见的!
慕天泽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话,虽然没听全,可大概意思是听明白了的。
忍不住脸色就有些发白,虽然石七这个人出现的有些莫名其妙,可他却能感觉的出来石七对他们兄妹没有什么恶意,居然就这么死了。
谁能想到呢?
人的生命简直太脆弱了,说不得什么时候,那些朝夕相处,或者一面之缘的人,就不在了。
这让他忍不住想了慕破军,当初他还活着的时候,本来父子见面的时间和机会就不多,很多时候他还跟慕破军怄气,只觉得父亲心狠,自己从来没有珍惜过父子俩相处的时光。
如今回想起来,却已经是追悔莫及了。
抬头再看看沉思中的沈佳言,忍不住眼神又坚定起来。
对于慕破军,再多的后悔也无用了,如今剩下唯一一个对他们好,关心他们的长辈,他一定要好好的孝顺,绝对不会让自己再留下遗憾来。
沈佳言虽然觉得慕天泽的眼神有些奇怪,脸色发白,也只当他是听到了石七死了的消息一时经受不住。
也没出言安慰,以他对慕天泽的了解,对石七此人,不过一两面之缘,他又是个防备极深的人,哪里会真为石七难过,脸色白了一白,都已经算难得了。
倒是大嘴和虎子他们几个,听了这些人说话,再结合之前打听的消息,哪里有不明白的。
都骇然的互相看了看,又习惯性的看向了慕天泽。
慕天泽嘴角一抽抽:“你们有什么好怕的?这些山货铺子的东家再厉害,也不敢进村闹事,那只不过是他们内部的事情,关咱们什么事?”
大嘴和虎子他们才略微放松了些。
又因着先前买了包子,打听了消息的缘故,几个人也没刚开始上车那么紧张了,借着这个机会,倒是问起了慕天泽,村里可有什么忌讳,或者有什么要注意到?
毕竟他们卖给了慕家,这以后都要在东光村生活下去,得先摸清楚情况,让以后的日子过得舒坦些不是?
慕天泽心里因着听了石七的消息,也有些说不出的难受,见大嘴他们问,也就慢慢的回答起来。
多说了几句话,心里也就没那么烦闷了。
一路说话,也不觉得时间漫长,很快就到了东光村的路口。
慕天泽就指着村口那沟渠和石墙后头,一眼就能见到的院子道:“那就是我家——”
马车停在了慕家院子门口,大嘴和虎子他们跳下了车,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看到院子门被打开,一个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子,从里头走出来。
看到了大嘴他们,先是一愣,露出警惕之色,不过看到他们后头的沈佳言和慕天泽后,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来。
四五个半大的小子,干别的体力活也许差一点,可搬运这半车厢的东西,倒是不费什么功夫。
没多久就全部搬进了院子里,慕天泽要给马车夫结帐,马车夫连连摆手,只说车钱在县衙就给了,他将人送到也就能放心走了。
不等慕天泽回过神来,扬起鞭子,就赶着马车急急忙忙的走了,要知道,县衙那边可是给了他五百钱,这五百钱,能跑到东关村四五个来回了,他这回子趁着天没黑透,赶到镇上去,找个客栈随便对付一宿,这一趟,能够赚上两三百个大钱,是他平日里十来天的收入了。
生怕跑迟了,被慕天泽问县衙给了多少钱,要他找钱呢。
慕天泽不知道这车夫居然还有这等小算盘,见他走了,也就懒得管了。
隔壁朱家今日倒是静悄悄的,这般动静都没人出来。
还是大壮说,白氏早上过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说今日是朱家老爷子的弟弟做寿,他们一家子都要在朱二叔家帮忙,恐怕要等客人都走完了才能回来呢。
慕玥和慕天润在里头屋里听到动静,急忙迎了出来。
慕天润好些天没见着沈佳言,此刻见了人,巴巴的抱住了沈佳言的腿,死都不松手,多说一句,就眼泪汪汪的来一句:“阿润乖,听话,娘别不要阿润!”
沈佳言还能怎么着?好几天没撸这小兔崽子了,忍不住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揉了揉慕天润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脸蛋,正要说话呢。
砰的一声,虚掩着的门被从外头撞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走进来,浑身湿哒哒的,身后拖着一条水迹。
进来后,抬眼看了一眼抱着慕天润的沈佳言,一言不发,眼睛一闭,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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