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了所有回忆的部分,范导才让造型师过来给段琮之确认正式的造型。
范导的话来说是帮他入戏,顾随一生的悲剧可以说都是从原生家庭开始的,他的人生转折点就是亲手杀了顾勇。
他开始知道,原来不是不能反抗,原来,表面强大的男人这么不堪一击。
顾随身上有纹身,他暂时不用画,现在要拍的戏,他还没有纹身。
现在是面妆发型服装的问题。
段琮之左眼下方,有一颗小痣,就在中央偏外侧一点的地方,不是很明显,不细看看不太出来,平时底妆修容一盖就能盖过去,这次却被化妆师点了出来,用的还是红色。
他又拉长了段琮之的眼尾,他在化妆,段琮之在闭目养神,妆画完了,他睁开眼。即便是自己化的妆,化妆师还是轻轻扶着他的下巴看了好一会儿。
太精致了,精致又脆弱。
红色的那一点,并不显眼,细看却十分夺目,半阖着眼的时候,有一种妖艳而颓靡的感觉。
表面上靠女人活着,只会种花养鱼,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熟知律法,洞察人心,策划了许多杀人案的幕后凶手呢?
段琮之看了看镜子中的人,有点陌生,他本来就瘦了不少,化妆师那阴影一打,显得更瘦了。
他摸摸脸,还真有点脆弱的感觉。
段琮之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剧组的财大气粗,不过跟之前《问剑2》到处跑外景不一样,这一次剧组的阔绰体现在拍摄进度放得很慢。
一天都排不了几场戏,每一场戏都是精心打磨,段琮之其实有点怀疑,照范导以往到战绩看,这部电影能不能回本。
不过他只是个演员,也没跟剧组签什么分成合同,回不回本是投资商考虑的事,他只需要演好顾随。
剧组进度慢,第一主角又是梁安,有时候一整天都未必有段琮之的戏,他也会到剧组画好妆,换上顾随的衣服,然后去做范导之前布置给他的任务。
在小巷子里散步,去书屋看书。
今天他推开门的时候,坐在前台读报的奶奶看了他一眼,第一次主动跟他搭话:“孩子,好好过日子。”
段琮之哭笑不得,看来他这个造型很成功。
他应了一声,奶奶就低头继续看报纸了。
他走到座位上,坐在他斜对面的那个男人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立刻低头,似乎是诧异于他的变化。
段琮之对上他的视线,他就对段琮之笑了笑,给段琮之递过来一张纸条,是很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姓林,你叫什么?
姓林?段琮之不可避免的想起,另一个姓林的,身上带着很多伤的人,林渝。
他们是什么关系,如果是林家,他还真不意外这身伤。就是这年纪好像不是林宏的子辈啊。
会有那么巧吗?
段琮之在纸上写了两个字:顾随
这位林先生点点头,似乎只是随意地问问,他们的交流就此结束,各自看书。
段琮之从书屋回去,离饭点还有一会儿,他就又到了拍摄现场。没有他的戏份,他也会在这里观摩其他人的表演。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演技高超的前辈。
有些时候段琮之甚至不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所谓的“演技”,生活化的镜头,看起来真的就是在生活。
段琮之看得入迷,周泉小声喊他:“薛哥的电话。”
段琮之看看手机,接过来,往外走。
薛平先是寒暄了几句,问他的生活状态,段琮之说:“除了吃不饱都挺好的。”
这让薛平怎么说,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他只能苍白地安慰:“拍完就能吃了。”
“嗯,什么事?”
薛平大概也是有意给他创造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环境,最近有事都是联系周泉的,今天怎么非要找他了。
“能有什么事,就你那微博,你抽空处理一下。”
“处理什么?”
他微博最近也是工作组在打理,主要是配合九州那边做一点宣传。
薛平有点无奈:“数学题,你上次不是发了个微博说欢迎探讨吗?现在那条微博底下都是数学题,你抽空解决一下。小汪他们都是文科出来的,你还指望他们给你做题?”
段琮之:“……知道了。”
说是说知道了,段琮之挂了电话就回了拍摄现场,继续看别人演戏。
电影中的绝大部分场景,是在这里取景的,场次也是尽量按照时间顺序来排的,可能是因为范导的这种安排,也可能是因为前期他们在这边住了挺久,大家拍摄都还挺顺利,就连第一次拍摄的杜久生,NG的大半原因都是因为出镜,或者没有正对镜头。
段琮之好歹拍过一次电视剧了,这方面比他要好一点。
他的问题在别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要拍纹身店的场景,范导要顺便要他试试纹身的戏份,段琮之衣摆一掀,往床上一趴,范导就说:“不对。”
段琮之:“……”
这不是还没有开始拍吗?
范导指出:“你这动作就不对,太坦荡了。”
段琮之领会了他的意思,他这撩衣服的动作太坦然了,坦坦荡荡的就跟球场上撩衣服擦汗的男生一样,但顾随不是会上场打球的人。
他身上还有很多伤。
范导希望他可以完全沉浸在角色中,把自己当成顾随,段琮之总觉得已经要摸到边了,但是始终无法真正触及。
这样的演绎方式,他不是做不到,而是始终有顾虑,他潜意识里担心自己会在顾随的人生中迷失自我,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无法全身心地沉浸。
最后这场戏也没拍,纹身象征顾随的心理转变,对于顾随这个角色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场戏。
段琮之还没跟上这个进度。
他在考虑要不要真的去纹身试试,但他的痛觉比普通人敏锐很多,就算他勉强能忍,可能还是会掉眼泪。
范导倒没要他做到那个地步,而是让他跟剧中饰演他女朋友的演员去聊聊。
姚晴的时间排得很紧,昨天刚到剧组。
段琮之从前就知道她,只要看过电视就没人不知道她,她16岁出道,什么角色都演过,24岁开始走红,从此事业蒸蒸日上,红了十几年。
她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儿,没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也从来都不说。
想到他们在剧中的关系,段琮之对着她多少有点放不开,他们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戏份,但毕竟关系放在那。
孟惜是个事业有成的女人,在顾随面前却卑微到尘埃里。
顾随和她的关系,就是顾随单方面索取,他甚至没有主动开过口,都是她心甘情愿就奉上的。
姚晴撩了撩头发,随意的动作,风情尽显。
“你别不好意思啊,我女儿都跟你差不多大了。”
段琮之被她说得更不好意思了,他喜欢男人,只喜欢秦恪,但大环境如此,他对着异性,该有的羞涩一点不少。
顾随反抗顾勇的心理他可以把握,但是从头到尾地利用一个对他好的人,段琮之发自内心地不认同。
看上去是他依靠她,实际上是他控制她。
姚晴也抽烟,不过她自己没带,她问段琮之:“有烟吗?”
段琮之给她,她接过,熟练地夹在手中,问他:“你想过顾随的烟是从哪来的吗?”
“你给的。”
顾随不会刻意去买女士烟。
她注意到段琮之的称呼,笑了一下:“对,我留的。”
她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知道什么叫事后烟吗?”
段琮之:“???”
不是没睡过吗?
剧中他们虽然是男女朋友,但其实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听起来简直不像是成年人的交往。
剧本上没有写,段琮之推测他们的关系应该是她单方面向外说,顾随只是不承认也不否认,在外人眼里就成了默认。
毕竟孟惜比顾随要大上不少,顾随自己又没有工作,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吃软饭的。
段琮之的眼神过于震惊,姚晴笑了一下说:“我留着,防其他人的。”
顾随对孟惜的小心思应该是心知肚明的,那么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其他人?
姚晴没有再说下去,她说的是她的人物心理,顾随的她不知道,这要靠段琮之去完善,一个角色,是编剧、演员、导演一起塑造的。
“男人女人都一样,轻易得到的不会珍惜。”姚晴捏着烟,轻轻弹了弹烟灰,总结,“你要吊着我。”
段琮之揣摩了一下,说:“若即若离?”
姚晴似乎是笑了一下:“那段位也太低了,没有即,你始终处在不可掌控在状态,只是不经意间透露的特质吸引着我。”
姚晴没有说,顾随虽然没有跟他女朋友发生过关系,但看造型师给他设计的造型,他应该是跟别人有过关系的,那种所谓的不经意间流露的东西,是荷尔蒙,是性吸引力。
孟惜是个有过婚姻的女人,也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企业家,一个毛头小子,只会被她玩弄于鼓掌,顾随不是她的唯一,但始终是她得不到的人。
段琮之没抓住那种感觉,他现在看上去太“年轻”了。
范导没说,她也不多说破。
他们那一辈,现在还在圈子里混的,大多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段琮之即便是替身出生,跟她比,也还是走得顺遂,他拍过戏,但在她眼里跟个新人也没什么两样。
导演调/教新人演员,她凑什么热闹。
姚晴走后,段琮之一个人坐着,揣摩顾随的心理,他在这住了那么久,也只是融入了这个环境,没有真正融入顾随。
顾随的年纪比他要大上几岁,跟秦恪差不多。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把握,现在看,他跟顾随的差距可大了去了,顾随钓人的本事就比他强多了。
段琮之忍不住想,他对着秦恪,似乎是无往不利,但始终差了一点,用姚晴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段位也太低了”。
因为他“即”得太多了?
他多少有点恼羞成怒,秦恪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就这么看着他为自己的小手段洋洋自得?
手机铃声响起,段琮之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秦恪的电话。
他第一次主动挂了电话,不但挂了,还打开通讯录把人放进了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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