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只有一扇朝北的窗户,窄小而潮湿。
魔王锅推得毫不犹豫,脸上表情毫无破绽,金色的眸子坚定无比。
“是吗?”苏望冷笑一声,“吸血鬼什么时候可以吃人类食物了?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昨天刚进化的功能?”
“你的推测很有道理。”魔王眼也不眨地点头。
“……”
“今天不逛街,我要去一趟医院。”苏望摩挲着右手食指的伤口,目光幽深。
“医院?你生病了?”魔王疑惑地歪了歪头,黑色的长发如水披落。
苏望摇摇头,他并非生病,而是为了验证某些事情——
在从面馆回到工厂后,他回忆起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画面。
“那我也要去。”魔王毫不犹豫地决定跟上苏望。
他没有去过医院,但却知道需要去医院的事情,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事。
苏望没有拒绝。
在去之前,苏望给苏母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和秦氏旗下的私人医院打个招呼,他要做一个详细的血液检测,但是结果有极大可能不太合常理,希望医院方面能够保密,而如果由他来说的话,他担心分量不太够,希望秦凝能够出面。
秦凝沉默了一会儿,表示她会给院长打电话,只是女性的直觉大概让她意识到了什么,挂电话前很严肃地和苏望说:“小望,你知道吧,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们老秦家的孩子。”
“我记得在爸爸面前您还说我们都是老苏家的人?”苏望开了个玩笑。
“这又不冲突,你爸也是我们老秦家的人。”秦凝笑了一下,声音里的情绪隔着手机听不太清晰,但苏望想秦女士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于是没有再仔细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挂电话后,苏望打了一辆车。
因为是工作日,不是上下班高峰期的车流并不是十分密集,苏望懒得自己开车,便在手机上叫了一辆,带着魔王坐车去往秦氏旗下的那家私人医院。
司机是个很健谈的人,见魔王一头高挑顺滑的高马尾,还以为他们是哪个著名的明星,目前正打算去剧组拍戏。
在听说目的地是医院之后,更是了然的模样,压低声音问是不是演员拍戏时受了伤,后面是不是有狗仔跟车,需不需要他用优秀的车技甩开后面的车辆。
苏望连忙阻止了司机的一腔热情,同时劝告司机大哥过马路要遵守交通规则,最重要的是人身安全,甩车什么的都是电视上瞎演的,正常路况这么开车是要进局子的。
司机遗憾了一路,始终不相信两人只是平平无奇的搭车人,非要两人给他签名。
苏望勉强签了一张,转头正想说魔王不太方便,就见魔王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抓着笔,在那张写了苏望名字的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兄弟,我就觉得你们来头不小,瞧瞧这签名,普通人能写出这行云流水的花体签名?”司机大哥拿着那张便签纸,如获至宝。
苏望瞄了一眼,看清魔王的那张鬼画符之后,眼角略微抽搐。
他就说魔王识字才几天,会写个屁的名字。
更何况他那个名字,要写完只怕一整张纸都不够。
两人走进医院后,苏望问魔王写的是什么,总不可能真的是名字吧。
魔王眼中波光微动,看了一眼苏望,动了动唇:“不告诉你。”
已经将车开远了的司机,又一次载客结束后,想起自己刚刚要的签名,从口袋里摸出来打算在欣赏一番,发现其上的字迹有些奇怪。
“那位帅哥的签名……是签在这儿了吗?”
司机困惑地看着便签纸上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名字,花体签名的尾巴拉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将笔锋凌厉的“苏望”二字牢牢圈住。
医院里。
因为之前已经打过招呼,所以来接待苏望的是医院的副院长,一番客气的寒暄之后,副院长安排人给苏望抽血化验,流程走得很快,最先出来的是血常规。
副院长拿着单子走出来的时候,苏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苏先生,您应该早点过来检查的。你的血液里白细胞和血小板的含量远低于常人,按理说早该严重到需要手术的地步,但看您的样子,似乎并无大碍?”
陈副院长说得很委婉,事实上,他认为这种含量的白细胞和血小板,苏望身上随随便便一个小伤口就能要了命,根本不可能活活到现在,更别提他手上现在还贴着创口贴。
他是怎么做到不被感染的?又是怎么止血的?
陈副院长忍不住对自己的专业素养、乃至现有的医学理论产生了质疑——或许血小板含量低,并不代表凝血功能一定就差?
苏望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没看懂。
但这并不妨碍他从陈副院长的表情中读出结果。
而这张血常规,还只是血化验里面出得最快的一项检查,后续还有不少项目,如果一一检查过去,只怕苏望能当场成为医学史上奇迹第一人。
虽然他小时候已经当过这个第一人了。
苏望打断了陈副院长的担忧:“陈副院长,想必我母亲已经提前和您打了招呼,这些问题您不用太担心,只需尽快拿到详细的检测报告。”
苏望的语气稍微强硬,也是担心副院长按捺不住好奇心或诱惑,在他的血液上做文章。
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血液的奇特之处。
在此之前,除去八岁那年被人贩子拐去最后自己逃出来,身上多了不少的伤口,身体虚弱在医院趟了整整一年之外,他从未进过医院,也从未有过这样详细的检测。
一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苏望在那次险些死亡之后再也没有生过病,自然没有尝过进医院的滋味。二是苏父苏母似乎也在那次“奇迹”后明白了什么,尽量避免苏望的身体情况外泄,像抽血化验这种事情,一般人或多或少都做过一两次次,但是苏望一次都没有做过。
甚至上次被秦洛从别墅救出来,分明都进了医院,但是也没有查过血,而是简单地睡了一觉。
以至于苏望看着这样的血常规结果,甚至不由得怀疑,他的血液,究竟还是不是人类的血液?
想到回忆里那个画面,苏望不禁打了个寒颤——或许,还真不是。
因为剩下更详细的结果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天色已晚,苏望打算明天再来取检查报告。
走出医院,魔王握住了苏望的手。
“怎么了?”
魔王没说话,低下头伸出手指,略带一丝凉意的指腹从苏望抽血的手臂以及贴着创口贴的手指拂过,细小得几乎看不见的针孔以及刀割的伤口便被一一抚平。
苏望正想说些什么,被魔王率先打断。
“你又给吸血鬼喂血。”魔王抬眼,金色的眸子干净透彻,明明没有指责,但苏望就是觉得莫名心虚。
“雇人做事。总是要给报酬的嘛……”苏望试着悄悄抽回手。
“那本就是他应该做的。”魔王皱着眉反驳,手上力度微紧,不让苏望收回手。
身为深渊之魔,听命于魔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嗯?”苏望以为自己听错了。
“……总之,你不用喂血给他。”直觉告诉魔王,他暂时最好不要说出“魔后”两个字。
苏望只当他在任性,毕竟是深渊魔王,凯听他的理所当然,但是听自己的就不一定了。
他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看到医院旁边有一家甜品店,想到冰箱里空了一大半的零食,带着魔王过去又买了一大袋。
打车回家的路上,魔王迫不及待从袋子里拿了一份提拉米苏出来,拿叉子吃得津津有味。
苏望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知道吗?甜食吃多了,会胖。”
车子猛地左.倾了一下。
司机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有辆车过去了!”
他没再敢往后视镜里看,专心开车。
正在吃蛋糕的魔王竟真的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接着反应过来,眼神淡定下来:“我是魔,不会胖。”
车子又猛地拐了一下。
苏望冷漠的目光从后视镜看过去,司机欲哭无泪:“这次是真的有辆车。”
到家时,袋子里的甜品已经被魔王解决了一小半,晚饭自然是不用吃了,收拾收拾很快上了床。
苏望过来的时候,魔王穿着他的睡衣坐在床上看书,长长的尾巴在身后不安分地晃动。
他下意识顺着尾巴往下看,嗯……至少穿了内裤。
“发绳怎么不解下来?”苏望说着,伸手替他把发绳摘下来,黑色的长发顿时倾泻下来,一直遮到臀.部,丝丝缕缕铺在白色的枕头上,有种异样的靡靡之感。
苏望愣了一下。
魔王便在此时凑过来。
被子上的书本顺势滑落下来,双手撑在床上,脊背微弯,臀.部微微翘起,黑色长发在后背和腰.臀之间落出一个极漂亮的弧度。
“苏望?”魔王金色的眸子困惑地看向似是在发呆的苏望。
苏望指节微微扣紧,似是停顿了片刻,又似乎没有。
他将魔王的身子掰正,板着脸教训道:“坐好,别乱动。”
魔王又坐了回去,感受到头顶一只手正在揉他的魔角,顿时眯着眼睛尾巴乱晃,触碰到苏望的时候,趁_娇caramel堂_势缠在了他的腰上。
然而苏望却将他的尾巴解了下来。
就在魔王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尾巴中间握上来一个温热的手掌,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是比起魔王惯来冰冷的体温,存在感已经足够地强。
晚上苏望睡得特别早。
第二天魔王醒来时,苏望已经不在卧室,魔王迅速从床上爬下去,打开房门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回到衣柜前找了一条裤子穿上,这才开门下楼。
餐厅里只有苏望,正在一边看手机一边喝粥。
魔王迅速走过去坐下,正准备拿东西吃,手背被筷子点了一下:“洗漱了吗?”
“洗……”魔王一边说着,一边打算用黑雾快速清洁。
“去洗手间,用牙膏和牙刷。”
“……哦。”屈服于苏望的淫威之下,魔王不得不转身向浴室走去。
途中正碰到凯从二楼下来,也是抬手就想端一杯牛奶灌进嘴里,被苏望冷声呵斥着进了洗手间。
魔王心里平衡了。
刷牙的间隙,魔王眼睛朝窗外看去,正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睛。
魔王淡定地移开视线,把牙刷拿出来,喝了口水咕噜几下,低头吐进池子里。
等他刷完牙,窗边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魔王享受了一顿美好的早餐,凯则享受了一杯不算美味但至少能喝的牛奶。
因为魔王的存在,凯再次休假,苏望去医院拿了检查报告,陈副院长看他时就像是在看世界第九大奇迹。
苏望视而不见,拿了报告便拍了一张照片给秦洛,让他和上次地下室那几个人的血液成分报告对比一下。
秦洛当即便打了电话过来。
“不用比对了,上面大部分数据和你的这份检验单相差不远,尤其是白细胞和血小板的含量,都出乎意料的低。你是哪里弄到的这份检验单?”
苏望回答:“我自己的。”
“你自……你自己的?”秦洛声音提高了八倍,引来身边黑猫惊惧的叫声。
他伸出手安抚了几下,声音有些发紧:“你是最近检测的,还是一直这样?”
不同苏望对于检验报告的一知半解,秦洛出身临床医学,像这样的报告单基本一目十行,很快就能想出数十种符合情况的病因并一一排除掉错误答案,而在苏望的这份报告里,他的第一答案是——这人不可能还活着。
“最近查的……不过你别紧张啊!我估计这些年一直是这样,只是我爸妈没让我查而已。”苏望说着,倒是很佩服父母的直觉。
分明什么都没有看见,却下意识替他隐瞒了身体状况,否则苏望这个史无前例的病人,放在哪里都会有麻烦找上门。
秦洛松了一口气,不是突发急症就好。虽然突发急症的情况都要比这纸上的情况要好。
“你别急,既然身体情况是一直如此,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保持心态平稳……对,就你现在这个状态就挺好,别多想、别瞎想,没事的……”
秦洛说着,也不知道是安慰苏望还是安慰他自己。
他从来没想过,苏望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视为异常的心理状态,竟很可能是他自己的某种保护机制?
这样的检测单,各个指标都与正常人差异巨大,无论是哪一项波动都让人心惊胆战,身体情绪引起的激素变化,极有可能使得这微妙的平衡瞬间打破,从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苏望没想到发一张单子过去,秦洛能这么激动,他只好反过来安慰不知道想到什么的秦洛,挂了电话又看了一遍单子。
嗯……还是看不懂。
怪不得秦洛总说他是心理学最多是个半吊子,要学到秦洛那个程度,应该是没什么希望了:D
苏望没太在意这张单子的事情,二十多年都过来了,自然不怕这一朝一夕。
他带上魔王,准备再去工厂周围走一走,如果能碰到面馆那样的事情,就能想起更多的线索,继而推测那个逃掉的人.贩头子有可能的藏身地。
没想到魔王竟然拒绝了他。
“我有点事情要做……让凯跟着你吧。”魔王皱着眉十分为难,然而灵树之匙的事情,确实刻不容缓。
他早上在洗手间的窗户上看到了枫,本以为没什么大事,但是刚刚在路灯旁又看到了他,还一直催促他过去。
苏望还想让作为深渊魔王的赫淮斯感受一下工厂那里有没有残留的深渊气息,见状只好说再见。
魔王眼看着苏望打了电话让凯过来,嘴唇不高兴地抿了抿,提醒道:“他再要血别给,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苏望自然满口答应,但内心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等看到凯的身影,魔王不舍地转身,张开翅膀,身后长发微微被风吹起,散落在两颊。
苏望突然叫住了他:“赫淮斯,你等等,下来。”
魔王不明所以地落下来。
苏望把魔王的长发收拢一束,从手腕上薅下一根黑色的细圈,将魔王的头发松松扎起散在身后,看上去视觉冲击感没那么强,这才松开手:“好了,去吧。”
魔王侧首看了眼被扎起的长发,想到昨天晚上苏望愣神的一瞬,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但是因为凯已经过来了,没来得及多想,魔王转身离开。
苏望拍了拍凯的肩膀:“今天辛苦你了,对了……你的那个后代,还在吗?”
“后代?什么后代?”凯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有这么个玩意儿,回忆了一下之后我,赤色的眼睛陡然瞪大:“啊呀!我忘了!”
某处不知名的山林中,树叶随风飘荡,林中一片寂静,连声鸟叫都没有。
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赤着脚,身上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疑似是一件旗袍,露出的皮肤部分有多处利爪痕迹,双眼凹陷,皮肤萎缩,完全看不出当初精致的模样。
她双目无神地走在林野间,突然,眼角余光瞥过一只山鸡,顿时两眼放光,蹭蹭蹭几下闪身过去,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只身体僵硬的死鸡。
死鸡就死鸡!
女人红着眼睛张开嘴,两根利齿上还沾着血,刺进这只还没有完全吸干的山鸡僵硬的血肉里,汲到一丝丝不那么好喝的血液,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气色。
待到女人将山鸡扔开,走到河边,看到水中形容狼狈的自己,突然抓着头发大叫起来:“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女人一阵疯跑,临近山林边缘时脚步却渐渐慢下来。
“主人说,要学会控制。我得慢点走。”
女人自言自语道,迈起了淑女小步,等走到山林边缘时,心里那股巨大的反抗意志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又自己回到了山林里。
而这时,山林里却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胡子拉碴,头发杂乱遮住了脸,混着枯黄草叶,身上穿着一件又旧又脏的夹克,长到脚跟的裤腿被随便扎起来,整个人显得颓丧又邋遢。
然而奇异的是,就是这样一束装扮,他站在山林里,就好像和山林融为了一体,毫无突兀地融进了这一片绿意之中,连身侧吹过的风都好似带着山林的味道。
等到女人走近,男人抬起了头,被乱发遮住的脸庞只能看到一只眼睛和一张微笑着的嘴唇。
“想喝血吗?”男人随手在粗糙的树干上一抹,磨出了细小血痕的手掌朝上向女人递了过去。
乱发下,只能看到那只露出来的眼睛里,恐惧而兴奋。
“所以,她已经在一个无人的山林里呆了两个月?”苏望惊奇道。
“大概吧……凭她的能力,不可能突破我的血脉限制……”
凯挠了挠头,接着,掩饰心虚般声音大了起来:“反正吸血鬼也饿不死!最多变成干尸没办法动弹而已!时间还没到呢!”
紧接着,凯看向苏望:“你问她干什么?”
“有点事,可能需要她帮忙。”苏望说。
毕竟是被“圣液”改造过的人,身上应该有很多可挖掘的情报,有凯在,她自然会说实话。
“那我现在去把她找回来?”凯哼哼唧唧问道,有点不太想去。
他扔的那个林子可远,坐飞机还要两小时呢,为了那个女人特意跑一趟实在是太麻烦了,早知道该给她留一部手机……
“算了,先办其他的事情吧,你暂时先跟着我。”苏望摇摇头,看凯这个表情,就知道云怜距离他们不近。
苏望走到路边拦了一辆车,和凯一起往工厂而去。
“就是这儿?”魔王随着枫一路来到一个废弃的大楼,左拐右拐来到了一间似乎是储物用的窄小房间。
里面潮湿又闷热,且多年无人使用,刚一踏进去便是尘土飞扬,只有一扇朝北的窗户开了一个小口,使人不至于在里面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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