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冲杀,太原城外的义军被杀伤过半,剩下的不是逃亡,就是被城内张宗衡的宣大兵冲出来,俘虏了,整个太原附近的义军为之一空。
宣大总督张宗衡笑眯眯的来到了曹文诏面前,招呼道:“曹总兵,别来无恙。”
曹文诏也从马上跳下,将手中马鞭扔给一旁的亲兵,迎了上去,冷峻的脸上挤出些许笑容,拱手道:“见过大人。”
张宗衡笑着扶起曹文诏,上下打量了一番,感叹道:“曹将军,真乃虎将,也是陛下慧眼,选择了曹将军做山西总兵,山西的局面可以稳定下来了。”
“大人过誉,卑职也只是听令形势罢了。”曹文诏态度恭谨,却又能矜平躁释,着实不凡,让张宗衡异常欣赏。
两人正在闲聊之际,只见一支百余人的骑兵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为首一人手中还提着一颗狰狞的头颅,来到曹文诏面前,单膝跪下,将那头颅高高举过头顶,兴奋道:“将军,此人就是流寇首领王自用了,可惜没能抓到活的。”
“哦?”曹文诏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上前一步,拿起那首级仔细端详,只是他也没见过王自用,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本人。
正犹豫间,张宗衡走了上来,看到那首级的模样,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王自用。这两个月间,张宗衡登上城头远望敌营,见到王自用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首级的模样与当日所见的王自用别无二致,确是王自用无疑。
“此人正是紫金梁王自用。”张宗衡将自己的判断跟曹文诏说了一下。
张宗衡的话将曹文诏惊醒,曹文诏有些尴尬的将首级放下,对张宗衡道:“大人说此人就是王自用,想来不会有错了,还请大人将这首级转呈京师。”
张宗衡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曹文诏,须知若是让自己将首级呈给京师,到那时这功劳说不定就算作自己的了,虽然此战自己出力不小,但最后拿下流寇的人却是曹文诏,要论功劳,自然也应该归属于曹文诏。可是现在,曹文诏却把这份功劳送给了自己么,这个举动就值得玩味,
仿佛看到了张宗衡的内心,曹文诏道:“大人,卑职是个粗人,不懂文采,怕自己写出来的战报,词不达意恐污了圣目,万一误了朝廷的判断,则更是万死难辞其咎。故而请大人书写战报,报送天子,还望大人不要推辞。”
曹文诏此举也属于无奈,这也算是他的自保的策略。遥想当初,戚少保拥兵入神,不也得在张居正麾下溜须拍马么?
事实上,从大明建国到如今历经二百余年,文贵武贱的现象已经病入膏肓。在朝中的那些文官看来,武将都是一些粗鲁无知之辈,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文官的正确指挥下冲锋陷阵就行了。仗打赢了,就是文官运筹帷幄的功劳,打输了,就是那些粗坯不听指挥,妄逞匹夫之勇。
这个习惯发展到了现在,直接导致了明军战斗力大幅度下降。仗打得好,功劳是文官的,打败了过错都是武将的,这玩意儿谁干?都不是傻子。
现在,曹文诏主动将功劳让与张宗衡,虽然难免要将功劳分给张宗衡一半,但张宗衡自然不会,也不能将功劳独自吞下,肯定也会在战报中大夸曹文诏一番;另一方面,将张宗衡拉进来,也能坐大战功,毕竟八千人战怎么听起来都没有八万人大战来的重要,花花轿子众人抬,算起来还是划算的。
当然,等过几年,义军的规模越来越大,被义军攻略的土地越来越多,大明的武官的出头之日也就到了。国难思良将,到那个时候,才真正是武将们的天下,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才有可能出现像左良玉这种养寇自重,听调不听宣的武夫存在。而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武将地位至暗时刻,文官最后的疯狂。
张宗衡哈哈大笑,指着曹文诏,道:“曹将军,你可真是一个妙人啊!也罢,我就亲自写奏章,以表你之功劳吧!”
“谢大人。”曹文诏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
“那么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那么接下来,我军该如何行动?曹将军有何意见?”张宗衡问道。
“自然一切听大人安排。”曹文诏出身底层,从一阶小兵做起,先跟着熊廷弼打努尔哈赤,后来熊廷弼倒台之后,跟着孙承宗,孙承宗调走之后有跟着袁崇焕,接着便被调到了西北去打义军。可以说一路走来,曹文诏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牛人没跟过,纵使这些牛人都倒下来,但他的地位却越来越高,越来越稳,靠的就是低调,不出头。
当初在陕西的时候,曹文诏事事以洪承畴为主。洪承畴说要打谁,他就打谁,说要打哪里,他就打哪里,言听计从。此时来到了山西,并且遇到了比他职位级别更高的宣大总督,曹文诏不会与对方唱反调,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照做就行了。
张宗衡对曹文诏的态度十分满意,这才是有自知之明的武将,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官场上走得更远,才能不辜负圣上的一番重用,于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略做参考。
我以为太原附近的流寇已经一扫而空,就算其中有几个漏网之鱼不足为虑。反而是身处晋南的裴小二,称霸一方,作威作福危害甚重,若不今早剪除,迟早发展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故而,等此间事了,我等需尽快发兵南下,讨伐那贼首裴小二,还晋南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曹将军可愿与我一同前往,为国效力啊?”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曹文诏现在是山西总兵,整个山西的防务都归他管,就算张宗衡不说,曹文诏的下一个目标也是晋南的裴小二,现在宣大总督张宗衡要与他一道出兵讨伐裴小二,大大缓解了曹文诏兵力不足的缺点。曹文诏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当下便同意了。
不说张宗衡与曹文诏正密谋调集大军南下之事。就说当日在太原城下,当曹文诏率军冲过来的那一刻,高迎祥,李自成,罗汝才等人就意识到大事不好。也顾不上聚拢陷在城内的义军弟兄,三人带着身边剩余的老兵,拔腿就走丝毫没有犹豫。
得益于以前谨慎的行为,他们陷在太原城内的义军弟兄可比王自用少得多得多,将这些人舍弃掉,也没什么好心疼的,大不了以后在裹挟一批就是了,只要自己的性命还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了避免被官兵注意,几人甚至不敢抱团行进,离开太原后不久,便分道扬镳。其中高迎祥一路南下,欲要穿过平阳府跑向河南去发展。
而罗汝才则认为,朝廷将大军尽数调到了山西,北直隶无甚名将,自己到了那里就像鱼儿入水,飞鸟入林,天地骤然宽广了起来,于是一路向东,从太原经过榆次来到了辽州,准备经过井陉关进到北直隶。
两人一南一东,各奔东西,谁的选择是正确的,就看时间的检验了。
而原本与高迎祥一起的李自成,在曹文诏进攻的时候,与高迎祥失散。只是,李自成却并不急于寻找高迎祥,反而随着罗汝才向东逃亡,等来到榆次之时便停了下来,在榆次大肆搜索,收拢了大量王自用麾下的溃兵,麾下士卒像吹皮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李自成的势力自此开始膨胀,名声也开始崭露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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