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要去团部迎接从内地参军到来的女兵。
临行前,刘振华特意交待说:“把小家伙儿带去,让他长长见识!”
相比于这批即将分配到连队的女兵,小家伙儿已经算是个老兵了。可老兵还从没有去过团部,这有点说不过去。
从沙梁子垦区到团部至今还没有一条路。
要是从戈壁滩徒步过去,得绕好大一个圈子。
近路不是没有,但却得翻山越岭,山上还有经年不融化的积雪和冰川。
看着指导员等人行走在戈壁滩上的背影,刘振华在此看向了面前的天山。
今天是个阴天,厚厚的云层遮蔽了日光。
这让他觉得天山灰不溜秋的,一点都不好看。矗立在这里还极为碍事。
想要种好粮食和经济作物,离不开水利。若是想要让整个垦区发展起来,最离不开的是交通。
没有路,大型机械就无法进入。
光凭着人拉肩抗,一时半会儿还行,但绝不是长久之计。
上次后勤部的驾驶员来送十字镐时,有意无意的说起后勤上已经在着手考虑成立机耕队,就是具体在哪个垦区试点还没有决定。
沙梁子算是偏僻艰苦,但还有比沙梁子更加偏僻艰苦的地方,后勤部得统筹打算。
总的来说,交通越是便利的垦区,哪怕远一点,成为试点的可能性就越大!
“渠垮啦!”
刘振华正在琢磨着如何在这山上修出一条路来,这声大喊喊的他一激灵!
“哪里垮了?”
刘振华问道。
“这里!连长你快来看!”
机枪手的腿很长,跑得快。扛起坎土曼就飞奔到了水渠边上。
刘振华紧跟其后,看到上游一个山包上的渠岸,突然垮塌。水在地穴上打着漩涡,不再朝前流。
“别慌!看这架势,垮塌应该不太严重。”
现在水流不大,这样的小垮塌发展较慢。
幸好发现的及时,不然迟早会把整个渠道都撕毁不可。
“一排长!你带着你的人在垮塌处上游封堵水流。省下的人去割苇子、砸碎片石,把垮塌冲出来的地穴封堵起来!”
苇子已经有了返青的迹象。
尤其是苇子杆,韧性极强,砍刀重重的下去三四下都难以砍断。
一不留神,战士们的手还会被锋利的苇子叶割伤。虽然不深,流血不多,但却疼的厉害!
“不行!这样扔下去的石头,找不准位置,还可能把其他地方砸坏!我得下去……”
战士们把片石砸碎成小块,站在水渠两岸,朝下扔去,想要堵住垮塌的地穴。
但是渠水浑浊,战士们很难找准地穴的准确位置。只能凭感觉,瞄准水流打转的地方
刘振华决定自己跳进渠沟里,摸清地穴的准确位置。把先前扔进水渠中的石块,全都推进去堵漏。
这样做十分危险!
因为谁也不清楚下面垮塌地穴的真实情况。
万一很深,整个人当即掉下去就没影了。还容易被自己人扔下来的石头砸伤。
“扑通!”
刘振华刚解开棉衣的扣子,朱有福已经脱的赤条条的,跳进了水渠中。
“我摸到了!你们把石头扔在这里!”
朱有福在水里好一阵摸索,终于确认了地穴的准确位置。
“扑通!”
刘振华也跳了进去。
渠水冰凉刺骨。
寒劲儿冲的他脑袋里“嗡”的一声!
两人都咬紧牙关,挺了片刻,这才缓过神来。
“别直接扔!把石头顺着两边滚下来!”
刘振华说道。
这样石头落水的速度慢,冲击力小。
既不会让朱有福和自己受伤,还能减轻对水渠底部的二次伤害。
两人接力一般,你上我下。
将战士们滚落进水渠里的石头全部准确的填埋进了垮塌的地穴中。
负责收割苇子的战士们也顺利完成了任务。
每人抱着一大捆苇子,朝水渠走来。
“你先上去!水太凉了,不能待太久,换个人下来!”
刘振华对朱有福说道。
“那你呢?”
朱有福反问道。
“我等把苇子杆再填下去一道就上去!”
刘振华回答道。
“你不上去我也不上去!”
朱有福死硬的说道。
嘴唇却已冻的青紫,后槽牙不住的“咯咯”打颤。
“我是连长,这是命令!执行命令吧!”
刘振华冲着朱有福大声喊道。
同时借着水流的浮力,双手卡在朱有福的腋下,把他朝上一托。机枪手跟着握紧朱有福的双臂,把他拉到了岸上。
“快用我的棉衣把他包住!不然非打摆子不可!”
刘振华说道。
“连长,你也上来吧!”
机枪手说道。
“我不冷,还能坚持一会儿!”
朱有福的双腿已经冻的有些麻木。
身上裹着刘振华的棉衣还在瑟瑟发抖。
和朱有福交好的几个战士想把他抬到炊事班的炉灶旁,暖和暖和,却被机枪手喝住:
“一冷一热会激出毛病来!你们一人一条腿,给他捏捏活血!等有感觉了再用棉衣裹着,抬到炊事班去。我现在就去让班长生火烧水!”
苇子杆一捆一捆的丢进渠道中,浮在水面上。
又有几个战士下水,和刘振华一起,把苇子杆全部压在地穴,里。
此时一排长在上游也基本封堵住了水流。
但时间有限,必须争分夺秒的将这块垮塌区域重新加固才能保证渠道的安全。
“你们……”
刘振华刚准备继续安排,忽然眼睛一黑,昏倒了过去……
“醒了!连长醒了!”
刘振华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躺在炊事班的灶台旁。
全身上下都被烤的暖烘烘的,像是在馕坑里的馕饼子。
尤其是右边太阳穴上面,烫的都头疼!伸手一抹,一撮头发都成了碎末,散发出难闻的焦糊味。
“你们他妈的是缺和尚念经?把老子头发都要烤没了!”
刘振华骂道。
一听连长声音中气十足,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连长,喝点生姜水!驱寒的!”
炊事班长端来一个冒着滚滚热气的搪瓷缸子说道。
“哪来的生姜?有生姜做饭怎么不知道放?”
刘振华瞅了一眼搪瓷缸子里飘着的几根姜丝问道。
“连长……就剩下最后一块!拇指肚子大小!指导员说一定要留着,马上开春,戈壁滩上天气变化快,少不了有战士头疼脑热的。咱们又没有药,必要的时候给生病的战士喝一缸子生姜水,发发汗,这毛病就好了!”
炊事班长解释道。
既然是指导员特意交代的,刘振华也不会拆自己老搭档的台。
连里配给不足他是知道的。
别说是生姜这样的辅料。
就是当时被朱有福嫌弃、腌臜的萝卜白菜也所剩无几!
借来了两个新连队,虽说生产力大大提高,但也多出了两百多张吃饭的嘴。
“地穴堵住了吗?朱有福呢?他怎么样?”
刘振华推开炊事班长端着的搪瓷缸子问道。
“连长,地穴已经堵住了!二排长在上游已经重新放水。朱有福没事,就是冻坏了,缓缓就能行!”
机枪手回答道。
“你把二排长叫来,我去看看朱有福!”
刘振华说道。
朱有福躺在自己的地窝子里。
“怎么只有一个炉子?从其他地窝子再拿来两个!”
刘振华一下朱有福的地窝子,就觉得不够暖和。
“连长……”
朱有福看到刘振华来看望自己,用右胳膊撑着身子坐起来打招呼。
先前的麻痹感是过去了,但身子还是没什么力气。
那冷水好似渗透到了他的骨髓中一样。
“炊事班煮了点生姜水。我已经喝了一缸子,这是给你留的。喝完蒙着头睡一觉,晚上就舒服了!”
刘振华把搪瓷缸子放在炉圈上,没等朱有福回答,就已经离开了他的地窝子。
“指导员走了几天了?”
刘振华只喝了点热水。
往常根本不会觉得烫的温度,因为身体被冻麻,觉得腮帮子都薄了很多,不得不多吹几口气再喝。
“算日子回来也就这两天!”
炊事班长说道。
“走的时候忘记提醒他了……”
刘振华叹了口气说道。
“连长想提醒指导员什么?”
炊事班长一边往炉灶里扔了几块红柳疙瘩,一边问道。
“提醒他去了团部别空着手回来!”
刘振华回答道。
“嘿嘿!指导员不是去接女兵了吗?咋会空着手回来呢!”
炊事班长笑着说道。
“好哇!你们瞧瞧!平时看着敦实憨厚的炊事班长心里也天天惦记着人家大姑娘!”
刘振华指着炊事班长打趣道。
自从又来了两个连队后,许多战士自愿来炊事班里帮厨。不然这多出来二百多张嘴,仅凭一个炊事班,想要喂饱可真是有点困难!
炊事班长是连队里出了名的老好人,与谁都和和气气。成天脸上挂着笑,做饭时都在哼着小曲。
“连长别光开我的玩笑啊!还没说别空着手回来是什么意思呢!”
炊事班长说道。
“我的意思是指导员应该趁着有女兵在,和团长好好诉诉苦,哭哭穷,争取多要来点东西!”
刘振华解释道。
“这怕是不行吧……连长你不是没有要过,每次还不是都碰了一鼻子灰!”
机枪手来炊事班想要点热水,洗洗今天割苇子、砸石头时手上弄出来的伤口。听到刘振华这么说,立马接过话茬。
“那是因为时机不对!我给你们讲,要东西可是比打仗还讲究时机的事情!”
刘振华说完,看到大家伙儿都一脸茫然,只好接着说道:
“就这么跟你们说吧,以前打仗的时候,咱们问团长要抢要子弹,他说没有,还让咱们去摸小鬼子的。现在咱们要生产资料,要铁锹坎土曼,和当时的道理是不是一样?以前什么时候会给你们还记得吗?”
“我记得!有一次副师长下来基层连队调研指导,刚好碰上咱们连的行军锅坏了。副师长问我伙食问题的时候,我就说锅坏了,最近都是煮粥喝。然后副师长立马就让团长给咱们连换了口新锅!”
炊事班长说道。
“对嘛!这就是时机!”
刘振华笑着说道。
“最近是有师长领导来团部吗?连长你消息真块!”
机枪手说道。
他以为刘振华说的时机就是有上级首长来视察时候。
当着上级首长的面,对团长提出要求,一般都不会被拒绝。只要事后脸皮再厚点,不厌其烦的多跑几次团部,缠着团长,磨一磨,基本上都能办成!
“我哪有那本事知道这些……而且现在这个时机可比上级首长来还要好!”
刘振华故意打了个机锋。
“连长是说女兵!”
还是炊事班长反应快。
“哈哈,没错!就是女兵!这些女兵可都是咱们整个新疆军区的宝贝疙瘩,就算是团长也得让着吧?姑娘家家的,远离爹娘,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和咱们一群半个月不洗头不洗澡,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黑脸老爷们一起开荒种地,这是多么大的奉献啊!凭这点,团长都得把她们供起来!”
刘振华说道。
这样一解释,所有人都懂了。
“哎呀,可惜的就是指导员太书生!团长说什么,他肯定都是敬礼说是,最多加个‘请团长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女兵同志!’”
刘振华站起身来,把指导员平时的动作习惯和嗓音声调学的惟妙惟肖,引得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指导员有文化,连长,回头给指导员说说,也教教俺们呗!”
机枪手说道。
“嗯!文化是很重要!别看咱们现在干的都是力气活儿,实际上也得动脑子才能干好!以后发展起来了,要是没文化,那咱们就要被淘汰了!你这个提议不错,文化教育是得提上日程。”
刘振华郑重其事的说道。
“不过你小子想跟指导员学文化还早了点!自己的名字会写了不?能不能做到最起码的横平竖直?!”
机枪手不服气的撇断一根红柳枝,就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恰好一阵风起,砂石迷眼。
刘振华看到埋着三班长的那棵红柳树,正在冲着自己招手。
他也笑着,冲红柳树招了招手。
凤一停,就看到小家伙儿从树后面钻了出来。
“你咋自己回来了?指导员呢!”
众人问道。
“连长,出事了!指导员让我先回来报信,他们还在后面。”
小家伙儿气喘吁吁的说道。
“别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刘振华把自己的搪瓷缸子递给小家伙儿说道。
“团长给指导员说新来的女兵都染了不知什么病,在迪化市里上吐下泻的,根本来不了下面垦区,团长点名让你火速去团部!”
刘振华苦笑。
本来还在头疼这些女兵同志们来了,这垦区和连队一穷二白,连个像样的欢迎会都办不起来该怎么整……这下好了,欢迎会也省了。
但女兵们都来不了,对战士们的士气影响极大。
团长叫的这么急,一定是出了棘手的状况。
不过从他当兵一来,这样的情况发生了许多次,刘振华已经习惯了。
“大家不要急!指导员回来一定会给大家说明具体的情况!”
刘振华安抚了一番战士们的情绪,又让二排长一定要昼夜不停,三班倒的注意水渠情况。
布置完这一切后,刘振华带着机枪手,拿了些干粮,一人挎着一个水壶,朝团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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