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被丁万秋领着往里走,这才看出这座宅子的大致规模来。
这还仅仅是中跨院儿呢,这还仅仅是中跨院的前院儿呢。
在厢房的洗澡间里几人都是在一个池子里泡的澡。
要不怎么说这家儿人牛呢,自己家里有澡堂子,厉不厉害?
“呵呵,这是以前家里男丁洗澡的地方,师兄弟儿们练了一身汗,都愿意泡泡澡”
李学武站起身往后院看了看,见草木凋零,白雪覆盖,一派冬日景象。
“那是我们家花园,因为我自己住,打理得不算好,已经破败不堪了”
李学武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道:“一个人,终究是力有不逮的”。
因为有棒梗在,一直问着摔跤的事儿,丁师傅不时地给解答一下,但多数是周常利在跟棒梗逗壳子玩。
李学武时不时地也接一句,算是给丁师傅的面子,不再计较这个小痞子。
“上身光膀子穿一件儿用十一层布衲成的褡裢;下身穿一条兜裆滚裤,并要扎着腿带子;腰系驼毛中心带;脚蹬螳(dao)螂肚儿的靴子,往跤场这么一站,嘿!那是何等的威风!”
棒梗最是见不得别人吹牛皮的。
听见周常利跟自己背贯口,当啷就来了一句:“刚才丁大爷不是说去要饭的吗?威风什么?”
“咳咳~!”
这句话可是给周常利整没电了,就连丁万秋也是苦笑不已。
“谁说是去要饭的?!!”
看着周常利认真了,丁师傅笑着说道:“就是要饭的,打把式卖艺跟要饭没什么太大区别,都不事生产”。
听丁师傅说到这个,李学武倒是想问问了。
“您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呢,我小时候看的天桥上的摔跤很漂亮啊,怎么咱们摔不出来这个效果呢”
“哈哈哈哈”
丁师傅看了看自己师侄,道:“那就是怨我师侄没托好呗,哈哈哈”。
周常利也不再跟那个大肥脸的倒霉孩子较劲,而是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摔得漂亮的都是糊弄人的”。
丁师傅点头道:“过去在跤场摔的跤分“尖”、“腥”两种”。
“所谓“尖”的就是跤手们相互真摔;“腥”的又叫“里腥”的,就是假摔属于表演跤。”
“这种跤摔出来又脆、又帅、又漂亮,跤手们相互出托,非常的好看,你看的应该就是这种。”
“一般摔这种跤都在明地上,为的是挣钱。”
“再有一种情况就是有年老且德高望重的跤手上场,年轻的跤手就得给年老的跤手出托摔里腥的。”
“其原因有二,一是为了显示年老跤手的精湛技艺和英雄不老的气概,二是为了防止失手造成老人受伤而不好交待。”
几人说笑了一阵,等都泡好了,便都各自穿了衣服。
“走吧,今儿我请客,咱们下馆子去”
丁万秋笑呵呵地一摆手,对着李学武说要下馆子去。
李学武知道今天来一定是吃请的,便也笑着客气了一句便应了。
三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就在丁师傅家门口的胡同里找了家羊肉店儿。
这可不是私营的,这也是集体供销的。
因为就在丁师傅家门口,所以几人都是走着过去的。
进了门李学武才发现,这家店就是四合院的倒座房改的,跟自己家那个倒座房是一回事儿。
这种风格属于前店后院儿,便于经营。
“哟,丁师傅,今儿来朋友了?”
丁师傅对着店伙计笑着点点头道:“是朋友来了,您给上一锅清汤的,再来七斤羊肉,其他的配菜您都给上齐了”
“得嘞~丁师傅您里边儿请!各位里边儿请!”
李学武随着丁师傅往里面走,坐在了靠里面的一张方桌边上。
“这家儿的羊肉锅子没有东来顺那么有名儿,但是你尝尝这味道,嘿,原汁儿原味儿的草原羊”
丁师傅带着几人坐下后便开始介绍起了这家他请客的店。
李学武看着招呼客人的这个伙计说话这味道,感觉可是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这伙计不错啊!”
丁师傅笑着看了看往后厨去端锅子的伙计,道:“这儿早先就是他们家的店儿,后来合营了,早先他爹掌柜的,他学跑堂,可是.......他爹没了,他也就只能跑堂了”。
李学武没有对这个发表意见,他还不够资格。
倒是丁师傅说了一句。
“他们家的厨子一直没换,味道还是那个味道,这店还算是好了的”
“嗯嗯”
李学武示意那伙计端着锅子过来了,丁师傅也就收了声。
棒梗倒是头一次下馆子,见这屋里的热闹很是好奇,左看看,右看看。
周常利则是帮着几人拿筷子和碗碟。
“满转身~~~”
只见刚才的伙计端着一个铜锅子放在里桌子中央,然后道了一句:“得嘞~您几位稍后啊,肉已经切上了,先给您几位上汤锅尝尝鲜”
说完了话对着几人客气地点点头,又去忙活了。
李学武接了周常利递过来的碗碟道了一声谢,这可叫周常利松了心。
他是真怕李学武跟他较真儿啊,他才多大点儿小岁数,要是跟李学武斗一斗,嘿。
“以前我们家经常从这儿叫锅子回家吃,现在不成了,不能外带了”
看着丁师傅遗憾的样子,李学武笑着说道:“人人平等了嘛”。
“呵呵呵”
丁师傅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也是,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都穷的就只剩下300多间屋子的大宅了,还有啥可说的。
这个店里的服务倒是很别致,那个伙计端着个托盘过来,按照每个人的需要给搭配了蘸料。
走的时候还说需要料的时候再叫他。
铜火锅咕嘟嘟地冒着香味儿,李学武看了看锅底,还真是清汤,都能见着锅底儿。
什么渣子都没有,奶白奶白的,就只有葱白,姜片在汤里飘着。
“看出不一样了吧,嘿嘿”
丁万秋笑着介绍道:“他们家的汤都是先熬好了的,然后再上来煮,都是牛骨汤,特别鲜,涮肉前可以先喝汤”
果然,丁师傅刚说完,伙计便拎着一个铜壶走了过来。
先给四人面前的碗里各舀了一勺滚开的牛骨汤,然后用铜壶又往锅里添了些白色的汤。
“尝尝”
丁师傅对着李学武和棒梗示意了一下。
这伙计倒是好眼力,知道这是第一次来的,也是被丁师傅引来的主顾儿。
“咱们家的牛骨汤是彻夜不停地熬煮的,师傅也是家里的老师傅,您尝尝”
李学武尝了一口,还没等李学武说话,坐在一边儿的棒梗先说话了。
“这汤真好喝啊!”
“呵呵呵”
“哈哈哈”
伙计得了夸奖,笑了几声,便去后面端菜去了。
李学武放下汤匙,笑着说道:“咱们四九城最宝贵的就是这些隐藏在胡同里的风味了”。
“这话我倒是不止一遍听说了,看来你也是个吃货了”
“哈哈哈哈”
李学武笑着说道:“我回来后去过东来顺,怎么说呢,是正宗的,可那大饭店就是吃不出这小馆子的味道”。
丁师傅笑着回道:“我管这叫家门口的味道”。
“呵呵呵”
李学武也是点头赞同道:“我明白,就是那种溜溜达达走着来的轻松,吃完了溜溜达达回去没有拘束的味道”。
两人正说着,伙计把三层塔盘拎了过来,每层都摞着肉。
“听您说了东来顺了,咱们家跟他们有些不一样,咱家的肉不分位置,码齐了得,但刀工并不差,您瞧瞧”
许是刚才听见李学武说的话了,这伙计放下盘子后介绍了自己家的特色。
棒梗看着这么多的肉上来也是惊讶了,这……这吃得完吗?
伙计介绍完又陆陆续续地从后厨端上来白菜、木耳、冻豆腐等配菜。
菜都上齐了,这才端着柜台上李学武他们一进门便烫好的酒壶走过来给李学武三人各满了一杯。
“丁师傅,酒就在这儿温着,您再需要了叫我”
“您辛苦”
“您客气”
说了这么两句话,这伙计便不再往这边儿来了。
这是李学武从打回来以后,第一次遇见服务这么好的店儿,王府井都比不上。
想想也就是只有后世那个干火锅店却因为服务出名的店能比一比了。
“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咱爷们儿有缘,走一个”
见丁师傅先敬酒,李学武便也端起杯子跟丁师傅和周常利碰了一个,一饮而尽。
由着周常利给倒满了酒,李学武夹了羊肉在锅里涮了几秒钟,然后放在了棒梗面前的碟子里。
“就这样夹着涮,然后放在碟子里,再夹着沾碗里的酱料吃”
“谢谢武叔”
“嗯”
李学武点点头,便不再管这胖小子。
棒梗的客气和礼貌都是被李学武潜移默化着给培养出来的。
嗯,李学武一直讲,包括跟秦淮茹也是这么说,教育孩子你得讲道理。
这“道理”不能老是拎在手里不用,你得叫孩子看得见,听得出响,着在身上的疼。
孩子习惯的养成不用多久,十天半个月准教得出来。
如果教不出来,那一定是没往狠了教。
让他扫几个月院子,看看院儿里人各种白眼,什么礼貌都懂了。
孩子不懂事儿,那是因为家长把孩子的脑袋抬得太高了。
让孩子把头低下来就能看见礼貌两个字就在自己脚下了。
“丁大哥,我敬您一杯,感谢上次的帮助,也感谢今天教我这么多功夫”
“哈哈哈”
李学武的敬酒让丁万秋很是高兴,客气着跟李学武碰了杯,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吃肉,这羊肉香”
李学武尝了尝,虽然没有分位置切,但是整体的肉味一点儿不差,是有股子草原羊的香味儿。
周常利在丁万秋的示意下也敬了李学武一杯。
李学武也喝了,算是把上次的事儿翻篇儿了。
丁万秋也趁机说和了几句,无非是练武之人,都有些急脾气,又因为师侄家里困难,所以混了这一行,行事多有不周,请李学武多原谅。
想起将要进行的行动,李学武不经意地问道:“知道交道口和北新桥谁混得最好吗?”
“这……”
李学武这话倒是问得周常利一愣,随即把目光看向了丁万秋。
丁万秋看了看李学武的神色,然后说道:“现在是个什么年月,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现在又是个什么世道,你也知道,你觉得混混还有出路吗?”
丁万秋说了这句话便不再多说,他不是街上的混混,他蹚这趟浑水完全是为了师门道义。
解决个人恩怨可以,可不想掺和进街道那些破事儿,这不是穿新鞋往泥坑里跳嘛。
李学武也没看周常利,而是夹着羊肉涮着吃。
棒梗倒是没注意这边三人的谈话,光顾着甩开腮帮子涮羊肉吃了。
这可真是棒梗头一次吃火锅,也是头一次这么畅快地吃肉,吃的还是羊肉。
这要是出去吹牛皮都没有人信啊。
周常利想了想说道:“那边我也不是太熟悉,您要是想知道我可以给您打听一下”。
“呵呵呵”
李学武笑着说道:“没事儿,就是随便问问,甭打听了”。
说着话,李学武拿起杯子跟周常利碰了一下。
本来回答了李学武的话,周常利以为李学武会说些什么不好听的。
没想到李学武这么善解人意,理解自己的苦衷。
“我敬您!”
李学武摆摆手说道:“甭客气,坐下,坐下喝,呵呵”。
听见李学武的笑声,正在往嘴里塞肉的棒梗倏地抬起头看了看李学武。
武叔这笑儿可不是好笑儿啊。
李学武夹了一块儿涮好的白菜放到了棒梗前面的碟子里。
“百菜不如白菜,别光吃肉,你那肚子没什么油水,吃多了不好消化”
“知道了武叔”
棒梗在李学武面前还是很听话的,尤其是听见了李学武那声笑以后。
丁万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终究不是自己的徒弟,没办法管太多。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眼巴前儿这是谁啊?
这是混街道的能够到的天了,不就是小混混脱离苦海的那根绳子嘛。
这李学武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都把绳子头递过去了,自己这师侄又把绳子头送了回去。
再想要这个机会可就难了啊。
要不怎么说皇上不急太监急呢,干着急也没用。
周常利想的是江湖道义,兄弟情深,根本没想着踩着顽主的脑袋往上爬。
即使跟自己不认识的,或者关系不好的也不会踩。
这是小人物的坚持,也是一个年轻人的坚持。
这李学武懂,也理解。
但是理解归理解,李学武是干这行当的,不会容忍这些人为非作歹的。
既然周常利不愿意说,李学武也不会逼着他说,毕竟今天陪着自己练了好一会儿摔跤呢。
又有着丁师傅在这儿呢,怎么可能在酒桌上冷脸呢。
没了张屠夫,还吃不成带毛猪了?
李学武可是还有沈屠夫、段屠夫呢。
(沈放:“......”)
(段又亭:“......”)
丁师傅见师侄不配合,便转换了话题,而是聊起了时事。
这是他比较关心的,因为他也看报纸,已经从报纸上看不出了一些不对头来了。
可他又是个武人,文化也就那么些,说练把式能讲三天三夜,可要说分析个时事就不成了。
但这股子风好像还挺厉害。
丁万秋也是被收拾得多了,自然而然地也就怕了。
更重要的是敏感了,风吹草动都会草木皆兵。
这次还真叫他敏感到位了,可李学武不敢说啊。
跟董文学都得想一句说一句呢,跟丁万秋能在这儿说的?
但吃人嘴软啊,李学武也是提醒了那么一句。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得嘞,我敬您,以后咱们常来往”
“呵呵呵,丁大哥,咱们都好说”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话都隐晦地说了。
等棒梗吃得撑了肚子的时候才发现,这边的酒都喝完了。
武叔三人都在吃肉呢。
三个大老爷们,还都是练武的,这每人二斤肉还真就不算什么。
吃到最后把配菜都吃得了,三人这才撂下了筷子。
丁万秋先去结了账,李学武不用去也知道这顿属实让丁晚秋破费了。
不然李学武也不能说这么多话。
穿好了衣服戴好了帽,跟着伙计打了声招呼,四人便出了门。
溜达到丁师傅家门口,李学武也没再进院儿,拱拱手跟丁师傅告了别。
把车打着了火,带着挺着肚子的大脸猫往回走。
出来的时候李学武看了看手表,刚过七点。
路上棒梗许是吃饱了不想说话,李学武也没在意。
等到了西院把车放好了,李学武带着棒梗往回走的时候。
棒梗突然对着李学武说道:“武叔,以后我跟您混吧”。
李学武笑看着黑暗中,被倒座房灯光映着的大眼睛问道:“为什么要跟我混?”
棒梗摸了摸肚子说道:“您太牛了,生活太好玩儿了,要是我也能像您这么牛掰就好了”
说着话,棒梗仰着头看着李学武指了指倒座房道:“武叔,您就让我加入你们的团伙儿吧”。
“呵呵呵”
李学武揉了揉棒梗的大肥脸,道:“你要是不把书念完可加入不进来”。
“为什么?”
大脸猫仰着头说道:“我也能干活儿的,我也愿意蹬三轮儿的......”
“呵呵呵”
李学武笑着说道:“但凡你把现在的书念完了,你都不至于不知道团伙和团队的区别”。
“额……”
大脸猫被李学武掐了一下脸,嘴咧得老大,正被听见车动静出来接棒梗的秦淮茹给看见了。
“给你武叔惹祸了吧”
秦淮茹倒是没有生气着说,还是带着笑容地看着棒梗跟李学武的互动。
刚才两人说的话,已经从二门外听见了。
“妈”
棒梗紧走了两步,扑到自己母亲怀里,兴奋地说道:“武叔带我去摔跤了,还吃了火锅,羊肉的,这么老高”。
看着儿子兴奋的表情,秦淮茹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对着混不在意要往倒座房里走的李学武说道:“今天谢谢你了啊”。
李学武回头看了看秦淮茹,见秦淮茹在跟自己笑,便也回道:“客气啥,带他回去吧,吃了一身汗,刚才躲在后座了,可还是有风的,别感冒了”。
“哎”
秦淮茹答应一声,便带着棒梗往家走了。
大脸猫还惦记着倒座房团伙的事儿呢。
本来打算跟着李学武再去倒座房待一会儿的,商讨一下团伙未来的发展目标,却是被秦淮茹强拉着回了家。
等一进家门,棒梗便呜呜渣渣地开始讲今天下午李学武带着他去哪儿玩儿了。
“那大门,那大宅子,那人……”
说了摔跤,说了泡澡,说了羊肉火锅。
重点是把羊肉的多和汤好喝说的小当和槐花直流口水。
贾张氏看着孙子兴奋的样子,便知道这头野马算是拴不住了。
“李学武真带你吃肉了?还是吃的羊肉?”
见奶奶不信自己的话,棒梗都要急了,用手比画着羊肉盘子的高度说道:“可不是,摞得这么老高的羊肉,我吃的都吃不下了”。
闻着棒梗身上的羊肉味儿,秦淮茹和婆婆两人也都知道这孩子说的是真的了。
贾张氏有些不着痕迹地看了秦淮茹一眼。
意思还是下午那个意思,这李学武要什么呀?
秦淮茹倒是没在意,帮着棒梗把外面的棉袄脱了。
看着里面衣服大襟上的油点子说道:“你就不能接着点儿,看看这油点子,怎么洗啊?”
说着话,便把棒梗的衣服拔了下来,准备用水赶紧洗了,怕时间长了洗不掉了。
“放那儿吧,我来洗,你也早点睡,明天还得上班呢”
贾张氏接了秦淮茹手里的衣服,拿着盆子倒了炉子上座的热水,就坐在了棒梗的床铺边儿上洗了起来。
秦淮茹见婆婆主动帮着洗衣服了,便也就带着小当和槐花两个丫头先去里屋睡觉了。
对于槐花说想吃羊肉的建议秦淮茹和贾张氏都当没听见。
猪肉都吃不上呢,还吃羊肉呢,真当自己是科长了。
科长也没有几个敢像李学武这么吃的啊。
搓洗了一会儿,见里屋的秦淮茹躺下了,贾张氏对着还坐在床上打饱嗝的棒梗问道:“是李学武花的钱吗?”
棒梗摇了摇头,道:“是那个丁大爷请的我们,好像是有什么事儿,我没听,光顾着吃肉了,咯~”。
说着话还打了隔。
贾张氏给棒梗倒了杯热水道:“多喝水,你这肚子今天要难受了”。
早先她可是见过饿死鬼的。
就是大街上乞讨或者无家可归的,饿的时间太久,骤然吃了顿饱饭直接就躺地上没的。
棒梗虽然不至于这样,可这肚子里经常见不到油水儿,冷不丁吃这么多肉,还不得折腾一阵儿啊。
边洗衣服边伺候着棒梗,问了些棒梗出去玩的见闻,见没什么特别的,便也不在意了。
可都把衣服晾上了,棒梗都打瞌睡睡着了,贾张氏也没等到棒梗折腾。
贾张氏有些挺不住了,在炉子上烤了烤手,见煤球正烧着,便回里屋。
等脱衣服上炕的时候看见秦淮茹还没睡,这才问道:“棒梗没啥事儿吧?”
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肉吃多了还有担心的。
秦淮茹也是睡醒一觉了,听见婆婆的动静才醒的。
“有啥事儿?他在倒座房可是没少吃肉,没见那腮帮子上都是肉啊?”
“嗨,你早说啊,何苦我等半宿呢”
贾张氏埋怨着上了炕。
秦淮茹不在意地说道:“我说了您也得信啊”。
贾张氏也知道秦淮茹说的不是这个事儿,而是她老是问的李学武的目的的事儿。
“我信,我信,我这老婆子了,有啥不信的”
秦淮茹不搭理嘀嘀咕咕的婆婆,翻过身面对着墙又睡了。
“你不去啊?”
“不去!”
贾张氏见秦淮茹的样子,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跟他闹别扭了?”
“没有”
“我不信”
贾张氏刚说完了信,这会儿又不信了。
“好么丫的,怎么就这么些天都不去了,要不是闹别扭了,能又是买鞋又是带棒梗吃肉的?”
秦淮茹背着婆婆说道:“您想着我去啊?”
“我倒是不想了,能拦得住你啊?”
贾张氏撇撇嘴,心道这儿媳妇儿净说废话。
“我能拦住你的人,还能拦住你的心啊?”
想着秦淮茹下午试穿皮鞋的样子,贾张氏哪里看不出儿媳妇儿的想法。
“去吧,别叫人惦记了,咱就是这个命,让人养着还提什么心气儿啊”
秦淮茹是又好气又好笑。
以前对自己日防夜防的,就跟防贼似的,现在又把自己往外推。
自己解释了都不信了,偏偏认为李学武有目的。
“说了不去就不去,真没闹别扭”
秦淮茹转过身对着婆婆方向,从窗户映进来的月光中,看着模糊的婆婆道:“我又不是大姑娘了,闹什么闹”。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不说明白了我都睡不着觉”
秦淮茹见婆婆的样子,还真钻牛角尖儿了。
“能因为什么呀,快过年了呗,一双鞋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您也别较真儿了”
贾张氏想了想好像解释得通,可想想十几块钱就放在柜顶上,她都替李学武心疼这个钱。
“棒梗是因为什么呀?”
“您想的可真多”
秦淮茹轻笑了一声,随后说道:“您拿棒梗当宝贝,别人拿他也当宝儿啊?把心放肚子里吧,没人惦记您孙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
贾张氏还辩白了一句,可这一句辩白是那么的苍白。
好像是为了转移自己的尴尬似的,贾张氏又问道:“你得了,旁边儿这个得了吗?”
秦淮茹倏地一抬头,看了看婆婆的方向问道:“您知道?”
“哼!”
贾张氏鼻孔哼了一声,随后说道:“隔着八百米远我都闻着她身上的骚味儿了”。
见婆婆说得难听,秦淮茹轻声说道:“您也是鼻子忒好使了”。
贾张氏倒是没在意秦淮茹的讽刺,而是继续说道:“闫家老大带着她去后院我就看着不太对,这家里男人老是不回来,那小脸蛋儿都能嫩出水儿来,不是有男人了是什么?”
“感情您也是猜的啊?”
贾张氏不在意地说道:“猜都不用往别人身上猜,偷一回人,怎么不奔着最有本事又有本钱的主儿身上够啊”。
“啧啧啧~”
好像看透了一切似的,贾张氏啧声道:“这位可机灵着呢,哪像你傻乎乎的”。
她倒不是故意贬低自己儿媳妇儿,可能就是恨铁不成钢吧。
“人家都是正经时间点儿去,正经时间点儿回,要不是我早上起来撞见过一次,再加上有你这儿......我都想不到”
秦淮茹对于婆婆批评自己的话并没有在意,自己就是傻了,哪有大半夜去的。
“哎,你说你得了这么好的鞋,她得了什么?”
贾张氏还是有些想知道现在的“行情”。
秦淮茹拍了拍要醒的槐花,道:“也是鞋吧,看见她拿着鞋盒了”。
“啥?”
贾张氏微微抬着身子,看了看秦淮茹,随后又无力地躺了下来。
“一双鞋就是十八九块钱,两双鞋都赶上你一个多月的工资呢,这李学武也太不拿钱当钱了”
贾张氏真的是:知道行情的我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心里直感叹:老娘没赶上好时候啊。
李学武看着秦淮茹娘俩儿进了二门便转身进了倒座房。
于丽这会儿正收拾着厨房,见李学武进了便问道:“晚上吃了吗?”
“吃了,吃完了回来的”
李学武答应一声便往里屋走。
老彪子见李学武进来,便对着刚去给李学武开门的二孩儿说道:“给武哥倒碗茶水”。
李学武摆摆手说道:“我自己来,这么客气干嘛呀?”
闻三儿坐在炕上笑着说道:“显摆呢呗”。
“哈哈哈哈”
老彪子混不在意地说道:“下午去给我三舅买菜,遇见马主任了,非要给我包茶叶,说是白茶,我也没看出这茶怎么个好来,这不就尝尝嘛,呵呵呵”。
李学武接了二孩儿端来的茶水,坐在了炕沿上问道:“东西都准备齐了?”
“差不多了”
老彪子拎着一个大姥做好的板凳坐在炕边,边喝茶边说道:“你后院的房子我都收拾好了,贴了喜字了,被子也都搬过去了”。
靠在炕里的傻柱则是说道:“灶台也搭好了,菜,彪子也买得了,桌子和板凳院里这几家借借就成了”
李学武转头问向闻三儿:“送了多少信儿啊?能来多少人啊?”
闻三儿笑了笑说道:“我爹妈都没了,亲戚能有几个亲的,就几个姐姐,加上几个实在亲属”。
“嗯嗯”
李学武点点头道:“反过来想想,倒是省了麻烦了,三舅妈的亲属呢?”
因为已经领了证了,所以李学武也就顺着闻三儿叫了。
“她父母也没了,亲戚也都说上班忙,咋回事儿咱心里知道就得了,没必要较真儿”
见闻三儿想得开,李学武也就不安慰他了,转而问了问门脸房的事儿。
闻三儿点头道:“品相好的家具我们已经挑着搬进去一些了,今天下午就有人看了,但是没开张,许是还有些犹豫吧”。
“新板凳先弄了几个出来,摆着呢,看的人还不少,因为数量少,都等着咱们打出来再来买”
“嗯嗯,这事儿您张罗着办,我没意见”
李学武站起身往东屋转了转,见收拾得挺干净的,明天用着没问题,便也就回后院睡觉去了。
今晚8号技师没有上线儿,因为这是闻三儿的新房呢。
大红喜字儿贴着,无论是于丽还是秦淮茹,都不敢今天来李学武这屋儿。
周一早上。
李学武今天醒得早,因为得给闻三儿腾地方,还得上班,所以把自己的行李直接卷了搬到了倒座房。
闻三儿见李学武抱着行李进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谢。
李学武混不在意地摆摆手,没让闻三儿多说,而是讲了自己得上班,只能中午回来。
闻三儿表示理解,最近李学武经常问他们街道上的事儿,他们也都知道李学武准备在搞大动作。
“那车老彪子就会开,接亲就用车去接,慢点儿开,又不远”
李学武吃完了饭,出门的时候对着闻三儿说了一句。
老彪子倒是热情地回应道:“武哥你放心吧”。
骑着车子到了轧钢厂,李学武还像是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外人根本看不出李学武要动手的意思。
仅仅是在检查保卫和护卫队的时候下了命令。
因为小年和大年的关键时期,从14号开始,直到22号,所有保卫力量备岗,不许请假,不许休假,全员在轧钢厂值班。
这个命令虽然不近人情了,可轧钢厂的保卫值班时间基本上也就是这些天了,相差也就一两天。
也没人敢跟李学武较这个劲儿。
李学武这边儿没什么大动作,沈放和段又亭那边儿可是开始了。
之前撒出去的侦查员把一个个的信息传递回来,汇总成即将行动的目标。
所有的警员都被要求备岗,理由跟轧钢厂一样,节日备岗。
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学武能做的就是让这堵墙厚一点儿,也抗风一点儿。
等忙到了十点多,李学武借口所里有事儿,带着闫解成开着车回了四合院。
因为今天要用西院儿结婚,所以回收站暂停营业一天,这也是早就挂了牌子的。
选择周一也是躲开周日这个挣钱的时间。
要不怎么老彪子说他三舅掉进钱眼儿里了呢。
李学武的车刚一进胡同,就见西院儿里站着、坐着一些人在聊天儿。
看着门口的红色鞭炮纸,李学武知道新娘子迎回来了。
等下了车,与在门口迎客的闻三儿握了握手,说道:“恭喜三舅新婚大喜,祝愿三舅早生贵子啊”。
“哈哈哈哈”
闫解成帮着李学武把车后备厢里的布卷抱了出来放在了写账台上。
就听见写账的对着李学武问道:“您贵姓,烦请通报姓名,我好写礼账”。
李学武笑着说道:“就写外甥李学武,呵呵呵”。
闻三儿看着李学武送的一卷布,有些感动地说道:“让你破费了”。
“没啥,新年了,又是新婚,一家三口做身儿新衣服,哈哈哈”
李学武笑哈哈地对着闻三儿客气了一句,便往倒座房里走了。
闻三儿说是没什么人,可这来的亲戚也是不少的。
因为周一上班,所以来的多是家里的老头老太太。
也都是闻三儿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他爹妈的七大姑八大姨。
进了倒座房见里屋也坐满了人,便对着在厨房忙活的于丽问道:“三舅妈接回来了?”
于丽笑着说道:“接回来了,跟娘家人在后院儿呢,咋?你要看啊?”
这个时候的风俗,也是人们的好奇心,都想着先看看新娘子长啥样儿。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我可是外甥,即使看也不碍的,哈哈哈”。
于丽笑着瞪了李学武一眼,道:“这大外甥可把人吓到了”。
“那她可得准备好了,四个大外甥呢,哈哈哈”
说笑着,李学武便进屋和闻三儿的这些亲戚聊上了。
作为社交匪徒的李学武跟这些陌生人搭上话仅仅需要一盒烟就成。
话题从闻三儿开始聊就是了,准能找到聊的。
李学武也是为了闻三儿尽地主之谊,不能叫亲戚在屋里干坐着。
见客人来的差不多了,闻三儿便也回了倒座房。
进屋见李学武坐在板凳上跟着坐在炕里的自己亲戚聊着正嗨。
尤其是自己舅老爷还跟李学武讲着他早些年盗墓的事儿,便有些咧嘴。
自己这舅老爷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闻三儿都想替自己舅老爷跟李学武问问这算不算是自首。
李学武倒是混不在意地听着老头儿讲着孙殿英的事儿,这也算是历史趣闻了。
“学武,呵呵”
闻三儿叫了李学武一下,示意李学武出来。
屋里亲戚多,可是不方便直接说了李学武身份,这可就叫亲戚们下不来台了,只能求着李学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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