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
车厢内,朱祁钰与苏城惊愕的看向舒良。
岷王是什么人?
被封于湖北武冈州的穷困王爷,穷困潦倒,家里余财可不多,兼且一门四郡王,更是穷的要命。
广通王与阳宗王要造反,他们怕不是连麾下军头们的马匹都凑不齐。
这次朱祁钰不瞌睡了。
因为昨晚睡的太足,朱祁钰躺在床上,根本就没有睡的念头,睡不着就得承受晕车的苦了,朱祁钰路上吐了好几次。
到了京城的时候,朱祁钰踩在地上的脚都是软的。
不过脚踏实地的幸福感,让朱祁钰很快就恢复了元气,他接过舒良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语气有些虚弱:
“怪不得苏城你让我上了车就睡觉,这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啊。”
前来迎接朱祁钰的汪皇后满脸担忧:
“陛下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过来为您诊治一二?”
朱祁钰连连摆手:
“皇后你就别瞎担心了,朕无事。”
朱祁钰看到旁边的马车,连连摆手:
“车就不坐了,朕走几步,皇后你坐车自回,朕与宁王走路回去,走路回去。”
朱祁钰不管不顾,就要走回去。
汪皇后无奈,只得跟着朱祁钰沿着官道向京城内走去。
一时间,由场站通往京城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宫内的銮驾仪仗。
街道上,侍卫与内宦到处都是,簇拥着几个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大大小小的车驾,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第二日,苏城是被王妃给唤醒的。
按着陛下的安排,今日苏城必须要去上朝,昨日路过王府的皇后很是叮嘱了王妃几句,今日一定要喊醒苏城去上朝。
舒良收到密报,襄王今日也要去上朝。
王妃的身子越发的重了,只是起身,就让她洁白的额头上满是香汗,原本想要服侍苏城穿衣的,反倒是苏城搀扶着她穿好了衣服,然后再把自己的衣服穿好。
两人出了卧房,立即有侍女将早餐流水价的端了过来,服侍两人吃饭。
苏城随口啃了几个大饼,喝了几口粥,嘱咐王妃多多走动,就起身出门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大道上才开始有零星的行人。
晨起准备卖早食的食铺内亮着火光,支在门口的大锅上冒着袅袅烟气。
这时候,后面响起了马蹄声音,恭敬的请安声音在旁边响起。
“下官徐有贞,见过王爷。”
苏城驱马慢走,随口问了徐有贞:
“徐大人,看你红光满面,应当是沙湾治理完毕了。”
徐有贞满脸得意:
“托王爷的福,今年沙湾虽然起了大水,但是没有冲破堤坝,咱们的治理,见到效果了。”
徐有贞是真的高兴,沙湾治理能够被宁王重视,意味着自己在宁王这里收获的好处就会更多。
苏城点了点头:
“沙湾治理不易,既然见了成效,说明诸位是真的下了苦功,令师陈大人跟诸位工部的官员都出了大力,此事当奖。”
徐有贞笑逐颜开,两人说着治水的细节,后期维护需要注意的事项,探讨着需要进行的调整,就这样到了宫门前的广场上。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身穿各色衣衫的官员挤满了广场,今日是大朝会,所有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都有入宫朝议的权利。
看到苏城,众官纷纷让开了路,让苏城进了正殿。
苏城下了马,穿过人群,到了宫门口,看到了依着门柱子打瞌睡的石头,与王文抵着头议论的于谦,闭目养神的胡濙,朝堂上的大佬们,各个都是愁容满面。
向勋贵武官最前面的位置走去,苏城愕然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襄王朱詹墡,他果然来了,那可要做好吃亏的准备了。
朱詹墡笑呵呵的向苏城打招呼:
“听闻宁王昨日去洛阳城一游,害得陛下受了重伤,待会儿若是有了参奏,宁王不要生气啊。”
苏城给了依着门的石头跟张福一个颜色。
张福不动声色的向后一动,挨住了襄王。
石头毫不客气的撞在了张福身上,把张福撞的一个趔趄,与襄王撞在了一起。
“咚”
襄王撞在大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引得一众文武官员们都看了过来,看向挤在一起的襄王几人,脸上满都是疑惑。
正抵头议论的于谦与王文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因为被挤而气急败坏的襄王,脸上同时闪过不悦,军国大事,襄王一个不通朝务的来凑什么热闹。
真是自取其辱。
两人继续低头议论,旁边的胡濙却是不满了。
“怀宁伯,隆平侯,汝等冲撞王驾,该当何罪?”
苏城已经站在了勋臣班首,闻言看了胡濙一眼:
“胡大人,我劝你少管此事。”
胡濙闻言一捋下颌长须:
“怎么,本官若是不从,宁王还能将本官暴打一顿,还是说如同欺辱襄王一般,将本官挤到这宫门之上。”
苏城一挽袖子:
“我早就想揍你了。”
王文跟于谦被吓了一跳,连忙跳了过来,拦住苏城,旁边的陈循与王翱也聚拢过来。
可不能打起来啊。
不论是宁王打了七卿,还是七卿打了宁王,这传出去都有辱朝廷体面啊。
胡濙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众官都围过来了,他知道苏城是动不了手了,胆气这才壮了起来。
“哼,宁王你堂堂亲王,如此不顾体面,要动手打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城开口要骂胡濙几句,宫门突然被推开了,在襄王的惨叫声中,高大的宫门被缓缓推开,一众侍卫与内宦迅速在宫门两侧站好了。
胡濙被陈循跟王文簇拥着进了文官朝班,于谦拉着苏城进了武将朝班,轮到站位的时候,被宫门挤了脚的襄王跳着脚要站在前面,不想众人根本不搭理他,苏城越过了他,张福挤过了他,范广超过了他。
一会子功夫,瘸脚的襄王就落到了最后面。
文武百官进殿,刚刚站好了队,襄王还在嚷嚷着不对,纠仪御史就挥动了朝鞭。
朱祁钰在御座上坐定,众人山呼之后,被夹在中间的襄王有苦说不出。
朱祁钰开口说着:
“岷王叔祖薨于武冈州,礼部立即着人南下,准备亲王殉葬一时,大宗伯,岷王叔祖辈分颇高,此事你亲行吧。”
朝班中的胡濙闻言一愣。
让自己亲行,这可是太子出阁读书的关键时候,竟然要自己出行主持亲王殉葬,陛下的意思不言自明啊。
立即有礼部官员出班:
“启禀陛下,岷王薨逝是大事,然大宗伯是朝廷七卿,身负礼部重务,不宜轻离京城,臣忝为礼部侍郎,愿意代大宗伯南行。”
朱祁钰看向说话的官员,礼部侍郎王一宁,办事能力是有的,但是属于火线提拔上来的官员,缺少老油条的左右逢源。
这样的官员,还没有失去自己的坚持,可惜他的坚持没站在朕这一边。
这时候,驸马都尉石璟跳了出来:
“大胆王一宁,你这是说岷王爷薨逝,不配让大宗伯去主持殉葬?”
王一宁顿时语塞,自己本意是代替年老的大宗伯,不曾想被石璟这一嚷嚷,就完全变了味儿,好像是瞧不起岷王一样。
“下官不是这意思。”
王一宁辩解着。
御座上的朱祁钰开口说着:
“既然王一宁不是这意思,那就由大宗伯主持岷王叔祖殉葬一事,此事就如此决定了。”
胡濙无奈,只得出班领旨。
接下来就是正常的奏事,吏部因为西域官员多有出缺,再次拟定了赴西域上任的官员名单,提请朱祁钰御批。
朱祁钰大略扫了一眼,就交给司礼监批复。
户部奏请即将年底,各部各院的人员开支多有超差,尤其是以兵部为最,饷银军费开支较去年削减了将近三分之一,一下余出这么多的银钱,户部呈请朱祁钰处置兵部的人员。
如何处置军务预算的,让户部费尽心思腾挪出了银子,却没有用下去。
朱祁钰闻言大悦,夸赞了于谦跟苏城几句,然后大笔一挥,将这笔多出来的银子丢到了洛阳,新建皇宫内城去了。
工部奏事说沙湾堤防整修完备,今年夏季的汛期已经过去,新建的地方屡次经历洪峰冲刷,依旧稳固。
朱祁钰大喜,夸赞了陈循几句,命陈循整理有功之臣名单,汇总上交至吏部,对有功之臣论功行赏,对于调动整修堤防的备操军,则以银两赏赐。
陈循欢天喜地的谢恩,接掌工部以来,因着出身清流,不通部务,陈循在工部的工作磕磕绊绊,颇为不易。
尤其是几个侍郎跟郎中,对陈循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颇不配合,让陈循很是为难。
这次修渠,不但让陈循积累了主持整修大型工程的经验,借助徐有贞的能力,陈循终于是在工部立住了脚,那怕没有赏赐,陈循也赚大发了。
不过队伍中间的徐有贞就不一样了。
他现在很是忐忑啊,整修大渠有大功,凭着这功劳,自己很有可能被调动到工部,担任都水司或者其它几个清吏司的员外郎,因为没有郎中出缺,自己最可能的就算担任员外郎。
但是想到暗里收到的另外一个招揽,徐有贞的心中十分火热。
那可是太子近臣,未来储君的老师之一,虽然不比詹事,但却是与太子亲近最多的老师之一。
一旦太子登基,自己就能青云直上,如同先帝的老师三杨,太上皇的老师王振,虽然王振名声不好,但是他在朝时,却是权势滔天,连英国公张辅都不敢得罪王振的一个家奴。
要不要出这个头?
徐有贞心中犹豫,毕竟有着前车之鉴,当日提议南迁之事,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翻身,现在必须要谨慎。
轮到礼部奏事,礼部尚书胡濙出班,跪地奏事:
“启禀皇上,太子出阁读书大事议定,然有关詹事府、左右春坊、司经局之官员名单,吏部迟迟不肯上报,对此迁延过多,有失皇家体统,请陛下治吏部之罪。”
朱祁钰笑了,胡濙啊胡濙,你找谁的麻烦不好,偏偏要找王简斋的麻烦。
果不其然,王文气哼哼的出列:
“启禀陛下,我吏部早就议定了各处衙门的人选,然有关左右春坊大学士的名单,礼部多加阻拦,屡次认为所选定的人选不合,此事才被搁置,责任明明在他礼部。”
胡濙心中冷笑,好个王简斋,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
“回陛下,左右春坊负责太子的日常授课解惑,其责不可谓不重,怎能轻易定下人选,吏部所推荐之人或非饱学之士,或为耄耋老者,如何能够辅佐太子。”
王文气哼哼的:
“那依着大宗伯的说法,干脆直接把你礼部列出的人选放到名单之上就是了,何必再让我吏部来甄选,直接由大宗伯定下人选就是了。”
胡濙一脸平静:
“如此,也是可以。”
一时间,朝野大哗,吏部的侍郎郎中都跳了出来,科道言官们也跳了出来,对着胡濙就是一顿输出。
礼部的官员不甘示弱,也是据理力争,对着吏部与科道言官们喷粪。
纠仪御史连甩鞭子,才将这喧哗压了下去。
襄王出班奏事:
“臣以为……”
“这里有你什么事儿,襄王。”
苏城截住了襄王的话。
襄王脸色一红,满面怒意:
“苏城,你不要欺人太甚,本王好歹也是堂堂亲王,当朝奏事的权利也还是有的,你不过一外姓亲王,再敢阻拦,休怪本王参你一本。”
苏城冷笑一声:
“臣启陛下,襄王于宫门前胡乱撞门,有失朝廷宗室体统,当罚俸。”
怀恩低声向朱祁钰说了几句。
朱祁钰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就罚俸吧,襄王岁俸万石,就减半吧。”
襄王一脸懵逼,大声哭嚎了起来:
“陛下,臣冤枉啊。”
“陛下,非是臣有意不体面,实在是有人故意相撞,臣只是被破失了颜面。”
苏城脸色一变,冷哼一声:
“襄王想站武臣排头,却不想今日朝臣过多,站的太过靠前,当时宫门将开,怀宁伯后退,撞倒了隆平侯,隆平侯不知有人抢了本王的排头,所以才撞到了你。”
“你却故意撞上宫门,如此有失体统之举,虽然不是你有意,但起因也是因你有僭越之心,这罚俸一点不冤枉。”
王文也出班奏道:
“襄王不思悔改,反倒于御前大声喊冤,如此颠倒黑白之举,该当重罚,臣以为,俸禄该当再削减一半。”
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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