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太监宫女奔忙,一片慌乱。
从正殿内,突然传出了惊天的呼声,伴着尖叫与嚷嚷,往日里体统高贵的内廷大珰、尊贵的嬷嬷们,全都没了风姿,乱七八糟的冲了出来。
呼喝着太后晕倒了、太子吐血了这样的话,乱七八糟的向外冲去。
这时候,一队内廷侍卫到了慈宁宫外。
外围是身穿蓝袍青袍的各色侍卫,一水的侍卫高手,中间是内廷二十四监的太监们,中间颇有几个有头有脸的少监太监们。
最内里是身穿青红袍的宫女跟默默,拱卫着中间一架软轿,停在了慈宁宫的门外。
领路的侍卫回头,到软轿前禀报着说了:
“回太妃娘娘,到慈宁宫了,宫内一片嘈杂,似乎是出了乱子了。”
吴太妃的声音从轿内传出,声音里满是讥讽:
“怎么,堂堂的慈宁宫,我大明最尊贵的圣母皇太后的宫内,还能出了什么岔子。”
“着人上墙,看看出了什么岔子。”
“若是有胆敢冲撞的,格杀了就是。”
侍卫领命,手臂一挥,两队侍卫出列,速度飞快,上墙的上墙,绕宫而走的绕着宫墙而走。
很快,就有两个衣衫不整的小太监被侍卫们提溜着过来,到了太妃的软轿前。
“回太妃娘娘,抓到两个想要从侧门逃走的小太监,说是宫内出了乱子。”
吴太妃闻言掀开了帘子,从轿子内走出,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太监:
“说说,宫内出了什么乱子?”
两个小太监衣衫不整,上面满是土灰与泥水,听到太妃的问话,抖的就更厉害了。
“噗”
一个侍卫抬腿就把小太监给踹在了地上,厉声呵斥了:
“太妃问话,速速回话。”
被踹到地上的小太监一脸幽怨的转头看了一脸踹自己的侍卫,被逮住了两个人,为啥偏偏要踹自己呢。
不过看侍卫一脸的凶神恶煞,小太监不敢再发抖,颤颤巍巍的答了:
“是……是内廷,有……有老祖宗说,太后晕倒了!”
吴太妃闻言有些奇怪:
“孙若微又不是第一次晕倒了,先帝在的时候,她靠着三番五次的晕倒,夺了胡善祥的后位,现在又晕倒个一次两次的有什么打紧。”
小太监不敢抬头,不过说开了之后,情绪就稳当了许多,说话也利索了很多:
“回娘娘,这次不比平常,有老祖宗说了,太后娘娘吐了血了,而且还是吐了两次了。”
“老祖宗说皇太后因为太子的事儿劳心劳力,都吐血了,眼瞧是没好了。”
吴太妃点了点头:
“若是这个原因,倒也说的过去。”
吴太妃看向慈宁宫,目光里闪过狡黠,她袍袖一拂,声音清越:
“入慈宁宫,本宫要见皇太后。”
立即有宫女与内档向前,进入了慈宁宫。
片刻之后,宫女与内档回来,禀报着:
“宫内一片混乱,未曾见到可以请示的总管与传话的太监,无法传话。”
吴太妃脸上闪过赞扬神色,袖手一挥:
“本宫亲自前去,拜见太后。”
软轿旁的大宫女立即向前弯腰,扶着太妃出了软轿。
一旁随侍的内宦大珰手臂一扬,两队侍卫齐齐向前,脚步飞快,只插入了慈宁宫内。
十几个内宦好手向前,向左向右,左右拦阻着,将太妃护在了中间。
太妃刚刚踏进慈宁宫,就听到了宫内传出的凌乱尖叫声音,各种刺耳的声音不断响起,不过很快就被开路的侍卫给击倒,很快就没了声音。
这时候,慈宁宫正殿大门大开,有管事的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匆匆出来,护卫慈宁宫的护卫们看到了主心骨,也纷纷跟了上去。
“见过太妃娘娘。”
心思不宁的大太监向太妃行礼,脑子转的飞快,思量着该当如何应对太妃,才能让太妃从容退去。
“拿下。”
大太监听到了太妃的呵斥声音。
他心中一喊,坏了,吴太妃这是有备而来啊。
内气贯注全身,大太监就要暴起,将擒拿自己的侍卫击退。
“你可想好了,孙若涵已经吐血昏迷了,醒不过来了。”
大太监体内汇聚的内气一滞。
高手过招,只争毫厘,失了先机的大太监被侍卫中的高手一左一右拿住了脉门,他只觉脉门一紧,已经被封住了行功路线。
动不了了。
大太监苦笑一声,让开了道路:
“太妃娘娘请,太后她老人家已经昏迷了,还请太妃怜惜。”
吴太妃脸颊上闪过一丝意外,这次倒是顺利。
快步进了殿内,就看到了殿内的狼藉,几个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太医,昏迷在床榻上的皇太子,被几个嬷嬷搀扶着,挣扎着想要起来的皇太后。
“孙太后?”
太妃看到孙太后,笑吟吟的。
孙太后看太妃一丝行礼的动作都没有,顿时就勃然大怒,手指太妃:
“贱人,汝敢……”
“噗”
气怒攻心的孙太后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吴太妃看着孙太后狼藉的模样,突然就笑了:
“孙若微啊孙若微,你也有今天。”
“怎么,看到自己倚为依靠的皇子昏迷不醒,还可能一命呜呼,就害怕成这样了。”
“你害怕什么呢?”
“害怕这皇位不能落入你家儿子一系之中,害怕皇太子死了,皇上就会册立济哥儿为太子。”
吴太妃看着嘴角染血的孙太后,脸颊上飞起一抹促狭的笑容:
“恩,你害怕的还真对。”
“若是你家孙子死了,这皇太子之位,就是我孙子济哥儿的了。”
孙太后咬牙切齿:
“你孙子也是早夭之相,难当太子大位,若是当了太子,必定早死。”
吴太妃闻言哈哈一笑:
“那也不打紧,皇上的妃子又产下一子,昨日已经入了族谱,济哥儿不济事,还有他弟弟。”
“噗”
孙太后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没想到啊,皇上原本子嗣单薄,当了皇帝,反倒是开始有子嗣了,自己暗暗伏下的计谋,开始失算了啊。
“你不要得意,人在做,天在看,你们母子如此对待我,满朝大臣都看在眼里,早晚有一天,朝臣会将循着礼仪规制,再废了你们母子。”
吴太妃冷笑一声:
“可惜啊。”
“可惜你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噗”
孙太后再次喷出了一口鲜血。
吴太妃冷冷的看着孙太后:
“自作孽不可活,你若是不用了龌龊手段来对付我皇儿与孙子,本宫也不会来寻你的麻烦,既然撕破了脸,那本宫就明白的告诉你,若是你今日被本宫气死了,明日本宫就会进位。”
“你最好好好挺着,否则本宫可不能保证,会跟废了胡善祥一样,废了你这太后之位。”
吴太妃说完,拂袖而去。
孙太后软软的躺在了后面扶着自己的宫女怀抱里。
好半天之后,她软软的吩咐了宫女:
“去,把大太监叫来。”
宫女去了,不过片刻就回来了,身体颤抖。
孙太后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你怕什么,哀家还没死,还能护住你们,这个贱人,到我这儿耀武扬威来了。”
宫女身体瑟缩发抖:
“大、大太监他,他死了。”
宫女的身体抖的跟筛糠一般,这可是皇太后的寝宫,吴太妃就敢杀人,若是自己再不识时务,怕是也要被杀死的大太监一样啊。
孙太后看着身体抖个不停的宫女,立即想到了吴太妃的狠辣,知道这次怕是要挺不过去了。
她挥了挥手,将几个内宦与宫女赶了出去,只留了一个身材小小的小太监。
众人都退去了,小太监上前,跪在了孙太后面前。
孙太后吩咐着说了:
“你去,告诉太上皇,就说哀家说的,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哀家与太子都将不保,让太上皇放手发动。”
“不要顾忌,若是被皇上抓住了首尾,太上皇定难以活命。”
小太监给孙太后磕了几个头,转身就出去了。
吴太妃出了慈宁宫,就到了养心殿,见到了正与苏城议事的皇上。
“太后与皇太子都不行了。”
吴太妃看着两人,声音款款:
“依着本宫今日所做,孙若微那贱人肯定忍不住,定会撺掇他儿子闹将起来,他们孙家潜藏的那些个实力,怕也是都要调动起来了。”
“皇上你要准备好,这斗争,就要起来了。”
朱祁钰看了苏城一眼,眉开眼笑:
“母妃过于担忧了,不瞒母妃,我与苏城已经算计了好了此事,若是不出意外,传递消息的人应该已经出了皇宫,太上皇起事,怕是就在旬日之间。”
太妃愕然的看着自己儿子,听儿子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孙若微那贱人昏迷都在算计之中。
“难不成,本宫的动作,也在你们算计之中。”
朱祁钰笑眯眯的:
“那倒没有,苏城说太妃有可能回去,不过去或者不去,都不打紧,咱们铺垫了这几年,太上皇的骄纵与憋屈都积满了。”
“就算没有母妃的助力,皇太后也会吐血昏迷,皇太子也会性命不保。”
吴太妃勃然大怒:
“竟然连我也算计在内,若是此事不能成,看我怎么让你们好看。”
看着太妃的背影,朱祁钰问了苏城:
“到了这一步,该朕重病昏迷了啊。”
苏城点了点头:
“最好昏迷到不能理事,宫内的二十四卫都不能指挥,诏命都不能发。”
朱祁钰有些不解:
“朕好好的突然如此严重,怕是不成的吧。”
苏城随口说着:
“最好还要坚持上朝,就算不能上朝,重臣也要按制上朝。好好的不要紧,只要有心人需要这消息,你昏迷不昏迷的,他们都相信。”
朱祁钰半信半疑,不过还是吩咐了旁边的怀恩:
“传旨,令六部尚书明日继续早朝,朕病重吐血,不能理事。”
……
保定伯府,府内正堂上一片肃杀。
十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跪在地上,低头看地,一动也不动。
保定伯梁珤端坐椅子之上,看着跪地的汉子们,声音冷厉:
“这就是往日里你们吹牛的神挡杀神,一处区区的王府围墙,就挡住你们了?”
“本伯是怎么说的,今日此时,要那断我儿子一腿的贼子的脑袋,死的也行。”
“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跪在地上的汉子们不敢吭声,大气不敢喘一下。
正堂之内,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时候,端坐一侧的驸马都尉的声音打断了这肃杀:
“伯爷不需发怒,宁王府非比寻常,别说他们这些人,就算是京营到了,也不一定能攻入宁王府内。”
梁珤不吭声。
焦急看了旁边的会昌伯一眼,继续说了:
“伯爷想要为儿子报仇,单凭这些个与伯爷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不够。”
会昌伯适时开口:
“别说这些个兄弟,就算是保定伯亲自出手,也根本无用。”
梁珤猛然转头,怒瞪会昌伯。
会昌伯被吓了一跳,噗的一声,放了个屁。
梁珤冷笑一声:
“本伯再是无用,也好过伯爷这般废物勋贵。”
会昌伯被气的七窍生烟,娘的,老子不就是靠恩荫得了爵位吗,你犯得着这么侮辱人吗?老子好歹也是太后的家里人。
焦敬急忙开口:
“伯爷息怒,会昌伯不是这意思。”
“宁王是我大明武勋栋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强如瓦剌也先,察合台汗国也先不花,鞑靼脱脱不花,皆不能讨了好去。”
“伯爷比不上宁王,也是正常。”
梁珤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整个大明,若说还有谁能让他两步忌惮,那就是苏城了。
焦敬继续说着:
“伯爷先要报仇,单凭武力,是怎么也不能报仇的。”
梁珤闻言眉毛一挑,看向了焦敬,他这是第一次正经的看焦敬,以前都是带着玩笑的心思,这次却是十分正式。
焦敬微微一笑:
“还请伯爷摒退左右。”
梁珤手臂一挥。
跪着的汉子们纷纷起身,鱼贯而出了正堂,片刻功夫,正堂内就只剩下保定伯、会昌伯与焦敬三人了。
焦敬四下瞧了瞧,压低了声音:
“伯爷可以想要这爵位更进一步,被封侯爵,甚至是国公?”
梁珤的眉毛皱成了川字,谁不想更进一步,不过这一步,代价可是太大了啊。
焦敬见梁珤迟疑,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压低了声音:
“伯爷能压过隆平侯,成就这京营提督总兵官的位置,难道真的是靠着剿灭匪患的战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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