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不知找小子有何事?”
因为王管事特地传话要见他,白拂跟着贺二再次来到锻铁窑。
还是上次的房间,气氛却大为不同,王管事一脸笑容地闲扯几句,劝了茶,这才扯到正题:
“白公子让人送来的文书和焦煤,不仅帮贺家洗清嫌疑,也替我免除责罚,我王某感激不尽。”
白拂了然一笑,态度诚恳说道:
“其实王管事不必谢小的,若不是王管事您有气魄,冒险给我们自证机会,我们有再好的证据也无用啊。”
王管事抚须说哪里哪里,面上却笑容颇为得意。
白拂赶紧又接着客套几句,怎么让人舒坦怎么来,总之这次的功劳都是王管事的,贺家只是将功赎罪,戴罪立功,受不得恩情。
王管事笑得牙不见眼,贺二则是不着痕迹嘴角直抽--
这小子的谄媚样,简直...
太诚恳了。
若不是来时路上跟他耳提面命一番,他都要当他是真心的了。
不过说起白拂对这次事情的处理,贺二还是佩服的。
起初他以为白拂会通过证明前几次的煤确实没有不同来替贺家脱罪,毕竟当初在王管事面前就是这么说的。
后来白拂改了主意,说既然有了摄政王这个靠山,就不用这么麻烦,不如直接帮王管事解决问题。
王管事的问题?
因为一心担心贺家被问罪,贺二有一瞬竟想不起来王管事有什么问题了。
“自然是兵器发脆的问题。”
白拂翘着二郎腿,一脸你脑子能不能清醒点的表情,“问责不是目的,解决问题才能助王管事脱困。”
自从亲眼见证石油火炮的诞生,贺二对白拂的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如今被一个小辈这般态度说几句,根本不觉得算个事。
可还是有些不对。
“我们如今有了摄政王,为何要帮王管事解决问题?”他不解问道,“直接告一状,洗脱贺家的嫌疑不就行了?
毕竟贺家只是供应煤炭,从来没有说过煤炭炼铁不会出问题,有问题也是王管事的问题。
王管事那个见风使舵的东西,讨好他做什么?”
姓王的平日收了贺家不少银钱好处,可一出事动起手来也是最狠的,这样的白眼狼,不趁机让他被革职算了,留着作甚?
“自然是留着以后帮我们赚钱啊。”
白拂并不觉得王管事的做法有什么大问题,毕竟在那个位置上,又是最基层,为了自保捡最弱的捏,从官场厚黑学角度看也算是合情合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之前贺家那般处境,谁又能保证换个人就能傻不拉几掏心掏肺对贺家好?
这个王管家千不好万不好,但人家敢变革将煤炭引入官窑,还瞎猫撞到死老鼠炼出不脆的铁,白拂直觉,以后煤炭炼铁的推广要靠他了。
“放心”
白拂宽慰道,“贺家不再是软柿子,王管事以后不敢拿捏咱,毕竟多年老交情,彼此知根知底,弃了也怪可惜的,不如栽培栽培,捆绑得更牢靠点。”
捆绑?
贺二冷哼一声。
“那王管事可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胃口大得很咧。”
“那是没喂对东西。”
白拂笑笑,“官场上要是光靠银子就能打通,那官场早就是商户们的天下了,哪里还需要王管事这种需要借别人力的人。”
又道:
“咱就借这次机会替他把问题解决彻底,再送他一把青云梯,让他体会体会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好处。”
白拂嘴里的解决问题自然是用焦煤炼铁。
当初为了说服王管事放心采用,她让郭六郎跟铁大人说焦煤炼的铁更适合用于火炮制造,并不懂制造的铁大人当即便应了。
铁大人被摄政王破例提拔,如今负责的事情不少,其中一项便是提供石油火炮需要的原料。
王管事所在的锻铁窑本就是兵部管辖之一,且是附近规模最大的,铁大人顺利成章找到王管事,开口就要焦煤炼的铁。
铁大人因为是外行,说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王管事是内行,一听就听出了不寻常。
这么巧?
前日贺二送来让他试试的那批煤好像就叫焦煤。
因为不知道石油火炮内情,王管事不太明白铁大人为何这般要求,但铁大人是为摄政王办事,他不敢多问。
只当贺家用什么法子投诚了摄政王,然后回去大着胆子试了试焦煤。
这一试不得了,待成品一出,在锻铁窑混了半辈子的王管事敏锐觉得自己可能要走好运了。
扯完旧事,王管事转着眼珠突然话题一转:
“我听贺二说,这焦煤炼铁也是白公子你提出来的?”
白拂点头,假装不知道内情,含笑问道:
“效果如何?”
这纯属多此一问,王管事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已经告诉她答案,白拂只是想经他嘴说那么一说。
王管事一脸满意模样,点点头,“效果比生煤要好,你是如何想到要用焦煤的?”
听出王管事在套话,白拂笑了笑。
“小的其实也不是很确定。”白拂谦虚说道,“只是想到既然木炭比木柴好,那焦煤也可能比生煤好,王管事又是个有魄力的,便想着您肯定愿意一试,没想到效果真如此只好...小的代表贺家感谢王管事提供这个验证机会!”
至于她让郭六郎狐假虎威借势摄政王做的那些事...
都是聪明人,就不需要她在这里跟王管事叨叨了。
“你小子!”
王管事一面责怪白拂太拍马,一面继续捋胡须,慢悠悠喝口茶又问:
“就是说,我是第一个用这法子的?”
当初铁大人提出要焦煤炼的铁,王管事还以为其它官窑有用这个法子。
但后来他一打听,用煤炼铁的官窑就他一家,其它用煤的私窑也用的一般煤炭,根本没有用焦煤的。
所以他急匆匆找来白拂。
白拂和贺二一同点头,白拂凑近王管事小声道:
“王管事若需要,贺家可以再做一份文书,说明焦煤炼铁的优点及原理。”
王管事眼睛一亮,眸中有精光闪过,意味深长打量白拂。
先前贺家用来自证的文书,做得那是真的好,有图有真相有数据,还有言语真诚的反省以及日后预防措施。
那些内容再被他一加工,上官看了都称赞不已。
这小子是个人精,知道他打算利用这次机会邀功,既然要邀功,肯定要说出些别人不知道的门道,这小子舍得将这门道白白送他?
“贺家有什么条件?是否需要帮助?”王管事琢磨了一会儿,问道。
“哪敢跟恩人谈条件”
白拂态度诚恳地摆手,“不过如果王管事让我们在锻铁窑观摩几日,想必对资料的可靠性有很大帮助。”
这个好办,也有必要。
王管事立马喊人吩咐安排,白拂又说了会儿话,满面感恩戴德之色带着贺二离开。
“白公子,为何要将做文书的事揽到身上来?”
出门后贺二不甚赞同地问道。
他们贺家只懂煤,锻铁哪里懂,别事情没做好又惹来麻烦。
白拂自然知道他的顾虑,问道:
“你以为你不管,麻烦就不会找贺家?”
贺二一噎。
也是,上次不就是被莫名其妙追责。
出了问题,不管对不对,也不管谁对谁不对,他们这些底层,只要有点关联,都会被追责。
“所以白公子意思是我们要懂锻铁?”
贺二也不是个顽固不化的,想通了便试探着问道。
“也不必,适当知道一些即可。”白拂边想事边回答。
贺二:“那...公子具体打算怎么做?”
白拂:“等观摩完锻铁窑,也许会想起点什么。”
贺二:“......”
...
“六公子,您觉得白公子说实话了吗?”
回到贺家,贺二便将白拂和王管家对话一字不落讲了,末了满脸疑惑问道。
为何他总觉得贺家业务范围扩展得有些诡异了呢?
以前只要挖煤送煤便好,如今不仅要筛煤,还建窑子烧煤,还要打造武器,现在又要去管炼铁的事...这些是小小贺家能掌控得了的事吗?
若说前几件事是情势所迫没有办法,掺和炼铁可就是主动找的事儿啊,反正贺二觉得没有必要,且弊大于利。
而且他莫名觉得白公子这趟去锻铁窑并不是嘴上说的那样随便看看。
“自然没有说实话。”
郭六郎想都没想回答一句。
那小子懂得东西不少,却不太跟他们解释细节,在王管事面前能说大实话才怪。
一听这话,贺二一拍大腿,一幅我就知道如此的表情。
“我就知道他没说实话!”
许是第一次见面就被忽悠过,他总觉得这白拂有所隐瞒,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郭六郎正在琢磨事情,被贺二这动作吓一跳,“贺二叔你作甚?”
贺二有些急了。
“六公子,锻铁窑乃军事重地,白公子要去观摩,万一出点差错,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自从有了石油火炮,有了独家经销权,你以为还脱得了干系?
郭六郎在心里小声嘀咕,面上却不显,宽慰道:
“贺二叔放心吧,他只是没说全部实话,却也没说假话。”
“此话怎讲?”贺二问道。
“我猜他多此一举的目的是想帮王管事在兵部立功,你想啊,王管事立了功,被朝廷嘉奖,这一经宣传,咱焦煤还愁没人买吗?你还愁他们给你下马威不买账吗?”
郭六郎一边分析一边说道。
贺二叔恍然。
所以白公子说的送王管事一把青云梯,并不仅仅是将他引荐给铁大人啊!
“自然不仅仅如此。”
晚上吃饭的时候,郭六郎问起王管事,白拂便跟他仔细说了说。
“摄政王造石油火炮的事做得隐秘,不管是铁大人还是王管事都不敢对外声张,因此宣传效果有限,指望这个扩展焦炭生意不靠谱。”白拂说道。
郭六郎如今在白拂面前虚心得很,便问道:
“那你打算怎样帮他立功?贺二叔说你总是藏着掖着,让他心慌得很。”
白拂好气又好笑。
“我都还没去看呢,又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什么水平,能藏啥掖啥?”
郭六郎眸光闪了闪。
果然他猜得没错,这家伙真懂炼铁,而且水平还不低!
白拂:大兄弟,你真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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