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只是盛长柏语气里满是疑惑。
他回头,视线在孙志高和孙志高面对着的刘三哥之间巡回,这两人认识?
何天往厅里看了一眼,在他的角度能看到站在一角的几扇屏风,透过有些透明感的布面,观察到了后面的几道身影,嘴角翘起。
这几个来了就好,他赶着安排这一出,就是为了让她们亲眼看看这孙志高的下场。
老婆们不出场,他怎么用孙志高这个工具人来哄她们开心?
“咳咳。“他用手掩嘴,轻轻咳嗽两声。
得了信号,刘三哥会意地停住了脚步,斜头看向孙志高,面露厌恶道:“哪来的阿猫阿狗?”
孙志高懵了,他指着自己鼻子道:“兄长,是我啊,孙志高啊!”
“孙志高?”刘三哥皱眉,侧头看向盛长柏问道:“长柏兄,这位是贵府的客人?”
盛长柏先是点点头,刚要说话,旁边一个下人上前,附耳说了几句,他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不再是了。”盛长柏的声音里充斥着浓浓的厌恶。
这种荒废天赋的草包混蛋,以前也就是看在亲戚面上敬着点,现在剥开了亲戚这层关系,孙志高浑身上下就没一处他能看得上的。
刘三哥点点头,像是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不拿正眼看孙志高,说道:“我和你素未相识,别来这里攀关系。”
何天适时地接话道:“既然不认识,那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来,则诚,三儿,长辈们都在厅里坐着呢,不好让他们久等。”
“琪哥儿说的是。”盛长柏和刘三哥应道。
见三人就要越过自己,孙志高下意识伸手去扯刘三哥的衣服,嘴上急道:“兄长,我们昨日还在樊楼里见过的呀。别和小弟开这种玩笑了,小弟胆小,禁不起这样的....”
“啪!”
一个迎头盖来的大耳光将他的话打断,孙志高捂着右脸,脸上火辣辣的痛,他看向刘三哥的目光里满是不解和委屈,隐隐还闪着泪光。
这到底是怎么了?!
昨天他们兄弟不还相谈甚欢,执手相看泪眼,为何今天的刘三哥却变得如此的冷漠?
冷漠得让他害怕!
“我已经明说过了,我不认识你这种贼眉鼠脸的腌臜烂货,让你滚得远远的,竟然还敢黏上来!”
刘三哥越说脸上怒容越盛:“我刚不和你计较,你竟然还敢出口污蔑,昨日我待在府里读书,半只脚都没有迈出过府门,更不可能去过樊楼!”
“啪!”
又一记响亮的大耳光子。
孙志高闲着的另一只手也有了用处,捂上了左脸。
“兄长,你怎么能够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你快看清楚,我是志高啊!我的父亲就是你的叔父,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呀!你不能不认啊!”孙志高哭喊道。
这话一出,前厅里的人都震惊了!
他们方才是不是耳背听错了?
孙志高是不是说了,他是刘三哥的弟弟?
盛长柏的表情很精彩,双眼瞪直,嘴巴张得很大,何天都有冲动想伸手过去帮他托着下巴,免得下巴掉在地上。
屏风后的三人都齐齐地捂住了嘴,这孙志高突然爆出来的瓜也未免太大了吧!
“呵呵。”刘三哥气笑了,大手抓住孙志高,粗暴地将他扯到面前,将他捂着脸的手打落,也不废话,左右开弓,赏了孙志高一顿连环巴掌。
有节奏的啪啪声在厅堂内响起,间隔还有几声孙志高的惨叫。
不一会,孙志高两边脸颊就高高肿起,几道指印清晰可见。
感觉打够了,刘三哥才一脚把他给踹开。
孙志高摔在地面上,想要惨叫,只是一张口,一口血水混着口水就吐了出来,还有两颗白花花的牙齿掉落在地。
“则诚兄,对不住,惊扰了贵府的长辈。”刘三哥抱拳道歉道:“实在是此子太过于可恶,竟然编造此弥天大谎。
东京城里谁不知道我祖父只留下我父亲一子,他竟然敢说是我叔父之子,这是在侮辱我祖父在府外有私生啊!
辱及家中长辈,若是我还无动于衷,枉为人子!”刘三哥冲着盛长柏抱拳道,接着又冲着盛家的长辈鞠了一躬。
“这实在怪不得你。说来还是我家的不是,你来我们府上做客,却让你遇到了这样的事。若要追究责任,也该是我的不是。”盛长柏连忙伸手扶起。
虽然刘三哥在盛府行凶,显得有些不尊重他这个主人家,但是盛长柏实在是生不起半点愤怒之心。
孙志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连这么不切实际的谎言都敢捏造。
撒谎前就不能好好打听打听,刘家的平阳伯这爵位是怎么来的。
昔年先帝还在位时,北境大敌当年突袭扣关,一万大军围困平阳关。
刘家祖父那一辈还有上一辈的所有男丁死战守城。
除了刘家祖父,其余人都没在平阳关守城一役,这才护住了边关不破,先皇感念刘家满门忠烈,又立下大功,才封了刘家祖父为平阳伯。
老平阳伯虽然活了下来,但是战场上却伤了隐秘之处,那物事不中用了。
也就是战发之时,留在东京的老平阳伯夫人已经怀有身孕,祖先庇佑,顺顺利利产下一子,才为刘家留得了一丝骨血,续接上了香火传承。
那个孩子就是刘三哥的父亲,现在的平阳伯刘醒。
孙志高说自己是刘三哥的叔父所出,这就是在污蔑已经过世的老平阳伯。
被刘三哥这么揍一顿,实属活该!
“什么?!”
孙志高被打得有点迷湖,但是两人的对话还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们刚才说了,当代平阳伯是独子,并无兄弟?
那他的父亲呢?
不可能啊!
他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子,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他又不是没在书上看过。
那日在红袖招,刘三哥几人先走了,他没急着赶回盛府,而是又找了一个妓子,花了些钱从她口里打探平阳伯府的情况。
他常年混迹烟花之地,知道青楼本就是各种消息汇集之地,楼里的姑娘们白天除了休憩,无聊之余也多靠八卦闲聊打发时间,消息最是灵通。
那妓子说的和刘三哥说的基本都对得上。
他还不放心,在樊楼吃饭的时候还找了小二哥,赏了他一两银子,又确认了一番,再三确认,他才相信下来。
可是现在眼前人的表现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
他脑子里已经成了浆湖,真真假假分不清了。
看着成了傻子的孙志高,盛长柏摇头,对着下人吩咐道:“去帮他们收拾一下行李吧,收拾仔细点,别落下什么东西了。盛府太小,容不下这两位,还是请他们到别处落脚吧。”
下人点点头,回道:“请公子放心,定不会落下任何物件的。”
该带走的东西都会带走,留着也是晦气,但是不该带走的,也是一件都不能少的。
先是被孙志高这个儿子,还有在她眼里凶神恶煞的刘三哥,这两人的话给弄迷湖了,又目睹了暴力的一幕,孙母是又怕又怒又彷徨,看着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是最后还是乖乖地跟着盛家下人走了。
在东京只是几天,她虽还没弄清楚东京的天有多高,水有多深,但至少明白了一点,在东京城里,天不用多高,塌下来都能压死他们,水不用多深,也足够淹死他们。
一刻多钟后,两个健仆架着孙志高,直接把他从侧门丢了出去。
一旁,孙母也被几个粗使婆子推攘着赶了出去,顺带把几个包袱丢在这对母子脚边。
“哐当。”
府门落锁的声音响起,门扉隔绝了内外,孙母才终于找回了一些往日的模样,嘴里骂骂咧咧地咒骂盛家的人,边捡起落在地上的行李,拍打了几下,掸去上面的尘土。
顶着个猪头脸的孙志高保持着被摔落在地的姿势,没去管地上脏,四肢贴地躺在地上,双目茫然地看着天空。
“儿啊,你快起来啊,你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啊?”孙母将他扶起,开口问道。
孙志高愣愣地看着孙母,看着她面上的焦灼和慌张。
要怎么办?
他怎么知道!
几刻钟前他还在幻想着自己认祖归宗后,一跃成为伯府嫡子的威风,几刻钟后他就被打回了原形,连个落脚之地都没了。
是的,连个落脚地都没了。
原先计划从盛家搬出来,就到刘三哥说好的那处院子去歇脚。
呵,现在就别想了,去了能不被人打骂出来才怪!
“儿啊,你别吓娘啊!娘现在什么都没了,只能靠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娘该怎么办是好呀。”孙母又是哭又是喊,掐人中摇肩膀拍背都用上了,孙志高终于从打击中缓过一丝神来。
借着孙母的手站了起来,他死死地瞪着盛府的牌匾,眼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到了现在他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不明白一个伯府嫡子和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设局对付他。
为了诱使他和盛淑兰和离?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但是很快就被他丢到了脑后。
在他看来,如此大费周折就为了这样一个女子,不值当。
但是他很肯定一点,不管暗地里是谁在对付他,那人肯定和盛家有关。
除了盛家人,他在东京城里谁都不认识。
既不认识,何来得罪?
“娘,我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来吧,之后的事再慢慢盘算。”孙志高强迫自己眼睛从牌匾上挪开,侧头对孙母说道。
今天的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盛家,他记住了!
来日方长,这笔账,迟早有一天他要亲手讨回来!
心里平静了一些,肉体的疼痛就变得强烈了不少,他用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嘴角,“嘶!”
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此刻伤得有多难看。
先找个客栈落脚,再找个大夫看看,先把伤口养好,再说其他。
“好好好,娘都听你的。”孙志高一说话,孙母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精神就起来了,提了提身上的包袱,扶着孙志高往外走去。
走了两条街,他们才找到了一家客栈。
“掌柜的,要两间上房。”
“好的,不知二位客官要住多久?”掌柜热情地应道。
孙志高想了想,先定了三晚,在东京城里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回宥阳,但是从宥阳来东京他们母子跟着的是盛家的车队。
此刻如何从东京回宥阳,他这几天还得去车马行或者商行问问才知道。
“好嘞!”掌柜的利落地打了几下算盘,笑道:“盛惠三两。”
孙志高点点头,解开钱袋子,倒了一下,一小颗碎银子和两个铜板滚了出来。
孙志高这才想起,昨天樊楼一行结账之时,他为了在刘三哥面前留下好印象,主动提出买单。
樊楼的菜肴价格本就以贵出名,酒水价格更是吓人,单是他点的那几壶酒就差不多两百两。
一顿饭结算下来,竟然花了三百二十两有余,掌柜直接抹零,要了他三百二十两。
他此行上京带的钱不算多,在红袖招那种销金窝花了一大笔。
把身上剩余的银子钞票都拿了出来还不够,最后还是典当了自己身上佩戴的一块玉佩才结清了账。
当时他还庆幸刘三哥走得早,没被看到自己的窘态。
现在想来他就恨得磨牙。
“嘶!“动作扯到了脸上的伤口,他强装澹定地把钱袋子收了起来,转身对着孙母说道:“娘。”
孙母眼神闪躲,不敢看孙志高。
掌柜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看向两人的目光有些古怪。
孙志高感觉如芒刺背,一想到连个小小掌柜都敢拿这种眼神看自己,勉强压下的怒火就又冒了起来:“娘,拿钱啊!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别让人觉得我们连这点小钱都出不起!”
孙母不躲了,直接低头看着地面,视线聚集在自己的脚尖。
孙志高脑里警报响起,这反应不对,他没去再问孙母,一把从孙母肩上夺过几个包袱。
放在柜台上解开,可是等他把所有包袱都翻遍了,他都没有发现一张钞票或者一锭银子。
“娘,钱呢?你收着的那些金银呢?”孙志高勐地回头看着孙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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