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程远已经安排好鉴定事宜。第一对,尤茂昆、解菊青、尤凯,王桂珍、李坤兴(李律师他认识,打过交道),已经有正式的司法鉴定书,可以作为证据。但为了慎重起见,公安委托再做一次,反正不收当事人的钱。
第二对,张市长家三人,已经去市政府采样,她家三口全集中到张市长办公室,一起采样的。
相对方吴金牛、徐娟、吴梦甄,也已经采样。
第三对,孟福祥、舒莉已经采样,儿子在服刑,今天去监狱采样。
相对人周志栋、钱颖颖、周航,三人全部失联,都有出境记录,四年前一起去加拿大。没有入境记录,应该还在国外。
经调查,周志栋是阳溪一家地产公司法定代表人,后来在无锡上海都有房地产公司。他的公司诉讼案子多,大部分是被告,公司已经上失信人名单,法定代表人的周志栋进入了限制高消费名单。执行额上亿。
周志栋一家三口一直没回国,可能是全家出国避债了,也可能是疫情回不了。
下一步,要询问其亲友,看看能联系上不。周志栋有一哥一妹,还有老母,显示在阳溪,要去调查。
今天先去监狱让孟虎采样。
孟虎服刑的监狱在离阳溪50多公里的邻市(县级市),高速一小时即到。
荆程远和鉴定所的人一起到达,荆程远向监狱接待人员出示公函和证件,狱警把孟虎叫来了。
一声响亮的“报告”,犯人孟虎站在门口。
狱警说进来。
孟虎给人的第一感觉一点不像“虎”,不像杀人犯。荆程远想,也许他23岁进来,11年了,改造得温顺了。更可能,犯人往往是两面人,这种场合像绵羊,而出去就是老虎。
看其身体,倒有虎样。个子一米七几,不算高大,但很粗壮,虎背龙腰。
他的粗布的囚服因为有汗水贴在身上,更显出石墩一样的结实身材。他身上的味道,不好闻。
荆程远说,孟虎,我们是阳溪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警察,今天来对你采样,做DNA血亲检验。是有只案子,你可能是受害人,要做鉴定。懂吗,是别人犯事,牵涉到可能损害到你的利益,到底是不是,要做鉴定。
“受害人”或“被害人”,这个法律用语孟虎不会不知道,并且不会忘记。当年他的受害人一命呜呼,“被害人”这个词,在审讯特别是审判庭上听得还少吗?受害人家属还要他赔50万的,判了12万,可他哪有钱赔。好在不要父母赔,现在法律没有父债子还或子债父还之说。出去后被害人家属会跟他要钱吗?
现在,竟然说他是“受害人”。谁打他伤他了?
还真有人,陈德雄。
昨天还被陈德雄打了。他下意识摸长袖里的手臂,那儿有伤。
这小子被抓了吗?不对,刚才在场上干活,还看到他的,没抓。
那是什么事?
又不好问。反正不是我犯事。警察怎么说就怎么做。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犯事,还有14个月就要刑满释放了。
他非常向往释放后出去挣钱。听说送外卖一个月能一万。他十一年前进来时厂里一个月才二千元。现在物价并没有涨5倍,他了解外面的情况,每天有电视新闻看,娘每个月来。
但是他最希望的还是出去当健身教练。只是人家会收一个犯人吗?那就只能送外卖了。
孟虎遵令伸出手臂。手腕粗得赛人小腿。
完成采血,让孟虎回去。
监狱人员见荆程远一直望着孟虎的背影,就说,这个在押犯喜欢健身,把干活当健身,表现不错。监狱里人性化管理,允许犯人发挥爱好特长,让他每天晚上健身半小时。监狱里面有给在押犯用的健身器材。
荆程远说怪不得这么强壮。
孟虎回到农场干活,山坡茶田除草。强度不大,但6月的天气有点闷,虽然还不是黄梅天。
孟虎干活从不偷懒,不管监督的管教是不看得见。
陈德雄坐在两行茶树间休息,让其他干活的犯人看着,管教过来就让他起来。
犯人都老老实实的听他话。他力气大,下手狠,没人敢惹他。
他有一副进来了就不想出去的劲,因此惹不起。
他是二进宫,两次都是抢劫,这次判16年,44岁了,再出去就60岁了。有个犯人暗地说他正好在这里干到退休年龄出去,让他知道了,趁管教不注意,掐这人脖子捏其睾丸,让另一犯人捂嘴,凌辱殴打,还不准声张,说你声张就天天弄你。
陈德雄也欺负孟虎。孟虎是他两年前进来后最后一个欺负上的。如黔驴技穷的故事,初看孟虎像名字一样长得像猛虎,铁塔一般,不敢碰。几次试探下来,原来是驴不是虎。陈德雄要拉孟虎做帮手,就是打手,说你这好身胚不能浪费,力气不能藏在皮里。孟虎不从,陈德雄就开始打骂他。还叫他孟虫,孟怂。陈德雄虽然也一身肌肉,但强壮还是比不上孟虎,无奈孟虎是孟虫、孟怂,不敢还手,只想着不能惹事,进来坐牢就是因为没有控制住自己,杀人了。现在快要熬到出去了,更不能惹事。不像陈德雄,声称不想出去了。
此时,陈德雄像是坐累了,起身动身子干活。看到远处孟虎回来了,向旁边犯人一个眼色,说让孟虎过来。
那犯人悄悄过去说老大叫你去。
按规矩是不能随便走动的。孟虎看看管教,他没注意这里。就边锄草边往陈德雄那过去。
到陈德雄近前,陈德雄说:“孟虫,乖孩子,你妈又来看你了?今天不是探望日,你小子什么都特殊。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呆会儿拿过来。”
孟虎说不是老娘探监,没有东西。
陈德雄说:“那什么事,你女人来看你了?她跑了又回来了?回来了你也日不到她。”牢里人也知道孟虎年少生子、“少妻”出走。
孟虎不理他。
陈德雄说:“你滚吧,你要是骗我,一个人偷吃,有你好果子吃。”
到了晚上,犯人们吃过晚餐,集中看电视,先新闻联播,再看一个半小时电影或电视剧。这个时间孟虎可到健身房锻炼。是专门给犯人的健身房,简易健身器材,对犯人一周开放两次,但孟虎可天天来。这是有原因的。监狱考虑在押犯人出狱后的谋生技能,创造条件给其培训机会,让犯人上报学习内容,孟虎报的是钳工和健身教练。这里没有钳工,就给他开放健身房。每天半个多小时。这要麻烦管教看他,也就是把他锁在健身房里面,到时再来开。他把母亲探监给的食物藏在健身房里。管教知道也不管,知道他需要补充营养,也就是鸡蛋火腿肠牛肉干什么的。
9点半就要关灯睡觉,8点半前要回去接受点名。
点名之后熄灯就寝,到了陈德雄的虐人时间。今天他不放过孟虎。
他说:“孟怂,你今天到底去干什么的,一个人在健身偷吃了什么?”
孟虎说没有。
陈德雄追问今天什么事。
孟虎说警察找他取证据。
“你说了吗?”
“我只能配合。”
“啪”,陈德雄一个大巴掌打了上来。“老子最恨你这种人,怂,见到警察尿裤子,倒尿壶一样交代。”
孟虎忍了,躲开。
“你哪里去,过来给老子捏脚。”
陈德雄躺在通铺上,孟虎坐在地上帮他捏脚。这是他经常干的事,已经被陈德雄调教得怎样捏才让他舒服。他的脚臭得熏人,但他习惯了。
之后再帮他按摩肩背。
陈德雄舒服得呼呼睡着了。
陈德雄几乎每晚这样享受着睡去。通铺上的几个囚犯轮流服侍他,他这牢坐得比别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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