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玉望着邢岫烟那以高手加仙女的姿势飘然离去的背影,呆楞了一会后又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还有一件事忘了跟她说了,就是薛蝌要收购她诗歌的事。
妈的薛奸商,这事你自己跟她说好了!
来到栊翠庵门口,正要敲门时,忽见里面传来一阵刷刷的舞剑声。难道是师父妙玉在里面练剑?不是她还能有谁?忽然飒飒的剑风声中又传来人的解说声:“师妹,你看好了,这波涛剑法的要诀就在于波涛二字,练剑时身形步伐要尽量轻,若踏水波,动作要尽量柔,若柔波缠绕,同时要调动体内真气若波荡涟漪,圈圈相叠,连环不断,柔波积涌为涛,即化柔为刚,大浪滔滔汹涌澎湃摧枯拉朽,然后涛亦化为波,波平浪静柔婉绰约静若处子,练到最后,波涛为一,身波、眼波、气波、剑波四波亦合一………”
这解说声当然是师父妙玉发出,但师父这是在跟谁讲解呢,难道师父又新收了一个徒儿?师父对这个徒儿也真够好的,当初教自己时也没有讲解得这么精到详细的。
“师妹,你来试着将这清波荡漾、凌波微步、波涛汹涌、临波照水四招合起来练一下吧,我看看你的感觉。”
师妹?不是徒儿,师父妙玉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师妹了?
“是,师姐。”贾玉正在惊讶时,又听到了这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在轻轻说第一个‘是’字是,贾玉已清楚肯定地知道她是谁了——黛玉。
娴静文雅的才女诗人黛玉也学起了武功,而且还成了妙玉的师妹,这个事实让贾玉足足在栊翠庵门口愣呆了三分钟。然后就一个纵身飞过了栊翠庵的院墙。
哈哈,林妹妹舞起剑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韵味啊!贾玉飞身落地大为感叹。
但这韵味几眨眼过后就欣赏不成了,因为黛玉刚发现贾玉的身影就吓得啊的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剑。
“林妹妹,你怎么也学武功了?”贾玉看着黛玉嘻嘻笑道。
黛玉瞟了贾玉一眼,不理贾玉,转头向妙玉身边走去,用那种略带委屈又略带撒娇的眼神看着妙玉,意思是师姐,我被他欺负了,你看着办吧!
妙玉轻抚了抚黛玉的肩,以示安慰,然后瞪了贾玉一眼,怒道:“没有师父我的许可,你怎敢擅闯进来,还打断我师妹练功,你给我过来,跪下!”
“师父,我……”贾玉也感到有点委屈了。
“你什么,还不给我跪下!不然……”妙玉威胁道。
不会要将自己逐出师门吧!贾玉一吓,连忙道:“好好,师父,你别生气,我跪,我跪!”说着向黛玉妙玉慢慢走了几步,又偷偷瞄了一下黛玉,林妹妹,你这么狠心,真要我跪,还不替我求求情啊!但黛玉似乎根本没看见贾玉似的。
好吧,跪师父跪美女也不算什么丑事,跪就跪吧!贾玉一掀衣襟跪了下去,低头道:“师父,我错了,我不该擅闯进来,更不该打断林……打断你师妹练功的,请师父原谅徒儿这一次,徒儿下次再不敢了。”
妙玉正准备让贾玉起来,忽然又见黛玉投过来一个娇屈的眼神,顿时会意,又对贾玉怒道:“什么你师妹我师妹的,我师妹就是你师叔,这个都不懂!”
“这个,师父!”贾玉略抗议道,“若论入门先后,我可是先入门的,她应该叫我师兄才对的。”
妙玉不由分说道:“什么先后不先后的,我说是师叔就是师叔,快叫她师叔!”
好你个黛玉,这样抠我!但当着妙玉的面,贾玉也不能怎样,只好又向黛玉低头道:“林师叔请原谅,我不该打断你练功的,下次不敢了!”
黛玉这才对妙玉笑道:“师姐,多谢你今天所教,我会下去好好体会练习的,我现在先回潇湘馆了。”然后又瞟了贾玉一眼,继续道:“至于你徒儿,也是该教训教训了!”说完就转身离去。
妙玉忙一把拉住黛玉,笑道:“我徒儿叫你一声师叔,你也算是他半个师父了,你就留下来和我一起教训他吧!”
“不了师姐!”黛玉笑道,“你徒儿我教训不来的,还是你教训吧!”说着又转身走了,临走前又得意地瞟了贾玉一眼。
妙玉居然目送黛玉出门后,才对贾玉哼了一声道:“你先起来吧!”说着就转身往屋里走了。
贾玉赶忙站起来,跟了几步又停住问道:“师父,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有什么话说随我来吧!”妙玉扬长而去。
这次进去的不是禅室,不是卧室,而是书室。
妙玉随手在书架抽了一本书,又在书案前坐下随手翻着。贾玉瞟见书名竟是《李青莲五言集》。
贾玉站在书案旁,也不敢坐下,只是从怀中掏出那封信笺,对妙玉笑道:“师父,你派人赐给我的诗我已经收到了,弟子不才,斗胆和了一首,还请师父指教。”说着就将手中的信笺轻放到了妙玉面前。
妙玉只见淡红的信封上也写了一排字:弟子贾玉恭和师父妙赐仙诗,师父敬启。看完字,妙玉微微一笑道:“你和的什么诗,自己拆开,念给我听听吧。”
贾玉伸手拿过那淡红信封,拆开抽出里面的粉红信笺,扫了一遍自己的诗作,又对妙玉笑道:“师父,有你的珠玉仙诗在前,我怎敢献丑念我的诗呢,我还是先诵一遍师父的诗吧!”
“那你就先诵吧,诵完我的,再念你自己的。”妙玉也不抬眼看贾玉,兀自看着自己手中的《李青莲五言集》,但说话的语气神色已比刚才缓和了些。
于是贾玉先对妙玉一鞠躬,然后清朗抑扬注满感情地念起了妙玉的诗作:
《观莲》
半亩小塘碧茏葱,清坐观莲四面风。
冰姿玉蕊凌波立,长茎深根委泥中。
太液荒寒倾城色,蓬山依约魂相空。
剩欲与君相寤言,少须明月出海东。
念完后又连声赞叹道:“好,实在是好!”
妙玉嘴角微翘,洒笑一声,稍微看了贾玉一眼道:“好在哪里?”
这一下可把贾玉问住了,贾玉想再找几句话来赞美几句,但却找不到什么专业的诗论词汇,只好继续笼统道:“好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像师父的人一样。”
贾玉说前半句时,见妙玉的表情还无甚变化,但刚说了后半句,蓦见妙玉的神情一变,冷怒地瞥了贾玉一眼:“我只要你论诗,要你论为师的为人干什么,为师为人的好坏,用得着你来评论吗?”
“师父请恕罪,徒儿该死,徒儿又乱说话了!”贾玉忙躬身认罪。
妙玉又抬眼看了贾玉一眼,见贾玉认罪还算及时,态度也还算谦恭,于是神色又缓和了下来,娓娓道:“好的诗歌往往言不尽意,的确不需要什么言语上的解释评论,若读诗之人,能读出一种意思,懂得一种情意,感觉一种意境,就算不用任何言语评论,他也算能与做诗之人心意相通了。”
待妙玉说完,贾玉忙点头道:“是是,师父高见,师父教导得很是,徒儿记住了!”
“不过。”妙玉又道:“虽说诗词不需要什么言语上的评论,但在立意谋篇、措辞遣句上还是有高下精粗优劣之分的。”
“是是,师父高见,师父高见!”贾玉忙又点头道。反正不管妙玉说什么,自己点头高见就是了。
“那你说,我的诗,和你芙蓉社中姐妹的诗比起来如何?”
贾玉没想到妙玉又问了这样一句话,这下可不能再用点头高见来敷衍了。
想了一会后,贾玉答道:“我看有些诗之间,并没有高下优劣之分,只有风格的不同,譬如陶渊明的五古和谢康乐的五古,一个质朴淡逸,一个丰腴妍丽,都很好,李太白的七古和杜子美的七律,一个雄豪奔放自然天成,一个沉郁顿挫精炼工整,也都很好。”
听了这话,妙玉哼了一声道:“什么只有风格的不同?不同的风格就有高下优劣之分,在我眼中,陶渊明的五古就是要高过谢康乐的五古,李太白的七古也比杜工部的七律好。”
这分明是要逼贾玉评高下优劣了!那好吧,在师父面前我就只有夸师父了。于是贾玉笑道:“芙蓉社其她姐妹的诗呢,都远远在我之上,都很值得我欣赏和学习,若论我最欣赏和仰望莫及的,当然还是师父这种淡雅清芬,冷傲飘逸风格的诗。”
“是吗?”妙玉洒笑一声,又问道:“那你其她姐妹们分别是什么风格?”
“这个,我一时总结不出来。”贾玉抓了抓脑袋道。
“那你把她们的诗诵来我听听?”
“这个,师父,我一时背不来的。”贾玉又抓了抓脑袋道。
“你林妹妹和宝姐姐的诗你也背不来吗?”
“我没有特别去记的。”
妙玉抬头别有意味地看了贾玉一眼,又道:“那好吧,你抽个时间把她们的诗都录来我瞧瞧。”
“是,师父。”贾玉躬身答应,又抬头对妙玉笑道:“师父,那我的诗还念不念呢,不念算了吧,我真念不出口的。”
“念。”妙玉只轻轻说了一个字。
贾玉只好既不抑扬也无感情就像白开水似的念起了自己的诗作:
《观莲》
秋罗拂水碎光动,缓歌醉舞弄熏风。
娟娟出浴明霞媚,盈盈解语横波中。
芳心清苦谁人问,仙姿高洁自凌空。
若叹留滞凡尘塘,随风相送蓬莱东。
师父,我的诗念完了,请你指教啊!
“你的诗是拣前人的词句拼凑出来的吧!”妙玉看都不看贾玉一眼,淡淡道。但这淡淡的表情,淡淡的一句话,却如凌厉的一剑刺中了自己的要害。
贾玉汗颜道:“师父说的极是,师父真是火眼金睛啊!”
“诗不是你这么做的。“妙玉又淡淡道:”练剑要以气驭剑,做诗要以意驭辞,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师父,什么叫以意驭辞?怎么个驭法?”贾玉谦虚地问道。
“什么叫以意驭辞?”妙玉洒笑一声,“我懒得跟你讲了,你去问你林妹妹,哦不,去问你林师叔吧!”
贾玉也笑道:“好好,那我就不多打扰师父了,我去问我林,林师叔。”说完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感觉妙玉叫自己来不单是为了一首诗,估计还有其他什么话要说,于是回头对妙玉笑道:“师父,我要走了,你还有其它什么吩咐吗?”
妙玉看着贾玉,顿了顿道:“我的确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师父就尽管吩咐吧,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做到。”贾玉看着妙玉那眼神,感觉与平常很有些不一样。
妙玉又看了贾玉一会,终于开口说道:“我林师妹,也就是你林师叔,她一直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贾玉没想到妙玉要对自己说的竟然是这话。
沉默一会后,贾玉问道:“这事是师父你自己猜测的,还是林师叔告诉你的呢?”
“她亲口告诉我的。”
贾玉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对妙玉说道:“我知道了师父,谢谢你转告我,我先走了。”
“你站住!”妙玉叫住了贾玉。
“还有什么事吗,师父?”
“你知道后会怎样?”妙玉问。
贾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既然知道了我师妹的心意,就应该从此对她好,不要辜负了她。”
“是,师父。”
“那我问你,你打算娶我师妹吗?”
“我……”
“哼,说不出来,你更喜欢那个什么公主是吗?”
贾玉沉默不语。
见贾玉沉默不语,妙玉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道:“那个什么破公主,给我师妹提鞋都不配,你长的什么眼睛,怎么会喜欢上她的!”
“师父,有些问题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我把问题想简单了,我很幼稚是吗?”
“我现在还不想谈婚论嫁,但后面发生的事却总是天意难测,所以我现在不能对师父保证什么。”
“好吧,这事我也无法逼你。”妙玉轻叹道。又忽然冷峻地看着贾玉道:“但我要告诉你,无论你娶与不娶我师妹,请你不要欺骗她,更不能伤害她,否则我定不饶你!”
“徒儿谨记!”贾玉说完终于离开了。
走出了栊翠庵,贾玉感觉今天来这一趟还真是有些意外。
忽然多了一个师姐,又多了一个师叔。
黛玉也居然开始学武功了。
黛玉真的亲口告诉妙玉喜欢自己的事?
不管怎样,以后都要改口叫她林师叔了。
林妹妹这个称呼是不是要变成一种回忆?
好吧,现在就去向林师叔讨教一下什么叫以意驭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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