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山为何而起，水为何自西入东，何故江南水暖江北地寒？”
任沐鸢登时愣住，半晌才一字一句缓缓道，“学生愚昧。”
先生仍旧是笑，“山河地理自有其成因，并不是一日半日能说明的。今日老夫先来讲个故事。话说三百年前五国争霸的时候，白国有天下第一智将之称的六皇子曾一次带兵误入密林。时值秋初，久旱无雨，一干将士无水无粮，林中多为桦木，仅有的几株林中果树都尚未成熟酸涩无法入口。若是你们可知如何找水？如何辨别方向？”
学生们面面相觑，这里的大都是世家子弟，自幼学的便是诗书武艺，即便是有家中困顿的，也未曾了解过这些。
夏嘉诺寻思片刻道，“学生所知，夜观天象，以北斗七星为准便可知南北。”
“不错，”先生颔首，随即又问，“那么，白天可否有辨认之法？难道要等到深夜才可行路？”
“这……”夏嘉诺语塞，苦笑摇头。
“若是在林中，次日应有露水吧？”镜思玥突然道。
“呵呵，此法到并无不可，只是你觉得秋木之露水能解百名将士之渴么？”
“是思玥愚钝。”镜思玥一笑，继续冥思苦想。
看大家也说不说什么更多了，先生笑道，“其实非常简单，当时，六皇子一剑断树，观其树环其南则稀、北则密。而林中寻水之法其实更多，当时正值秋季，只需观树便可，同一地其它树己经枯黄，而独有一处树叶不黄，此处便有地下水。依此法，只用两天将士便脱困密林。”
有人恍然大悟，有人啧啧称奇，先生又道，“方法还有很多，比如若是那是值春季，又可观其芽，同一地其它树无芽而独有一处树枝发芽，便是水之所在。自然之道，何其大乎，今日所说也不过是给你们列举一例罢了。”
任沐鸢叹服道，“学生受教了。”
剑舒桫心中也是连连叹服，难怪都说林维谷出来的学生无一不是惊世之才，仅窥其冰山一角就如此充实、更有那么多要学的东西不免让人更为期待了。
闻弃先生和蔼的笑道，“以后，老夫每次都为你们讲一个故事，但你们也要准备，每次都要有一个人为老夫讲一段你家乡的山川秀水或者风景风俗。”说罢转向任沐鸢，“今日便由你将可好？”
任沐鸢一笑，立刻点头应是，“学生遵命。”说罢便讲起他的家乡来。
任沐鸢家住洛岚江北岸上游，原是五国争霸时萧国的旧地，当时萧国便是农耕大国，特别是他所居的屏州很靠近洛岚江，今日也是以此闻名。任沐鸢说话虽然不算风趣幽默，总算是井井有条，讲了很多家乡的风俗趣事，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待到他讲完，先生又与他交流了许多关于他家乡的地理水土、风俗人情，让其他人提出些疑问的地方一一解答。闻弃先生所知的有关屏州的东西有些甚至比从小在那长大的任沐鸢清楚，这更让大家十分叹服。
一直聊到日头已高，到了下课的时间。好几个人还未尽兴，又与先生聊了许久。
出了铭世园，镜思玥仍道还意犹未尽，说下午要与剑舒桫一道去静念馆找写山海志看，找上梦楉雪，她说下午要去她的老师那。于是三人吃过饭，镜思玥便和剑舒桫一道去了静念馆。
午后的阳光闲散慵懒，两人到静念馆书斋的时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镜思玥说她借了书拿回去看，要剑舒桫自己去牧瞻杞的书房。
绕过院落里的那山杏树，迎面就看到了一身墨色的皇甫镜绝从书房走出来，绝尘于世般的俊美的脸依旧是冷若冰霜，剑舒桫登时刹住脚步，一动都不敢再动。皇甫镜绝看到她一脸局促的紧张样子，眉心微皱，却只是淡淡扫她一眼，与她擦肩而过，在那棵杏树后没了踪影。
剑舒桫这才缓过紧绷的神经，再一次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每次见到这个人都吓成这样，人家又没做什么，还是牧先生的朋友。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提步走进牧瞻杞的书房。才一进屋就听到牧先生的带笑声音，“舒桫何事烦心？小小年纪就这么叹气，可不是好事。”
牧瞻杞正坐桌前，一身素雅的白衣，成熟俊逸的脸庞上挂着熟悉的清和笑容。每到牧瞻杞面前，剑舒桫就有种安逸的舒适感，仿佛任何事情和想法都可以向对面这个人倾诉，“没什么啦，劳先生挂念了，舒桫不过是觉得自己实在没出息，每次见到皇甫公子就……就害怕。”话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呵，这是我的错了，镜绝是江湖人，难免有些杀伐之气。他那个人性子又冷淡，不爱与人解释，难怪你会怕他。不过放心，他对你绝没有恶意。”提起皇甫镜绝，牧瞻杞也只能无奈的笑着安慰一下自己这个小徒弟。
看剑舒桫乖巧的点点头，却还咬着樱色的下唇，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的紧。“今天上课怎么样？还能适应么？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嗯！今天是闻弃先生上的课，舒桫受益良多呢。”说起今天的课来，剑舒桫立刻来了精神，清亮的眸子也熠熠生辉。
“呵，闻先生学识渊博，他曾历时十余年，走过大江南北。书斋里那本天泽山河书便是闻先生写的。跟他能学到的东西绝对可以受用终身。”
“学生知道啦。”剑舒桫开心的点头，“啊，先生，今天舒桫为您泡茶吧。”之前一直是自己喝牧瞻杞的茶，早就打算好等脚好了接手这份工作的。
牧瞻杞听罢，笑意更浓，俊逸儒雅的脸庞说不出的好看，“那好，就劳烦你了。”直到看着剑舒桫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才收回温润的目光，笑着摇头。
以前总觉得带弟子会扰了自己的清净，但现在看来也未尝不好。反而是这个宛如初夏碧草的清美少女，让自己的生活多了一份色彩。她并不是个多么聪慧多么有才气的女子，但与她聊天时她安静专注的神情，和她清亮的眸子里让人的心情都随之平和的淡淡忧凉，是一种仅属于她的风骨。有这样一个弟子，还真是让人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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