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天墨飞雪 > 第151章 一见如旧

?烈尺素离开魔界后,再次尝试与圣尊圣母联络,仍是未果。她知晓这两位长辈外出时常以术法隐藏界属,为防他人利用联通术确定位置,有时也一并隔断。只是近年来他俩极少同时离开斯悾圣境,是否有变故?

  以圣尊的修为阅历,自是无需担心,然则圣母……烈尺素越想越是不安,索性直接施法返回斯悾圣境。

  已近四更天,圣母的两名贴身侍女忧莹与霜翎早已安歇,听到值夜的仆役报讯,连忙披衣起身迎了出来。

  霜翎见烈尺素深夜时分独自归来,担心的问道:“尺素姊姊,你怎地自己回来了?他们几个呢?”

  烈尺素歉然道:“我一时心急,抱歉,扰了你们歇息。圣尊和圣母都不在吗?”

  忧莹答道:“前几日一同出门了。我看圣母情绪甚佳,不知是游山玩水还是探望旧友,不过并未提及具体去处,只说要去魔界。”她年岁较长,聪慧沉稳,又道,“是不是出了甚么事?云方惹祸了?”

  烈尺素暗笑自己多疑。原来他们两位竟也去了魔界,只怕不止游玩访友那么简单。以圣母的性子,十之八九要去试探墨释一番。这才解释道:“云方、莫馨均与大哥在一处,协助人族修真者收服祸乱的妖众。那孩子不像老三,还是有分寸的,尽可放心。我这两日始终联络不到圣尊圣母,不禁有些忧虑。唉,离开没多久,便婆妈起来。”

  忧莹微笑道:“怎是婆妈?难为你时时记挂着。”转向霜翎道,“夜色已深,你去尺素的房间看看有没有需要添置的,再吩咐小丫头们去备些汤水点心。”

  烈尺素忙道:“不必麻烦,我又不是客人。”

  “这才是见外的话。”霜翎笑眯眯的,“既然回家了,就多待几日,别又急着出去。最近府中如此冷清,我整日里好生烦闷。”

  忧莹淡淡道:“你这么唧唧喳喳的,还是等云方回来陪着你闲扯罢。”

  霜翎做了个鬼脸:“反正多个人在家总是好的。二姑娘沉静少言,才不像某些小姑奶奶那样,就会板着脸教训我。”说着不待忧莹回话,便笑着跑走了。

  忧莹与烈尺素对望一眼,不由也露出笑意。

  待霜翎去的远了,忧莹方压低声音道:“到底怎么了?你又不是不晓得咱们家的这两位老爷太太,顽心一起,兴致一来,甚么稀奇古怪的事做不出?又不是头一遭不知踪影。你还专门回来一趟。”

  忧莹早在圣母与圣尊相识之前便开始侍奉她,名为主仆,却远比几个徒弟更了解她的心意,可谓是真正的心腹。

  烈尺素也不瞒她,当下将自己与墨释所谈之事择要告知对方,末了说道:“我此次擅自行事,烦劳你转告圣尊圣母,待我见到他们再亲自请罪。”

  忧莹开解道:“事急从权,他们岂是囿于规矩的庸人?只是你告诉赤魔尊说雪丫头是圣尊的徒弟,却不提她还有位师娘。圣母知道了必然不乐意,再加上那个甚么紫衣女。”她抿唇轻笑,“圣尊又要遭罪了。”

  烈尺素也哑然失笑:“我也是没法子,毕竟天雪目下正在神界为将。墨释又不是好糊弄的,我唯恐说多错多,但是有些话又不得不讲。”她忽而叹了口气,“万一雪丫头有个三长两短……且不说晦气的,便论分别这么多年,圣尊脱略旷达,凡事不强求,又是个男人,或许还能稍微看淡些。而圣母有时分明是强颜欢笑,唯恐咱们担忧。我虽没孩子,这份苦楚却也能想象。何况……圣母的功法是不是已大不如前?这些年云方和莫馨每每想与圣母过招,俱被她含混过去。我瞧着不对,后来再遇到类似情形,便寻个借口代为出手。那两个孩子倒是未曾多心,圣母也没甚么异样。但愿是我多虑。”

  忧莹已然眼圈微红,叹息道:“果然你是个最最细心的,也不枉圣母疼你。她固然从未明言,可我看着也是不妙。只不过这件事委实奇怪。神魔女子一旦孕育子女,功力乃至身体都会受损,体弱的甚至可能丧命,但也不是不能恢复。多亏圣尊照料的面面俱到,圣母当初调养了十几年,便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即使比不得先前,却也没差多少。不承想自从天雪出仕神庭,圣母的功力竟开始慢慢衰退,然又没病没痛的,也并非中毒。圣尊如同当年为了雪丫头那般访遍各道名医,最终还是无解,只好尽量劝慰圣母。幸而除此之外,并没其他不好的症状。”

  烈尺素沉默不语,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难受。圣母当年功法之高,神界的九天玄女也非其对手,强于她的男子亦不过数人而已。现如今不仅与骨肉至亲分离多年,还要默默忍受逐渐丧失功力的痛苦,心高气傲如她,这些年究竟是怎样的煎熬?!

  忧莹拭了拭眼角,强笑道:“我才真是婆妈,三更半夜的,却与你絮叨这些。过度忧烦终归无益。有甚么话明天再谈,你赶紧回房歇息罢,霜翎也该准备好了。”

  烈尺素暂时压下愁绪,言道:“近来人间妖孽横行,又冒出来不少古怪异兽。我打算明日清晨再行下界,多少也尽上一分力。下月初即是衡门会武,届时我将与大哥他们去往崦嵫山。也不知圣尊圣母何时回来,家里就有劳你与霜翎多费心了。”

  烈尺素清冲淡静,乃是圣尊五名弟子中最不合群或可说是唯一不合群的一位,极具世外仙姝之姿。以至羊云方和楚天莫馨入门多年之后,才偶然得知这位冷艳清高、天赋超群的二师姐竟是人族出身。

  不了解此女者,往往认为她冷面冷心不问世事,甚至羊云方也隐隐是这般想法。忧莹却知烈尺素面冷心热,一向悯怀底层民生疾苦,闻言点头道:“也好,你我之间无需客套。不过人界既已渐生乱象,衡门为何不派遣弟子外出解决?”

  烈尺素眉间透出冷意:“衡氏素来自视甚高,从不随意插手人间纷乱。最近几年正是他们出山择徒的时期,但我等一路行来,驱妖多次,尚未碰见半个衡门子弟。”她不愿背后过多评议他人,至此再未多言。

  翌日清晨,烈尺素与忧莹、霜翎告别,离开斯悾圣境。她先以联通术与宫蔺驰痕取得联系,得知对方三人应蜀山弟子所托,又赶回人间西南地区。不知何故,近来川黔等地异兽明显增多,比寻常妖族更难对付,幸而人口稠密的城镇中并未出现,多在邪气充盈的幽僻山地或湖沼之中。而中原太山也现异象,数条溪流的水源枯竭,十余名蓬莱派与天师道弟子入山探查,皆已失踪。蜀山上下目前忙的焦头烂额,新任掌门又尚未选出,接到消息后也是有心无力,宫蔺驰痕等人同样分身乏术。

  烈尺素闻讯便道她愿前往一探,并婉拒了羊云方抽身同行的提议。宫蔺驰痕甚是了解这位二师妹的脾性与功法,并未阻止,只是叮嘱她多加小心。双方最后约定六月初五崦嵫山落日峰汇合。

  太山位于凡间东部,气候宜人,草木旺盛,多女桢树,钩水发源于此。山中也产玉石,但采挖不易,品质又差,远不如猨翼山顶秘洞中的无色玉石值钱。附近村民并无兴趣,反而经常捕捞钩水上游的鱃鱼进城贩卖。半个多月前,太山中的几条溪流毫无前兆的全部干涸,最大的钩水也几近断流。周边几个村庄的住户大多为陈姓,族长是位见多识广的老人家,猜测乃是妖孽作祟,当即遣了两个后生赶往蓬莱求助。其时由于蜀山佑黎塔一度险些崩毁,各地多现妖迹,蓬莱派只道是哪个厉害的妖最近逃入太山为祸,当即知会天师道一同缉妖。岂料这一去,再无一人归来。

  烈尺素抵达后先在山脚寻了个村子打探情况,不多时已有大致了解,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女子声音道:“请问是烈姑娘吗?”

  烈尺素愕然回身,但见一名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女含笑而立,竟是曾在楚遥府中同席共饮的天师道弟子水若寒。她旁边站着五名身着道袍的男子,却未见她的恋人沈宇林。

  原来楚府一别之后,沈宇林因家中有事返回韵陵,水若寒则去往龙虎山,将自己在蜀山的见闻禀告师父玄清道长。她年纪虽轻,却颇具济世之心,眼见妖乱渐起,掌门张潜鹤又惨遭横死,便向父母写信谎称自己与沈宇林北上揽胜观景,私下决定跟随师父四处除妖,同时暗访敖祖胤的藏身地。玄清起初坚决反对,到底拗不过这个出身江南望族的大小姐,只好同意。

  此次太山变故,四名天师门下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包括代掌门张尔斯的两个徒弟。天师道高层遂派出玄字辈的高手玄溥与玄清各领弟子再探险境,恰巧遇见烈尺素。

  双方寒暄片刻。玄清古道热肠,不拘小节,见烈尺素孤身涉险,其心可嘉,但未免太过冒险,当下邀她同行,相互有个照应。烈尺素略一沉吟,点头应允,心道山中怪物只怕不是这些人族修真者可以抵御的,万一遇险,自己也好及时出手相助。水若寒的师兄弟们闻言暗喜,这几位虽是道门弟子,毕竟年轻气盛,烈尺素又这般美貌,不由对她生出怜香惜玉之心。唯有玄溥微微皱眉,亦未察觉眼前这位烈姑娘深藏不露,只觉他这个玄清师弟最爱多管闲事,平白添了个修为浅显的累赘。

  太山并不险峻,然而岔路众多,错综复杂,女桢树高近十米,又生的茂密,难以御空俯查。众人只得步行上山,仔细搜索失踪弟子的下落。将近山腰时,开始出现大片枯黄的草丛与焦黑的林木,却又不似焰火烧燎所致,仿佛某种兽类经过留下的痕迹。

  烈尺素施法探察,四周毫无邪气,想来那怪兽早已不在附近,心底的不安感却未减退。她进山后不久便隐觉不对,似乎有甚么在悄悄跟着他们,可是数次暗查均无异常。是自己疑神疑鬼?抑或,对方技高一筹?心知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扰,还须自己提高警惕。

  越向上行,枯草与焦木越多,原本溪水流经处多已干涸见底,尽是死去的鱼虾。一行人循迹追至一个山洞前,黑黝黝的看不清里面情形。

  玄溥面色凝重,沉声道:“此地必有古怪。”

  话音未落,洞中猛然奔出五只红鬃牛头兽,比野牛还要大的多,双角尖利,口喷灼热气波,迅疾的冲撞过来。众人连忙侧身避开,纷纷亮出兵刃迎击。玄溥与玄清各自应付一头。水若寒资质虽佳,碍于年少,功力有限,与师兄广仁合斗一只。玄溥的两名弟子广毅、广浩不约而同的抢在烈尺素身前,一心护花,可惜面对两只牛头兽的攻击,没过多久便左支右绌。玄溥和玄清不得不分身回护,渐成混战之势,倒是未落下风。

  烈尺素游斗数招,忖道:“这些牛头兽的样子前所未见,蛮力惊人,却是兽类无疑,不懂妖术,即便成群,也难以一举制服十多个蓬莱和天师弟子,至少能逃出一两个,为何始终全无踪影?”她暗觉疑惑,又要提防着那不知是否存在的跟踪者,未尽全力。

  忽听水若寒一声惊呼,却是广仁的右臂被牛角划伤,伤口处涌出黑血,一阵酸麻,长剑登时跌落在地。牛头兽闻到血腥味凶性大发,又低头向他的腹部挑去。水若寒临阵经验尚浅,已吓的呆了。玄清暗叫糟糕,不及援手,洞中却又冲出两只更大的牛头兽,气势汹汹的扑向距离最近的玄清与玄溥。

  烈尺素手中现出一支奇特的墨色玉笛,径直掷向那袭击广仁的牛头兽。长笛飞旋而至,正砸在牛角之上,宛如金石相击之声。异兽的左角立折,仿佛被锋锐利刃斫断。烈尺素继续捏诀作法,长笛翻舞,玄光冷冽纵横,旋又击中兽首。那牛头兽一声痛吼,摇摇晃晃的倒卧地上,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

  天师道徒何曾见过如此厉害的法器,这才意识到烈尺素恐非凡人。

  水若寒回过神来,失色叫道:“烈姑娘,当心背后!”

  烈尺素临危不乱,转身只见两头异兽正咆哮着狂奔而来,素手结印,正待施法,不想一名黑衣男子突然现身,真气蓬沛,持戟横扫,也未见他如何发力,两只牛头兽的身躯已瞬间炸裂为几段,血肉横飞,腥臭扑鼻。

  烈尺素微觉诧异,那男子一头红发,身形高挺,看背影竟与墨释颇为相似,只是发色较深,且被扎成一束,更显利落,不知相貌如何。她忽觉好笑,值此当口,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关注起一个陌生男子。

  红发男子转向水若寒道:“你去照顾伤者,封住他的穴脉,莫触碰伤口。”

  水若寒被对方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的应了声是,赶忙搀扶广仁避到远处。玄清等人犹自震惊于他的深厚功力。

  红发男子冷喝道:“还愣着作甚?速战速决!”说着提起长戟向前掠去,冷芒到处,又是一只牛头兽倒地立亡。

  当下众人合力,未过多时便将剩下的几只异兽消灭殆尽。

  玄溥与玄清面面相觑。烈尺素自称在人间游历,这个陌生男子的气息也属人族,怎么都如此厉害?天师道前任掌门张潜鹤生前已是仙籍,亦难一招灭杀牛头兽。

  红发男子见洞内再无怪兽冲出,转身走向广仁。

  众人方才看清他的长相,不禁一怔。此君脸庞瘦削,剑眉斜飞,高鼻深目,是个相当英俊的年轻男子,然而明显不是中原人氏。其时大宋与辽、大理等国并立,境内的外族并不鲜见,不少权贵更是以豢养西域舞姬为乐,人族修真者之中却极其稀少。

  玄溥轻咳一声,抱拳道:“多谢公子援手,在下玄溥,这位是我师弟玄清。我等乃是龙虎山张天师门下,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他对烈尺素已由轻视转为戒备,权当是陌生人一般,并未提及她。

  红发男子俯身察看广仁的伤势,漫不经心道:“我姓元。”顿顿又道,“还好,寻常火毒而已。进洞看看罢。”他的语气平淡,却透出难以违逆的威严感。

  玄溥顿感不悦。天师道可谓人间数一数二的修真门派,他本人的辈分更是仅次于派内长老。这小子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竟然这般傲慢,连名字也不肯说全,功法高超有何稀奇?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还能强过衡家人吗?

  水若寒并未详细言及烈尺素的来历,一干天师道徒俱以为她也是修真者。玄清此时越发疑惑,心道:“各派均无元姓与烈姓的高手,以其修为,岂会默默无闻?难不成这两位皆以化名来搪塞?也几无可能出自衡门,因为衡门子弟一贯不屑理会此类‘小事’。陆常庭与掌门师伯先后惨死,蜀山和我派的几位元老齐往崦嵫山,向衡门求助,甚至未曾见到衡天兀,只是他的长子衡彦鸣出面敷衍了事。唉……”

  烈尺素忽道:“玄溥道长,可否请水姑娘与这两位道兄留在外面照顾广仁道兄?我已略作探查,四周暂无危险,洞内如何却难说,莫再增添无谓伤亡。”

  红发男子闻言忖道:“这姑娘看似冷若冰霜,心肠倒是不错。像她这样的仙族,大多在天界逍遥自在,在神界谋个一官半职也不算难,还有几个会在意凡人的苦难。”

  玄溥沉吟道:“也好,就由我和玄清师弟与两位入洞一探。广毅、广浩,照看好师弟师妹。”

  两人齐声答应。广毅又低声道:“烈姑娘,千万小心。”

  烈尺素淡淡道:“多谢。”

  广浩见状也想说上两句,但见红发男子目光扫过,虽无讥讽之意,却仿佛早已看穿他的心思,不由脸上一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洞口长草半掩,四人才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更为强烈的腥膻味。玄溥大皱眉头,正要晃燃火折子,红发男子已用法术腾起一团飞焰,周边登转明亮。洞内宽敞幽深,三丈余高,看不到尽头,洞壁山石嶙峋,应是天然形成,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零碎散落着几截白骨,以及四具残损的尸体,看服饰俱是蓬莱门下。

  玄溥玄清忧虑愈重,只怕本门弟子也凶多吉少。

  红发男子沉声问道:“失踪了多少个?”

  烈尺素心道:“原来他也是得到消息来此探查。此人身手未必在我之下,难不成是衡门子弟?却没听说过元姓的高位弟子。衡氏一门心高气傲,不会用假名。何况那些人岂会如此善心大发?衡家的规矩,也不许过多干预人间之事,无论好事坏事。”

  玄清答道:“我派与蓬莱共计十二名,不清楚是否还有其他人。”

  玄溥试探的问道:“元少侠是特意为此而来?敢问师承何处?”得意的想道:“这小子过来救人,必是打算趁机向我派示好。他独自闯荡,终究难成气候。”

  红发男子冷冷道:“我对天师道毫无兴趣。”

  玄溥眼中怒气一闪而逝,然又不敢翻脸,只好隐忍不发。

  烈尺素的双眸中却微露笑意。一路行来固然交谈不多,但也不难发现玄溥眼高于顶,心胸狭窄。适才情况危急,红发男子出手援助,广仁受伤,他又亲自察看,分明是心怀侠义之辈,只是貌似冷漠,言辞直率。烈尺素无法确定红发男子是不是那个跟踪者,不过自从他现身,她再未生出那种怪异的不适感。

  当下四人护住周身,向深处行进,转过两个弯道后光线骤亮。一片圆形的空场宛如大厅,四壁插着十支火把,对面一道石梯,不知通往何处。场内倒着七八个人,生死难测。

  玄溥面色忽变,叫道:“广智贤侄!”快步走向一个仰面躺卧的道袍男子,正是张尔斯的爱徒。只见广智眼圈乌黑,口唇青紫,似乎中了毒,所幸一息尚存。

  四人又察看余者,除了一名蓬莱弟子,皆已丧命,张尔斯的另一徒弟广慧也未能幸免,并非全死于剧毒,还有几个竟似被凶兽的巨角生生刺穿脏腑而亡。

  烈尺素蹙眉道:“他们所中之毒颇为古怪,若不及时解除,性命堪虞。”她从袍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玉瓶,倒出两枚丹药,又道,“这是固元丹,可以多延迟些时候,须得尽快送他们出去祛毒疗伤。”

  “附近只有几个小村子,何处去找解毒的行家?从太山御风回龙虎山,一时半刻也到不了,一颗药必定不够!”玄溥急道,“广智若是殒命,我如何向代掌门交代!”

  烈尺素歉然道:“前些日子我为救治一些感染疫病的村民,已用去大半固元丹。此物炼制不易,现下只剩这两颗。”

  “那些愚笨无能的山野村夫,死就死了,白白糟蹋良药!”玄溥此行首要目的便是救出广智,以讨好张尔斯,焦躁之下口不择言,“你快将这两丸药都给广智服下,蓬莱那小子一看就活不成了。”

  玄清又是震惊又是羞愧,万没想到师兄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烈尺素玉容一沉:“生命岂有贵贱之分。阁下所言,尺素难以苟同。”她不喜争论,也不愿恶语伤人,言毕便将两枚丹药分别纳入两名伤者口中。

  玄溥也觉失言,又忌惮烈尺素的修为,讷讷不语。

  红发男子冷笑道:“道长是修仙之人,仙道没修成,先把人心修丢了,可喜可贺。”

  玄溥终于恼羞成怒,大声道:“姓元的你如此张狂,本道爷早就看不顺眼,当真以为天师门下是好欺负的?”

  红发男子扬手便是一掌,强横的气劲宛若闪电激发。玄溥根本无暇躲避,胸口如遭锤击,当即口喷鲜血,昏迷不醒。

  玄清变色道:“手下留情!”

  “死不了。”红发男子若无其事的言道,“倘若龙虎山上尽是这等货色,张潜鹤恐怕早被气死了,哪里还轮的上敖老龙生乱。张尔斯为何不考虑清理门户?莫非是这位道爷善于溜须拍马,新任张天师舍不得弃掉?”他一壁说,一壁变出一只符鹤,双手捏诀,符鹤转瞬化作青烟消散,两名伤者身下旋即现出光环法阵,又与法阵同时消失。

  烈尺素明白他是借助瞬移法阵将伤者送去某地治疗,忖道:“这位仁兄的性子与墨释亦有相似之处,不过更为热心,这却难得。”

  玄清扶起玄溥,探查脉息,确实死不了,然而养伤也要养好一阵子,听闻红发男子之言,暗自叹息。他当然知晓玄溥为人,只是同门多年,又比他年长,有些话委实难以宣之于口,眼下却又如何收场?自己也决计不是红发男子的对手。

  “玄清道长,带着你师兄还有外头那几位返回龙虎山罢。你们那个宝贝师侄,我已托人解救。”红发男子居然已替玄清找好对策,“假如要找我算账,下月崦嵫山悬空谷见,我将参与会武,届时奉陪到底。”

  玄清亦是爽快之人,向两人抱拳道:“也罢,后会有期。”背起玄溥转身离去。

  烈尺素心道:“广智与广仁的毒伤截然不同,并不易解。此处空场又置放火把,自然不是兽类所为,洞中深处想必藏有真正棘手的怪物抑或妖类,若不铲除,后患无穷。不知这元公子作何打算。”两人行至此地,尚未有过一句对话,不禁微觉尴尬。

  红发男子突然施展法术,几具尸身相继燃烧起来,很快便被烈焰吞噬。

  烈尺素惊道:“何必焚尸?”

  红发男子望向她,微微一笑:“我还以为姑娘是打定主意不理我了。”他先前要么面无表情,要么似笑非笑,眉宇间难掩冷傲之气,此刻露出笑容,登时令人生出几分亲近感,而且他这句打趣之言并无轻薄讨喜的意味,显然是为缓解彼此间的尴尬感。

  烈尺素也不由失笑,敛衽道:“在下姓烈,名尺素。元公子,有礼了。”

  红发男子还了一礼,方解释道:“这个洞里并无禁制,山上野兽众多,假如闯进来吃掉毒尸,也是麻烦,掘土深埋又过于耗时,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原来如此。”烈尺素忽然现出迟疑的神色,问道,“适才上山之时,我隐约觉得似是有人跟踪,恕我冒昧,可是元公子?”

  红发男子点点头:“烈姑娘的探察术当真不赖,不过勿要多心,我暗中跟随在后,与你目的一致,想瞧瞧那几个道士的功夫如何。”

  “我与他们在山脚偶遇,暂时结伴同行,并无暗查之意。”

  红发男子愕然道:“那你们围击牛头兽的时候,你起初为何隐藏实力?”

  烈尺素无奈道:“我当时在分神防备你,谁知你是敌是友。”

  红发男子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在下多心,还望姑娘莫怪。”

  烈尺素含笑道:“小事一桩,说开便好,元公子不必致歉。”许是被那爽朗的笑声感染,又或是为着其他甚么缘由,虽是初次见面,她却只觉这个异族男儿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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