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天墨飞雪 > 第七十六章 乌合之众

?雉韦眼中杀机陡现,阴沉笑道:“赤魔尊如此怜香惜玉,在下佩服,却不知贵界的元老会对阁下此举将作何评判?”

  噬灵殿顶部忽而响起一个讥诮的声音:“你们这群蠢物,当真愚不可及。”

  胡温温等闻声无不震惊,竟然全未察觉此人究竟何时潜入大殿,未及仰首观望,眼前红光飘闪,一名身着火红衣衫的男子业已跃下殿顶石梁,落入殿内中心处。众人看清他俊美无俦的容貌,又是一怔,荔晓姣的美目中更是泛出异彩。

  墨释心中剧震,失声道:“是你?!”

  红衣男子微微一笑:“是我。”正是当年在天魔界蓝玫谷中,曾与墨释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男子小鱼。

  然而墨释的讶异不止于此。当初小鱼只说过寥寥数语,便即离去,他对小鱼的声音并未留存印象。此刻却已听出竟与地魔界狱王的声音一模一样,难怪初会鱼菊狱时,墨释隐然生出似曾相识之感。他暗自疑惑,忖道:“狱王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猨翼山,目的何在?难道此事与地魔界尚有干系?”

  胡温温等面面相觑,猜不透墨释与来者之间到底是敌是友。

  惟有雉韦神色凝重,缓缓问道:“阁下与霄伤熠有何关系?”

  原来胡温温等事先定好计策,打算将天雪所率的天兵引入秘道一网打尽。牡丹结界由紫衣女所设,雉韦仅掌握开启与关闭之法,不过可以据此感知天然石室内的情景。由于天雪和期舞鸯的术法水平甚高,胡温温未敢在石室中设置水镜窥探敌踪,只是叮嘱雉韦见机行事。他与傅酩以等援手先行去往噬灵殿以逸待劳。

  雉韦本以为期舞鸯能够解除牡丹结界,岂料这位无极殿副殿主也是束手无策。他正盘算着如何巧妙的破除禁制又能避免天雪生疑,那红衣男子突然现身。雉韦从他口中方知这个古怪艳异的姽婳花护果真是术法大师霄伤熠创设的一门禁闭术,疑窦顿生。红衣男子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开禁咒,不久后便独自离去。雉韦待天雪率军进入秘道后,施展幻术将驻守秘道入口的期舞鸯及神族兵士尽数迷倒。他已应允将期舞鸯献与蒙面男子,然而事态紧急,山洞内外皆兵荒马乱,一时也无处安置此女,索性先将她留在原地,自己疾速返回地底秘道。

  雉韦料定万无一失,不想墨释的到来打乱全盘部署,而红衣男子的再度出现,更是出乎意料之外,忍不住开口发问。

  鱼菊狱漠然道:“果然是蠢材。你认为本王会回答你的问题?”

  雉韦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不由暗中恼怒:“这死小子的臭脾气倒是和墨释类似,怎地今日接连遇到不好惹的人物,真是出师不利!他自称‘本王’,不知是甚么来历?”他连续换了三种手法,始终无法探察出鱼菊狱的界属,愈增戒备之意。

  荔晓姣露出灿烂如花的笑容,柔声道:“公子方才说的愚不可及,又是所指为何?”仿佛对方的嘲讽与她毫不相干。

  鱼菊狱淡淡道:“赤魔尊只需将诸位斩尽杀绝,元老会岂能知晓他曾救助天庭的神武将军?或者你们自认可以联手击败他?那就不仅是愚蠢,兼且狂妄可笑。除非冰筹与腾子骞也在此地,各位或有些许胜算。”

  荔晓姣面色微变,忖道:“看来这美少年对我方的情况颇为了解,却也棘手。”忽又瞟向墨释,娇笑道:“奴家若是死了,世间再无可解缠魂紫罂蛊之人。”她和神族并无仇怨,因与傅酩以相识多年,又想借机看看新近研制的蛊毒威力如何,方才赶来凑个热闹,委实没料到墨释如此看重天雪,不禁后悔蹚入这片混水。现下听闻鱼菊狱之言,表面犹自镇定,实则隐生怯意。

  傅酩以自打墨释要他自断一臂之后,就打起了退堂鼓。昨天深夜胡温温忽至北嚣山洛樱阁拜会腾子骞,希望对方看在与枭璩和他本人均有私交的情面上,助妖军一臂之力,却只见到傅酩以和在此作客的荔晓姣,腾子骞及其另两位弟子近期并不在山中。以胡温温的老奸巨猾,当然不愿无功而返。他心知傅酩以已得腾子骞的几分真传,不着痕迹的吹捧对方。傅酩以历练尚浅,禁不住对方巧舌如簧的恭维游说,最终飘飘然的偕同荔晓姣一起前往猨翼山。

  腾子骞对人族修真者残忍狠辣,除此以外,可说是个清心寡欲的耿直汉子,对待徒弟也是严加管教。傅酩以的性情中不乏油滑浮躁气,但并非卑鄙**的无耻之徒。他从未见过天雪这般美貌的女子,方才一时色心忽起,动了邪念,其实也算是男子的正常反应。不料就是那两句调笑的言语,竟然惹上了赤魔尊这么恐怖的对头,简直追悔莫及。

  蒙面男子身份特殊,更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些人各自怀有不同目的,本是乌合之众。事情进展一帆风顺之时,自可同仇敌忾,如今面对威风凛凛的赤魔尊与深浅难测的鱼菊狱,登时人心离散,萌生退意。

  天雪的娇躯轻轻颤动,星眸微张,猛然又喷出一大口黑血。

  三方同时紧张起来。

  胡温温等心知肚明,万一天雪发生不测,墨释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然若交出解药,先前取得的大好局面势必彻底转向被动,实是心有不甘。而天雪的强狠手段,胡温温记忆犹新。她若是恢复功力,在场者只怕难逃一死。

  墨释担心天雪支撑不住,以其孤傲,两次向对方索要解药未果,已达忍耐的极限。本想尽快解决胡温温一行,再寻个僻静所在为天雪疗伤,然而他对驱除蛊毒并无十足把握,又怕天雪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鱼菊狱神色如常,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天雪身上。这位当今天庭中功法最为高明的神将,依然一袭白衣,美丽如昔,与当年的司空秀蓝全无分别。纵然狱王殿下冷酷乖张,心硬如铁,极端痛恨神族,又真能漠视她的生死么?

  众人各怀心事,殿内一时陷入沉寂。

  天雪忽然挣扎着直起身来,玉容上笼罩的黑气奇迹般消散殆尽。墨释又惊又喜,天雪看向他,露出一丝浅淡的温柔笑意,随后转向胡温温,沉声道:“胡军师,可否请谢护法出来与本将见一面?”

  胡温温脸色骤变,强笑道:“甚么谢护法?老夫不懂天雪将军所言何意。”

  天雪冷哼一声,凛若冰雪道:“阁下若不交出谢棻棻,今日便是诸位的死期。”

  荔晓姣难以置信的盯着天雪,震惊道:“不可能!缠魂紫罂蛊的毒性根本无法倚助自身法力加以祛除。中蛊者越是催动灵力,越会加速体内缠魂蛛的化生,逐渐封住所有脉络,只能任由紫罂粟的毒势蔓延。”

  天雪冷冷道:“那要感激谢护法的纤指‘留情’,仅在我的手腕处划下一道浅痕。紫罂粟的毒素可从肌肤渗入,你说的缠魂蛛却惟有见血而生。我适才吐血眩晕,是由于紫罂粟的毒性太过猛烈,一时抵抗不住。后来墨释施法护住我的心脉,我再无后顾之忧,自可全力化解紫罂粟的毒效。”

  胡温温等闻知缘由,无不暗中大骂谢棻棻的笨手笨脚,又念及若非墨释及时赶到,天雪依旧无力回天,更是痛恨不已。其实他们若能当机立断,本有一拼之力,至少可以全身而退,毕竟秘道内还藏有数千名丧失神志的妖族兵士。墨释固然勇武绝伦,也难以在短时内尽数击毙几千妖军,何况他虽不惧怕元老会知悉此事的后果,却不得不顾虑天雪的性命,投鼠忌器之下,不会刻意为难对方。然而胡温温等对赤魔尊实在太过忌惮,又各怀私心,犹豫不决,终至功亏一篑。

  墨释只觉谢棻棻的名字甚是耳熟,旋即想起天雪昨日曾经提及无极殿的高阶术法师中仅有两名女子,即副殿主期舞鸯和护法谢棻棻。墨释怀疑其中一女或许与依紫有关,天雪对此不以为然,但仍答应他伺机探察两女的虚实。眼下尚不清楚此事的细节始末,但墨释根据天雪所言,已不难猜出谢棻棻乃是妖族的眼线,以至神族险些一败涂地。

  原来先前天雪虑及两位术法师的安危,命期舞鸯和谢棻棻留守于天然石室内。期舞鸯遵从上令,并无异议;谢棻棻却不住的软语央求,想要进入秘道历练一番。天雪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他们自然也在秘道内看到三条山路。天雪与滔仁翰担心兵力过于分散,决定从东侧山道开始逐一探察。谢棻棻忽然声称以体察术感知东南两方各有一千左右的普通妖军,并无高深的妖邪气息存在,不必过虑。

  六界各道的术法各有独特之处,但总体上可分为疗伤系、护身系、幻术系、体察系、蹑踪系、禁闭系、丹器系和御灵系八大类,尚有一类辟邪术,主要是佛道两门的偏好术法者较为擅长。

  疗伤、护身无须赘述,绝大多数修行者都会研习几项简单的疗伤及护身术。幻术类五花八门,摄魂观心、令对手昏厥疯魔定身石化诸如此类,以及多种巫术,俱可归于此类,例如鬼族的暗夜千瞳和霄伤熠所创的迷迭双心锁,即属幻术系的顶级摄魂术。体察术可以感知对方的界属、功法层级、人数多少、方向距离等。蹑踪术顾名思义,各族皆可修习的水镜、魔族的幻镜形术和刻印亦可算入在内。禁闭术的作用多在于设置障碍结界,佑黎塔防止妖族外逃的五灵法阵和猨翼秘道入口的姽婳花护,都是此系中的高级术法。丹器系是指炼制丹药与法器,炼化虫蛊和研制毒物也在此列。御灵系包括驾驭、操控、化生各类生灵甚或亡魂邪灵,厉魂七魄御鬼大法与元婴噬妖咒虽是攻击类法术,然究其根源,均源自御灵系的术法。

  霄伤熠创设的诸多精妙术法中,尤以疗伤、体察和禁闭三类最令人称绝。天雪的术法水平相当高明,但在体察术和禁闭术方面,与无极殿的高阶术法师相比,终究稍逊一筹。她得知谢棻棻的体察结果,心中一宽。

  滔仁翰提议兵分两路,速战速决,以免拖延时间过长,如果外面的三百兵士因此出现意外,委实得不偿失。这位龙禋将军素以稳健著称,天雪略作思索,认为他言之在理,颔首应允,却不知此刻的滔仁翰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谢棻棻施法控制了神魂。

  当下滔仁翰率四百天兵走东道,天雪和谢棻棻带领其余兵士进入南道。

  天雪等顺利抵达噬灵殿,厚重的石门立即下落,封闭殿门出口,殿内涌出无数妖军。谢棻棻佯装惊惧,一把抓住天雪的手腕,纤指轻划对方的柔嫩雪肤。谢棻棻的指甲内已事先淬入缠魂紫罂蛊的毒液,但她与天雪本身并无仇怨,也不愿彻底背叛天庭伤害同族,心中交织着慌乱愧疚,又恐过于着迹,根本未能划破天雪的肌肤。谢棻棻身为现任九天玄女季宓宁的徒弟,与金夙浣思姊妹可算是沾亲带故,又颇得神帝的**爱。天雪自然不会想到她竟暗投妖族,图谋不轨。

  当时的情形一片混乱,天雪未及作出反应,蒙面男子与雉韦已猱身攻上,荔晓姣和傅酩以随即加入战阵。那三百名天兵猝不及防,很快不敌胡温温指挥的妖族围攻。殿内两侧的地面突然陷落,神族兵士全部**下去。谢棻棻见状假装不支,自行避入地下。胡温温见大局已定,命令手下也返回地洞。双方暂时停战。

  是以墨释赶至噬灵殿之时,只看到天雪独陷困境。待天雪蛊毒发作,虽然身体乏力近似昏迷,意识依然保持清醒。她清楚自己的功力深浅,绝不至如此不济的中毒不察,仔细回想此前的经历,省悟到必是谢棻棻暗中作梗。

  胡温温眼珠一转,干笑道:“天雪将军,此次你所率的一千兵士中,被擒者将近六百,余者大多或死或伤。将领中康元重伤,滔仁翰已落在我方手里。就算你平安返回天庭,恐怕也难逃初昊帝的责罚。不如你我做个交易。只要你和赤魔尊大人同意放任我等离开此地,老夫必会释放那些被俘的兵将。两位若是不愿,我等惟有拼死一搏,反正尚有数百神兵陪葬。老夫绝非虚言恫吓,但求自保,无奈为之。敢问两位意下如何?”

  天雪不禁犹疑。她未将所谓的神帝惩处放在心上,却不忍看到那几百个无辜将士因而惨死。然若放走胡温温一行,追查元婴噬妖咒的线索将再次中断,业已丧命于此的诸多天兵,岂非死的毫无价值?几个时辰之前,他们还生龙活虎的追随在将军身后,充满初入人境的兴奋喜悦,现今却已长眠于人间的荒山秘洞之中。难道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元凶首恶安然离去吗?天雪想到此处,心中刺痛,愈发难以定夺,再说以墨释的性子,断不会惧于胁迫而轻饶胡温温,就算自己答应,他也未必附和。

  墨释自不在乎神族的死活,又厌憎胡温温等的奸狡,恨不能将对方悉数斩杀,然而他见天雪沉吟不语,转念明白她的立场和苦衷,低声道:“由你来决定就是。”忽又记起鱼菊狱,此君自从天雪苏醒,便退至大殿一侧,再未出言。

  天雪颇为感动,却见墨释的目光转向自己身后,不由回首望去,这才发现鱼菊狱,诧异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墨释吃了一惊,误以为天雪并未忘记小鱼,愕然道:“难道你还记得他?!”

  天雪被问的有些糊涂,怔怔道:“我方才在上面的石室中见过他,那个牡丹结界便是他解除的。”她蓦地想起鱼菊狱似乎认识司空秀蓝,恍然明了墨释为何如此惊讶,一时也不知是好笑还是苦笑,又问道,“你们两个以前就认识?”

  墨释尚未答话,鱼菊狱突然冷喝道:“想逃么?”扬手挥出一道如有实质的强大气劲。

  傅酩以发出一声尖利惨烈的嚎叫,右臂已断,当即昏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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