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枭璩怔立于悬空广场,面色惨白,呆滞无语。四周欢呼声不绝于耳,但那无尽的狂喜笑语与他全不相干。
天雪冷眼旁观,沉声道:“你并非怙恶不悛之徒,若肯说出幕后指使者,本将愿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
履阳等神将暗觉不妥,却见天雪轻轻摆手,当下不再多言。
枭璩神情变幻不定,突然抬头质问道:“天雪将军,当年你为何要杀害紫霞仙子与她的夫君?他们何其无辜!”
天雪愕然不解:“我根本不识得甚么紫霞仙子,何来杀害一说?”
“你不必装糊涂!那对夫妇虽是妖仙殊途,但并未妨碍旁人,更没伤害过其他生灵。当初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天界云空湖畔,和乐美满,你却奉命前去捉拿。最终夫妻俩双双命丧于碧血剑之下,只有孤女侥幸逃往人间。你身为天神,本应宽仁为怀,怎地如此残忍?”依紫曾经数次告诫枭璩切莫多言,然其此时心神激动,对依紫又渐生疑窦,终于不顾一切的喝问出来。
天雪心道此事果然另有隐情,却不知是误会所致,还是有人故设圈套,须得细查,故解释道:“妖王,天界分九层,层界越高,气息越为稀薄,神族久居于此,如鱼得水,异世界内的魔族亦无妨,其余族类却万难适应,除非自身修为相当深厚,抑或经由神官施法加以护佑。”
枭璩将信将疑:“为何我等并无不适?”
“此处乃是南天门外,临近通往魔界的异空之井,算是天界的外围,尔等自然无恙,可若耽搁过久,也难免气息不畅。另外云空湖远在天界极西北处,终年天寒地冻,生灵罕至,唯一的灵物类便是冰蚕,绝不适宜居住。即便是为了躲藏,天界如此广大,也无需去往那等苦寒之地。在场数千名神族将士,俱可作证,你若是不信,也由得你。”
枭璩只觉一盆冷水临头浇下,颤抖不止。他此刻胆气皆衰,无意再战,所率妖众更是军心涣散,未战先欲降,心知天雪完全没必要矫饰作伪。何况方才亲眼所见,这位神将固然冷傲狂妄,却非卑鄙下作之辈。
天雪察言观色,又道:“你前来神界邀战挑衅,莫非正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孤女,找我复仇?元婴噬妖咒可是由她传授于你?”她蕙质兰心,见妖王神情惨痛,再联系适才所言,业已猜出几分端倪。
枭璩闻言不语,脸色愈发难看。天雪便知所料不差。
墨释忽插口问道:“你们通过异空之井,是否也是她安排的?”他听着天雪枭璩间的对答,脑海中蓦然闪过某个可怕的想法,似乎先前某种疑惑就此得到答案,但转念又想起胡温温曾言进入异空之井的法阵乃是妖族狼炎所设。心思杂乱间,那一闪而逝的念头,再度转为模糊不清。
枭璩依旧沉默,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投向墨释身后。
墨释一怔,心中微动,暗自有数。
雌凰突然长声悲鸣,众人不由吃了一惊,纷纷转头看去。原来方才金斓凤凰被血怪吸入之际,雄凤为保护雌凰已受重伤。此刻虽已逃出生天,无奈灵力消耗过剧,终是不支而亡。雌凰不住振翅嘶鸣,猛然间叼起雄凤的尸体,疾速飞向高空。
鸢碧花容变色,尖叫道:“糟了,快阻止它!”
众人错愕未及反应,空中已然腾起熊熊烈焰,霎时吞没了两只灵凤。那雌凰因爱侣惨死,不愿独活,竟然焚身自绝,追随雄凤而去。靺狮与金斓凤凰同住多年,感情颇深,苦于伤后无力飞翔,见此情景,连连哀声低吼。
一时之间,众皆默然,为这对灵禽的深情所触动。六界之内,真正能够不离不弃至死不渝的伴侣又有几何?
鸢碧驯养异兽多年,在她心中,它们与柔柔无异,眼见灵凤殉情而死,悲伤难抑。那头巨犬似乎理解主人的心意,在她的腿边不住轻蹭,以示安慰。鸢碧见爱犬如此通灵,微露笑意,轻抚它的皮毛,心中略宽。柔柔汪汪叫了几声,眼睛骨碌乱转,看到靺狮仍是悲吼,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柔柔是典型的狗仗魔势,欺软怕硬,不亦乐乎。众魔碍于鸢碧的情面,俱都一笑置之,不与它计较。是以除了墨释之外,靺狮简直是它最为惧怕的生灵,不知此时主动上前,打着甚么主意。
靺狮瞅见大狗慢慢靠近自己,并不理会。柔柔叫了几声,似是劝慰关怀,见靺狮未曾显露敌意,胆子便大了起来,又走近几步,试探着舔了舔它的脸。靺狮又轻吼一声,微微摆头避开,却不甚恼怒。柔柔放下心来,在它四周蹭来蹭去,尾巴摇个不停。
靺狮被缠的无奈,奔到墨释身边,卧倒在地。柔柔也一溜烟跟了过去,紧挨着它身边趴下,又对着墨释摇尾乞怜,狗脸上满是得意谄媚。
鸢碧虽然难过,也禁不住笑出声来,心想这家伙倒是懂得见缝插针,讨好卖乖。
众人感慨于灵凤情深,又见这头魔犬可爱有趣,一时均忘了关注妖族所在。
苍穹早已恢复湛蓝之色,万里无云,隐有紫芒微闪而逝。
枭璩忽然一声狂吼,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似是震惊,又似哀恸,七窍中渐渐涌出黑血。
天雪闻声回头,连忙奔过去俯身探查,心知他命在旦夕,救治已无用,焦急问道:“那女子现于何处?”
枭璩听而不闻,嘶声叫道:“我……我不信!依紫,依紫你……”话音未落,气息已绝。一代妖王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天雪暗自惊疑,忖道:“此女竟可施展元婴噬妖咒,究竟是何来历?看情形,狮妖亦是为她所害,瞬间杀其于无形,我等却毫无知觉。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枭璩既已惨死,线索至此中断,一时也无法继续追查。天雪面向妖军道:“妖王已故,你们且先带着他的尸身返回人间罢。”
群妖一怔,随即露出欣喜感激之色,想不到这个美貌神将心肠恁好,竟肯放他们一条生路,忽又想起已经得罪了魔界,方才亲眼见识过魔尊之威,顿时转喜为忧。
却听墨释道:“你们去异空之井等候,本座送你们回去。”
妖军惊喜交集,不啻听到天籁福音,忙不迭下跪,向墨释和天雪叩谢不杀之恩。这两位大人的神情举止几乎如出一辙,均是眉心微蹙,避到一侧,摆手让他们起身。
鸢碧看在眼里,忍不住掩唇偷笑。
魔族中一名男子越众而出,躬身道:“赤魔尊大人,卑职为他们领路。”却是出自鬼族的蕴夜。
墨释微微颔首,并未言语。不料靺狮猛地斜刺蹿出,怒吼着扑向蕴夜,柔柔也随之狂吠起来。然而靺狮受困于血怪体内多时,耗损过大,气力难济,虽然骤起伏击,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蕴夜及时躲开异兽的扑击,神情略显慌乱,勉强笑道:“靺狮想是受了些刺激,鸢碧你最好尽快安抚。”
雷鬼君毋冷不丁接口道:“若不是你,它们岂会受此刺激?”
蕴夜怒道:“你休要胡言妄语!”
君毋冷冷道:“你曾去兽魔异境,做过甚么?你曾去人间猨翼山,又做过甚么?蕴夜,难道你依然执迷不悟?”
蕴夜无言以对,眼中却露出狰狞之色。夔奡见状,立时上前数步,挡在君毋身前。
原来君毋娴静内秀,与魔族高层的关系较为淡薄。数日前某个午后,她闲来无事,便打算去往蕴夜处略作闲谈,却在无意间发现蕴夜遮遮掩掩的向东面御空而去。君毋一时好奇,悄悄尾随其后,发觉他潜入兽魔异境,鬼祟的向三只异兽投食。她心下生疑,暗中追踪,又见他前往人间,似与妖族关系匪浅。
这两位均来自鬼界,平素颇有些交情。君毋犹豫片刻,心想蕴夜并未作恶,固然行止可疑,未必会对魔界不利,因此并未声张。到得今日神妖大战,她方猜出原委。此时见蕴夜意图借故溜走,终于出言阻止。
鸢碧听闻君毋所言,登时回想起几年前异兽发狂的情形,当时也曾碰见蕴夜从兽魔异境中出来,厉声道:“不错,蕴夜你将事情说清楚!”
墨释微觉诧异。方才枭璩的目光转向魔族所在处,他已明了定有妖族内奸,本以为是来自妖界的倾渂甚或鸢碧,没料到居然是鬼界人物。
蕴夜见赤魔尊看向自己,愈发惊慌,便想施术逃命。墨释冷哼一声,右拳挥出,气劲暴烈迸发。蕴夜如何抵挡的了,但他深知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竟是咬牙强忍,拼着那一拳之力借势遁去,化作无形轻烟。
天雪面露冷笑:“鬼遁术么?”手中神剑激射而出,向着广场上空疾速刺去。
墨释也飞纵而至,再次挥拳。
只听两声闷哼,碧血剑停在半空凝滞不动,似乎戳进甚么透明的物事,紧接着一股黑血凭空喷射出来。蕴夜本想以静制动,隐匿于广场,料定众人当往异空之井的方向追赶,他再趁乱寻觅机会逃往人境。然而这等障眼法,却如何骗得过神将魔尊。
蕴夜先前已受重伤,此刻再中一拳一剑,哪里还能活命,身形现出,重重跌落到玉石地面上,消逝而亡。
众人皆松了口气,惟有幽溟微微苦笑,心道:“他俩怎地变成这般急性子,好歹留个活口,以便探查消息。绝佳的线索就这么死掉了。”
其实墨释与天雪纵然嗜武,毕竟身居高位,心思缜密远胜常人,绝非一味冲动斗狠之流。只是墨释见天雪始终对他冷若冰霜,心中气苦,恨不得将满腔郁愤尽数发泄出来。而天雪自听到蕴夜称呼墨释为赤魔尊,便存了一分争胜之意,自也不肯示弱。蕴夜的悲惨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澄澈的晴空一碧如洗,宛如静谧深邃的无边溟海。晖光煦暖,仙风徐来,似已涤尽血煞妖气。血怪灭,妖王死,内奸除。这场神妖大战业已进入真正的尾声,双方将士的脸上俱都露出疲惫厌乏却又如释重负的神色。
悬空广场正中,墨释、天雪相对而立。一时之间,极是静默。神魔妖三方同时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逐渐汇聚,不由自主的再次紧张起来。
天雪的美眸中光芒烁闪,仿佛初次相见一般打量着墨释,冷然道:“原来阁下便是魔界的赤魔尊。”
墨释神情寥落,竭力抑住心中的酸楚,点头道:“不错。”
纵使相逢亦不识。对于失忆者而言,无关紧要,对于保留记忆的一方,却是怎样的悲哀与无奈?
天雪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续道:“当年我初入天庭,即闻赤魔尊大人的威名。今日机会难得,妖族之事既已了断,不如你我就此比试一番。敢问大人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无不目瞪口呆,随即再次引发喧声哗乱。
懁肆喃喃道:“了不得,了不得,打了这么久,我都看够了,她居然还没打够?天雪和赤魔尊当真是无双绝配。”
“可不是嘛!”虣隳笑着附和道,“日后他们若是有了孩子,只怕生下来就会舞刀弄枪。”
原来在这些魔界高官心中,天雪也好,秀蓝也罢,神将也好,凡人也罢,反正早就认准了她是墨释的女人,至于确认名分,无非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过了良久,喧哗稍住。墨释淡淡道:“我不会和你动手的。”说着转身离去。
天雪不解问道:“为甚么?”
墨释摇头不语,继续向前走去。
天雪秀眉一挑,冷哼道:“那可由不得你!”身形轻晃,逼向墨释,手中神剑划出漫天碧芒,疾刺而出。
墨释听到背后风声有异,面上现出无奈苦笑,身子陡然拔起,堪堪避过那快如闪电的一剑。
天雪见墨释闪避却不还手,疑惑中亦夹杂着几分恚怒之意。她对于人间转世的记忆已无分毫,墨释在她眼中不过是功法超绝的对立敌方,且备受飞凌的推崇赏识,心里早就存着一决高低的念头。此刻见墨释不肯出招,自以为他是心存轻视,怎会不恼。当下一声清啸,再次进招,剑势不绝,凌厉狠辣,竟是一剑快似一剑,但见剑影纷飞,气势纵横,不出片刻,墨释便已笼罩在一片深碧浅翠的光幕中,不得抽身。
三界兵众只看得目眩神驰,神族更是连声喝彩,掌声雷动。
天雪所施剑术名为疾风雷舞诀,共计三十六式。当年凝武大会期间,多名参试者均败于这套疾如流星力若神雷的剑法之下,其中最强者也仅仅接下了一十三着。然而天雪的招式虽疾速勇绝,剑势如虹,却始终无法迫得墨释出手,几次眼见就要击中对方要害,不知怎地,又被他以匪夷所思鬼神莫测的身法闪避开去。百招将过,天雪心知再打下去也不是办法,猛然收剑止势,稳住身形,落在墨释面前,冷冷瞪视着他。
墨释见她凝招不发,当即也静立原地,嘴角微扬,勾出一抹迷人的弧度。一阵轻风拂过,他的披风簌簌飘起,倏而碎成千条万缕。原来方才天雪的剑气太盛,纵然无法伤害其身,但气劲到处,竟将披风划的支离破碎。
墨释的笑意加深,低声赞道:“果然好身手。”
天雪蛾眉紧蹙,怒道:“哼!你为何不还手?看不起本将么?”
墨释见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愤懑不耐,心中的伤痛再次涌起,忽觉世间万物俱都了无生趣,语气萧索道:“你若想杀我,又何须用剑?”
天雪冷笑道:“你以为本将不敢吗?”
墨释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
天雪忽然一阵没来由的慌乱,只觉这样的眼神如此熟稔,好像在甚么地方见过似的,旋即又谴责自己的荒唐想法,暗道:“这种时候,岂可胡思乱想对敌手软!”心念惶杂中神剑递出,她与墨释本就相距甚近,噗的一声响,碧血剑锋倏然穿透袍服,刺入墨释的前胸,鲜血霎时染红了他的胸前衣襟。
三界将士齐声发出惊呼,难以置信赤魔尊竟然当真不闪不避。一干魔族惊恐交加,纷纷奔进场内,却被墨释目光所阻,不得不无言止步。
幽溟心乱如麻,忖道:“看来天雪所中的失忆术法相当厉害,墨释便是死在她手上,也未必能唤醒秀蓝的记忆。这可怎生是好?”
天雪见剑锋刺入,血不断的滴洒下来,愈发心神纷乱,急道:“你怎么不躲?我……我……不是真的想要伤你。”彷徨无主之间匆忙拔剑,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墨释却未止住伤口,依然深沉的望着眼前女子,但觉柔情百转、森寒空虚,不知是喜是悲,反而隐隐有种解脱的快意。
那一剑刺入,天雪心中骤然剧痛,魂魄无依,仿佛是刺入自己胸口一般,痛苦而哀恸。此刻见墨释胸前血流如注,情不自禁的举手施出疗伤仙法。血势渐渐凝止,然而碧血剑乃是上古神器,伤处终究无法瞬间痊愈。若是换作旁人受此一剑,恐怕就此魂游地府去了。
墨释黯淡的眼眸中,蓦地闪过惊喜之意,低低道:“你为何不忍杀我?”
天雪玉容微变,不由陷入无比的迷惘:“是啊……神魔对立,我为何不忍杀他?嗯,是了,他对我有过救命之恩啊。”想到此处,似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勉强放下心来。抬头却见墨释满眼喜色,目不转睛的凝注自己,芳心再次无法控制的泛起阵阵涟漪,竟是不敢直视,转身说道:“日后你我公平对决,再杀你不迟。你……你赶紧回去养伤罢。”她竭力装出冷漠的语调,到得最后,终是无法掩饰的流露出温柔关切之意。
天地寂静,暖阳碎金般倾洒于两人身上,柔和温煦,似有无限暧昧的情意流转其间。天空透蓝明亮,阳光一寸一寸的细裂,不可探测,亦不可追寻。如此良辰美景,在彼此的沉默相对中,仿佛一种完美终局。曾经沧海的刻骨深情,纵是神魔永隔,记忆全逝,也终究难以泯灭。
忽听一阵狂吼,却是靺狮见主人受伤,急怒交加,此刻力量逐渐回复,即要上前护主。墨释连忙出声喝止。靺狮极具灵性,不敢违逆,只好怏怏的回到原处,依旧目露凶光,狠狠瞪视着天雪。
柔柔早已认出眼前的黑衣女子,以为仍是那个给它美味食物的司空宫主,此时见场内比斗已停,马上低吠着飞奔而来。
天雪转头看到一只丑怪肥胖的凶犬猛扑过来,便想举掌击毙。
鸢碧慌忙叫道:“秀蓝住手!它没有恶意。”
天雪微怔,一时顾不得称谓有异,低头看去,此犬眼中果然全是雀跃之意,围着自己转个不停,又磨又蹭的大是亲近。她轻轻蹙眉,不知它是甚么意思。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凑了上来,顺势变出一盘肉骨,讨好的笑道:“将军可以喂它吃这个。”
天雪闻言抬头,失声道:“怎么是你?”
肸旬愣了愣,以为天雪忽然间恢复记忆,喜形于色道:“难道将军全想起来了?”心道若是因为这盘骨头,令她回想起人世的经历,自己可是为赤魔尊大人立下奇功一件哩。
却听天雪面无表情的言道:“当年异空之井内,阁下逃的很快哪。”
肸旬瞠目结舌,满心欢喜霎时被击得粉碎,耳听身后众魔发出吃吃的低笑声,顿时恼羞成怒,回头斥道:“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然而非常不仗义的魔族兄弟们俱是满脸揶揄,笑声越发响亮。
柔柔又呜呜低叫,死死盯着那盘肉骨,口水流个不停。天雪不禁哑然失笑,从肸旬手中接过盘子放在地上。柔柔立刻大嚼起来。
由于天雪始终神情淡冷,这一笑便如春雪初融,风姿嫣然。众魔齐齐怔住,恍惚以为秀蓝回归。
天雪却越发诧异:“神魔累世为敌,我身为神将,又曾杀害众多魔族兵士,为何他们对我反而颇具善意?与传说中的残暴狂妄也截然不同。那赤魔尊更是极端的莫名其妙。”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回首望去,但见墨释依然深深的凝注自己,心中那股慌乱感再次涌出,当下不再多言,决定返回天庭复命。
赤霞突然纵身而出,挡住天雪的去路,厉声道:“天雪将军,你三番五次维护神界仇敌,到底是何居心!不怕触犯天规吗?”
赤霞一贯目中无人,心胸褊狭。今日连番大战,天雪出尽风头,自己却被她当众呵斥,不免嫉恨如潮。眼见天雪放纵妖族逃生,又助魔尊疗伤,她立时抓住机会喝问,便想当场给其难堪、杀其威风。纵是闹到凌霄殿,神界律法肃严,庇护敌方也必是重罪。赤霞想通此节,暗自得意,浑忘了若非天雪,她早已成为狙魉锤下之鬼。
天雪若无其事的反问道:“我如何行事,与你何干?”
赤霞不料对方如此强势,怒火益炽,高声道:“妖族攻打神界,论罪当死;魔界与我族万世宿敌,更不该心慈手软。你贵为神武将军,这么浅显的道理岂会不明?!”
天雪冷然自若:“妖族不过是受人蛊惑,妖王又死,何必滥杀无辜?方才若无魔族援手灭除血怪,天雪已亡,我又岂是忘恩负义之辈?”
赤霞面上一热,心知对方暗讽她忘恩负义,想起适才毕竟为天雪所救,不禁略感羞愧,然而环目四顾,只见神妖两界将士的目光扫过己身时,俱都隐现不屑之意,诸魔更是毫无掩饰的满脸鄙夷。她的些微愧疚感登时一扫而空,忍不住怪声怪气的讽刺道:“哎呦,想不到天雪将军蛮有菩萨心肠,却不知千年之前异空井内杀死东复神将的是何许人也!更不知杀死数千兵众的又是何人!”
羽拓暴喝道:“赤霞不得妄言!”他并非有意袒护天雪,而是担心赤霞祸从口出。不知怎地,这位孤僻刻板的神将对赤霞似乎颇为关心。
其实赤霞言出即悔。当年异空井之战,神帝严令禁止群臣私下议论,天庭百官俱是讳莫如深。她仅从道听途说中得知一鳞半爪,此时急怒攻心,难免口不择言,但话既出口,以她的性子自是逞强,继续冷笑道:“本将军不过是实话实说。既然敢做,又何必惧怕旁人评议!神界严禁伤害同族,你还敢伤了本大人我吗?”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气劲骤然袭向胸前,赤霞顿觉胸口窒闷,疼痛难忍,哇的一声,鲜血狂喷而出。
天雪的神情森寒冷酷,凛然道:“你说的极是,敢做必然敢当!本将千年前敢杀东复,莫以为千年后便不敢杀你!此次略作惩处,且先饶你不死,再有下次……哼!太白金星便等着为你收尸罢!”言毕傲然离去。
神族兵众素知天雪将军的脾性,又厌烦赤霞的为人,此刻见她受伤,反倒感激天雪替他们出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恶气,其中性格沉稳的,又不禁担心天雪会否因此再遭严惩。魔妖两界却已骇的呆了,难以想象天庭中竟有这般藐视天律、桀骜不逊的神将。
赤霞重伤之下心惊胆战,再也不敢口出恶言。
黑衣神将的身形业已隐入天门之内。
云雾迷朦间,众人不禁生出怅惘追慕之意。
肸旬忽而低笑道:“怎么样?服了罢?当年异空之井内,天雪将军想见墨释大人,真可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们见过这么相衬的绝顶人物吗?”
众魔一怔,同时露出会心的笑容,纷纷看向赤魔尊。
墨释始终注视着那个清丽窈窕的背影,面容沉静,眼中却渐渐泛出一抹激赏的笑意。;
(https://www.mangg.com/id10451/6414301.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