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天墨飞雪 > 第二章 井闭之疑

?苍穹黯淡阴霾,凛冽的朔风呼啸着掠过逶迤雪峰与苍莽平原。风行大地,仿佛暗夜魍魉低沉的呜咽。薄雾尚未散尽,云烟溟濛中,无数绮丽芬芳的大株花卉在深褐丰沃的田野上斑斓盛放,显现出奇诡的艳异美感。

  自从蚩尤开辟异世界,时光飞逝流转,诸多魔族于此地聚化修炼,逐渐形成了堪与神界分庭抗礼的强大势力。魔界,和神界完全对立,存在于天上与神界相对隔离的平行空间。魔生存其内,狂妄肆意,无欲而无不欲。

  魔界的高阶统治层自魔帝以下,依次为魔尊、长老、护法,组成元老会。元老会以下乃是所谓的文武百官。地方上划分九路,另有震雷、巽风、坎水、离火四堂分驻边境,专职镇守边疆。现任两位魔尊:赤魔尊墨释,统领境内各级军队,并负责对外战略统筹;玄魔尊幽溟,主管内务,维持朝政纲常的有序运转。四位护法:夔奡、肸旬、虣隳、懁肆,护卫魔宫,直接听命于魔帝调遣。九位长老,均为前朝耆宿,通常不参与政事,遇重大决议事项时方出席元老会。

  魔崇尚武力,以强者为尊。无法化作人形的最底层魔物全无秩序可言,散布于荒山野岭,相互争斗厮杀,弱肉为凶强者食。仅有极少数魔物通过黾勉修炼,得以进化。处于中下层的魔族颇具灵智,多居于城镇之中,但彼此间鲜少往来,仍专注于提升修为。最高层级的魔功法超绝,其中精通权谋韬略的人物,不乏入朝从政者。

  只是对众多魔族而言,其尚武不羁的本性并不因权位升迁而彻底改变,是以不似天庭那般律法苛严,更无诸般繁文缛节。上层要职时常出现官员变更,甚至魔帝亦不例外,曾有接连两任魔帝为了静心修炼宁愿提前禅位。

  魔族统治层及习得高深法术者几乎均为男体,源于元祖蚩尤坚信雄性方能拥有至强的力量,所创法术俱为刚猛霸道类,并不适宜女体修炼。魔女们大多法力低微,地位卑下,往往沦为更加强大的魔族男子的姬妾使女。然若其父兄强悍或者幸遇佳偶,亦可得以依靠。

  千万年来,功法臻于大成之境的魔女,除了蚩尤的独生女儿,惟有现任魔帝縢颉之妹斯涵公主。数千年前,她为了进一步参悟武技,毅然放弃尊崇地位,远离魔都,闭关修炼,至今尚未出关。此举自是博得魔族上下一致的钦佩赞赏。

  (注:神魔不禁婚娶,但大多无情亦无繁衍。神之创生乃元极神木所结圣果依术聚形而成,魔乃通过修炼聚化而生。然神魔可消耗自身血气灵力创化生命,作为子女。故有上述父兄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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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世间唯一可与天神匹敌的族群,魔族与神族之间纷扰不止。异空之井乃两界彼此连接的唯一途径,双方均派重兵驻守。多年以来,形同水火的两族于此处争战无数,偏又势均力敌,难分轩轾。

  现如今,忽然传来异空之井即将封闭的消息。

  此时赤魔尊府邸的正厅内,杜若将军惶恐的看着自己上司沉默不语的来回踱步,不由暗自抱怨:“为何偏着我来转达这个糟糕的讯息?难道陛下业已料知墨释大人的反应?当真是老谋深算!”眼见墨释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却想不出任何安慰话语,也想不出有效的脱身理由,空自焦急:“老大不会一怒之下又要和我比武罢?可惜影大哥最近不在城中,不然也好请他想个对策。”

  自从嗜武成狂的赤魔尊与天门神将交手以来,罕见的棋逢对手,一时无暇他顾。以前动辄被打的苦不堪言的杜若可算踏实了一段时日,无奈好景不长。异空之井已然存在千万年,好端端的为何封闭?杜若忿忿不平的寻思着,突然眼前一亮:“大人,你的空间瞬移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就算封井也无关紧要罢?”

  墨释淡淡摇头:“异空之井乃是两界唯一通道,若以冲逆法力彻底封闭,井内的时空势必完全错乱,对神魔皆有异乎强大的禁忌力量,本座的空间法术亦是无用。”

  杜若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没了声息。

  厅内再次陷入沉寂,墨释沉声道:“你先出去罢。”

  杜若如临大赦,快步退下。

  墨释缓步走到水晶窗前,茫然远望,依旧是灰暗的天空。魔界日不见阳,从异世界外面映射而入的清光带来所谓白昼;夜不见月,浓重的雾气恒年弥漫飘散着,漆黑如墨的天幕,偶有星辰闪耀,往往预兆天象剧变。永恒的单调苍茫中,惟有四季不败的团簇奇花分外艳丽夺目。

  景自是旧景,墨释只觉一阵烦闷,思绪早已飞越天际。上次与飞凌的比武草草结束,难道竟是最后一战?如此对手,毕生难求。莫非就这样结束一切么?早就劝他前来魔界,他执意不允。哼!然而转念一想,如此坚韧固执的神将才正是自己所熟悉欣赏的。墨释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意:“飞凌,我定会寻出方法再与你对决!”

  异空之井外,一个孤傲的高伟身影。

  “瞬移术既然无法施展,本座倒要试试这个封印究竟蕴含多大的力量。”焰发红眸的赤魔尊眉宇间凝结着狂烈的霸气,低喝道:“炙焰焚天.破心。”双手交握,一道巨大光束向着魔界方的结界撞击而去。竟然毫无声响。火系法术的强势威力,似乎无声无息的被结界吸取殆尽。

  墨释面色不变,手上加力,更强的光束汇聚凝结,遽然冲向结界。依然全无声息。然而片刻之后,结界附着的石门上骤然现出数道微小的裂痕。他心中一喜,正待继续发劲,忽觉一股强大的法力从异空井内部激射而出,竟将猝不及防的他逼得后退一步。而那些裂痕,随即迅速消失不见,石门瞬间恢复原本的光洁平整。

  墨释蓦然顿住,冷傲的眸子盯住石门,渐渐露出兴奋的光芒。方才那股神秘法力绝非自身的招式反弹,而是井内藏有高手抵住他的攻势,继而修复了裂痕。究竟是神?是魔?那股气劲似阴似阳,非正非邪。既无神族的刚正平和,亦无魔族的邪异凶煞,着实难以辨别,但不可否认的是,力道惊人。若能与此人一战,倒也是乐事一桩。他摆出法式,准备发出炙焰焚天的第二重招数。

  忽然间强光烁闪,一名高冠华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墨释面前,闪电般封住了他即将出手的招式。

  墨释见状只得收势不发,躬身道:“参见陛下。”

  魔帝縢颉早已习惯了墨释的肆无忌惮,假意不解他的意图,微笑问道:“墨释爱卿,这么晚还要练功么?”

  “不是。”

  ……

  ……

  “回去歇息罢,明日还有元老会。”

  “是。”

  “墨释……”

  “陛下还有何吩咐?”

  魔帝目光炯炯的凝视着他:“你是否想了解异空之井为何封闭?”

  “臣不喜追问太多问题。”墨释神色淡漠。

  魔帝笑道:“只喜欢自己解决?”

  墨释的双眉渐渐蹙紧,沉默不语。

  魔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忖道:“明知他这么个执拗性子,我怎还是自讨没趣。魔族素来狂妄无忌,但对待上主倒还算得上顺服。面对我还这般桀骜不逊的,除了墨释再无他人,偏偏自己最看重的就是他。墨释虽生性狂傲,遇事却沉着镇静,指挥如意,拥有将帅大才,又绝非骄横自大、滥杀无辜之徒。尤为难得的是他贵为赤魔尊,毫无争权夺势的野心。纵然魔族大多无欲无求,然而为了谋取权势,有些官员同样精于阿谀奉承,明争暗斗,同愚蠢的凡人、虚伪的神族并无区别。”

  “陛下若无他事,臣告退。”

  “嗯,去罢。异空之井封禁的缘由,明日元老会上,寡人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魔帝收回思绪,淡淡答道。

  翌日清晨,魔宫主殿卓御殿。

  肃然寂静中,魔帝缓步而出,环视众臣:“今日寡人临时召集元老会,乃是为了日前异空之井封闭一事。”说到此处,语声微顿,目光似乎不经意的扫过墨释,后者依然是一贯冷漠无谓的神色。魔帝转开视线,继续言道:“众位爱卿可有何疑意?”

  话音未落,懁肆便问道:“陛下,异空之井若是封了,如何再去神界收拾那群混蛋?”他脾气暴躁,口无遮拦,率先嚷了出来。

  魔界的宫廷仪礼相对从简,君臣之间的关系颇为亲近,远非天庭或人间王朝那般等级森严,规矩良多。面对懁肆的粗鲁言语,魔帝并不介怀,微笑道:“事有轻重缓急,攻打神界也不必急于一时。”

  肸旬讨好道:“陛下所言极是,想必此举大有深意,非臣等所能了悟。还望陛下为臣等指点迷津。”几位长老连忙随声附和。

  虣隳叹了口气,惋惜道:“陛下为何不提早通告一声?臣也好追随赤魔尊,先去南天门杀个痛快。那异空井要是无时无尽的封印下去,简直闷死!”此言一出,举座皆笑。虣隳护法最为好战嗜血,残酷肆虐,在神魔两界均是凶名素著。魔帝数次劝诫,他略有所收敛,却始终难以真正的改变。

  肸旬责备道:“陛下圣意岂是你所能了解的?你和老四整日里只知打打杀杀,全无长进。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魔帝含笑道:“虣隳、懁肆对我界忠心耿耿,寡人岂会怪罪?”

  “陛下圣明仁慈,实乃臣等之福。”肸旬崇敬仰慕之情悉数堆在脸上。数位长老唯恐落后,一时间殿堂上颂扬声不绝于耳。

  魔帝环目四顾,只见虣隳、懁肆满脸茫然,似是不懂为何由谈论封井忽然转为歌颂主上;幽溟与长老之首翎翚始终眉眼低垂,面无表情;夔奡和另几位未开口的长老则露出赞同的微笑;墨释却是眉心微蹙,显已厌烦不耐。

  魔帝挥手制止,嘈杂顿停。“幽溟爱卿,你有何看法?”

  银发白衣的玄魔尊闻言抬起头来,沉吟道:“据闻神界近日新晋一名女官,法力如何尚不清楚,初次受封即任职一等神武将军,初昊甚至将碧血剑赐予了她。最为难解的是,她似乎并非元极神木之实锻造,而是天界某仙山修炼成形,此前毫无声名。天庭册封神官素来极重出身名望,依循惯例,此等修真者最多封个低级的官衔,根本不具备进宫面圣的资格。无论如何,绝无可能直接位列神将。臣认为此事十分蹊跷,封井是否与其有关?”

  “碧血剑或许值得一看。”墨释不屑冷哼,“可一个女人能有甚么作为?”

  肸旬本想称赞玄魔尊消息灵通见解深刻,未料到赤魔尊抢在前头出言反驳,连忙把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旁人看来自是神色怪异。

  懁肆奇道:“二哥你的表情怎么像吞了个苍蝇?”

  肸旬狠狠瞪了懁肆一眼,破天荒的保持沉默。他一向左右逢源,狡诈多疑,偏又胆小怕事。如果定要选择,他宁可得罪玄魔尊。其实幽溟固然平和宽厚,态度温文,但深沉含蓄,极可能是深藏不露更加难缠的人物,然而魔界的达官显贵们仍然惧怕墨释远超于他。所谓神鬼怕恶人,原来魔族也不例外。

  虣隳面露诡笑:“赤魔尊大人说的不错,没准那女娃是狐狸成精,把神帝老儿迷的丢了三魂七魄,难以自拔,只好召进天庭,封个大官儿做做。”

  群魔尽皆大笑。魔帝眼中光芒闪动,并未言语。

  “陛下,既然魔界一方结界已成,不知神界那端是何情形?如若未曾施法,日后我们岂非只能挨打无力反攻?”四大护法之首夔奡终于开口。

  魔帝微微颔首,似是赞许夔奡看问题一针见血。“爱卿不必多虑,神魔两端是同时封闭的,绝无纰漏。”

  “同时封闭?”墨释双眉一挑,面露疑色。

  “莫急,待寡人从头说起。”魔帝深知墨释看似暴烈,实则心思缜密,其余臣属也并非草包。这番话如何说的滴水不漏,当真要费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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