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天墨飞雪 > 第138章 九天玄女

?紫云山位于人境东南部,山势险峭雄峻,群峰挺秀,山间林木葱茏,灵息充盈,主峰巅顶终年云气缭绕,淡薄的紫雾飘渺弥漫,似真似幻,如入梦幻仙境。上古人族轩辕氏为感念九天玄女而修建的玄女宫便坐落于此,千万年光阴流转,如今早已扩展为巍峨宏丽的神殿群。

  后殿的华昙轩中,一名身着烟霞色窄袖短襦、茜草纹月青百叠裙的妙龄女子正手执青白瓷貔貅钮盖壶,为上座的现任玄女季宓宁与西王母金夙浣思斟茶,口中笑道:“娘娘,且尝尝人间的茶汤如何。”

  看她那恭敬小心的举止,不知情的只道是贵妇淑媛的贴身丫鬟,谁能想到此女便是掌控众多天官命运、几可与太白金星分庭抗礼的九天玄女大弟子——越筠绯。

  西王母一向好饮素荷,然其与宓宁情若亲姊妹,从无疑忌,闻言举起梅子青釉的六出莲瓣盏,呷了一口,赞道:“香气清润,回味甘醇。这是甚么茶?”

  “此名君山银针,雅号‘金镶玉’,采自洞庭湖中岛的君山。”

  “嗯,佳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与论茶也。取的甚么水?”

  “乌榄核作炭,配以昆仑雪钧崖的冷泉煎煮至三沸。”

  西王母微微颔首:“精茶、真水、活火、妙器。筠绯有劳了。”

  “娘娘可是折杀臣妾了。”越筠绯嫣然一笑,“能为娘娘和师尊略进绵薄,是筠绯天大的造化。莫说烹茶,便是把自己烹一烹,筠绯也绝不皱下眉的。”

  “这小妮子的一张嘴,总是讨人欢喜。”西王母笑道,“你师尊如此沉敛,偏生收了你这么个伶俐慧巧的孩子。”

  季宓宁但笑不语。越筠绯又承奉片刻,便知趣的行礼告退。

  金夙浣思早年尚为公主之时,和金夙嫕锦常来玄女宫小住,与宓宁的亲眷子弟尽皆相熟。自从成为母仪天下的神族天后,碍于身份,除去主持瑶池蟠桃宴,已鲜少离开天庭。近日来玄女宫门下连遇变故,先是谢棻棻于猨翼秘洞中离奇失踪,至今踪影全无;后是季惟衡在连璧城伤了右目,幸得神医柒奈及时救治,却也须休养半年以上。

  季宓宁端方慈和,较之金夙嫕锦,与西王母的性子倒是更为相投。今日天后娘娘法驾亲临,想是为作安抚,少不得与表妹也有些私密话要谈。

  果不其然,越筠绯甫一离开,西王母便直言问道:“听说是个红衣少年伤了惟衡?可已探知他的来历?”

  “依宓宁之见,不如压下此事。”季宓宁叹了口气,放下惯用的冰裂纹饶玉盏,“权当他买了个教训罢。”

  西王母蛾眉微蹙:“莫非是魔族显要?那紫瑶楼,也不是底层庶民进得去的。”

  “是地魔界的一位王爷,唤作狱王,与衡门私交亦不浅。地魔界的存在,原本对外界始终存着忌,不敢张扬,然那小王爷行事乖张,听说便是地魔之主也要让他三分。”

  “岂有此理!那赤魔尊最近出尽风头,偏安一隅的地魔界也胆敢向我界挑衅么?”西王母凤目生寒,“当真以为神庭天威是好冒渎的?”

  季宓宁连忙劝道:“姊姊莫气,请听小妹道清原委。那日兄长在紫瑶楼喝了酒,恰巧遇见狱王,见那少年生的十分俊美……唉,兄长的不成器,姊姊多少也是知晓的,宓宁委实无颜启齿。我已着绯儿问询过当时在场的衡门弟子郭乐游与金宗,那狱王出手,纯是因为兄长行止失措,而非故意挑衅神威。且不论对方尊卑贵贱,终是我们理亏,何必借势再生事端。前些日子他酒后无德调戏天雪,宓宁已然羞愧的紧,不承想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丑事。只恨我这个做妹子的,无法管束兄长。姊姊若是降罪,宓宁绝无怨言。”

  “这是说哪里话?”西王母不禁也叹了口气,“你素是委曲求全,责任自揽。我今日过来,便是怕你心里不自在。难为你存着息事宁人之意,如此也就罢了。近日天现乱象,暴雨不止,多地出现界属古怪的邪兽,神界一时也顾不上与魔界的那些大小魔头们计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惟衡那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要不是太出格,索性由他去罢。公卿望族之中,谁家没几个不成器的?毕竟是自家兄弟,难不成还整日关着他?况且此次惟衡吃的苦头也够了,只盼他日后长点记性。幸好澄光那孩子是个争气的,你且放宽心罢。”

  “姊姊说的是。”季宓宁露出一丝笑意,“险些忘了,绯儿前日与我商量,衡门有意将三小姐衡非韩许配澄光。不知姊姊意下如何?”

  西王母一怔:“倘若衡家的千金嫁与澄光,即是衡门与神界联姻。衡天兀岂会答允?”

  “仅是初步意向。绯儿与衡天兀的三夫人景氏熟络,那景氏又是衡天兀妻妾中相当得宠的,且是正妻之一。衡天兀有七名子女,其中四个都是她生养的,非**是她的小女儿。为着霄先生之事,衡家与神界已不睦多年,想必是有意借此修复双方的关系。宓宁寻思了半日,只觉有利无害,不过自也不敢随意应了,全凭姊姊决断。”

  西王母沉思半晌,方道:“如果促成,倒是桩良缘。待我禀明陛下,再作打算。”顿顿又道,“筠绯这些年是越发出息了,然而锋芒太露,未必为佳。宓宁,你不理俗务,可终究是玄女宫的真正主子。筠绯还年轻,告诉她不必急,成大事者,眼界须当放长远。”

  季宓宁神色微凛,立时垂首道:“宓宁省得,多谢姊姊提点。”

  当下姊妹俩又说了些闲话儿,不久便转回至下落成迷的谢棻棻。

  西王母道:“谢丫头素得你和嫕锦的宠爱,不料却这般福薄。妖鬼残忍无智,落到他们手里,恐怕已凶多吉少。万一有何不测,宓宁莫要伤心过度。有些事,纵是神祇,亦力所难及。”

  “……嫕锦可好?”季宓宁与金夙嫕锦年纪相仿,平日里均是直呼对方之名。

  “任性如故,又不愿久居天庭,我也不常见着她。”

  “……”季宓宁欲言又止,忽低声道:“只望姊姊明白,无论怎样,宓宁对姊姊绝无二心。”

  西王母暗自惊疑,面上仍是微笑:“好端端的,说这些作甚?”

  季宓宁沉默的起身离座,走至西王母面前,突然跪下叩首:“娘娘,棻儿乃臣妾亲手抚养长大的,视如己出。惟求娘娘告知臣妾,嫕锦将她葬于何处?”

  越筠绯在华昙轩外侧的回廊上徘徊不止,不安之意始终难消。

  如今天庭文部七司的正卿之中,卿吏司的姬崇与翰史司的敏行戴偏向太白金星,宗禄司的宋息皖与工器司的凤玲珑偏向越筠绯。其余三位冷眼旁观双方的明争暗斗,立场均倾向中立。太白金星不仅是两朝重臣,更贵为中丞令,在神界多年以来崇文抑武的背景下,自然占据优势。越筠绯资历尚浅,又不在朝中任职,能取得如此成就,也不可谓不精干。然而她明白,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宛如筑建于流沙之上的浮华宫殿,一旦失去西王母与九天玄女的庇佑,即将万劫不复。太白金星不会放过与他相持多年的对立者。她却几乎没有任何机会扳倒对方。因为中丞大人的靠山乃是万神之神。

  当年初昊如愿登上天帝宝座,金夙浣思与太白金星居功至伟。金夙浣思乃帝喾之女,后又嫁与初昊,情况特殊,姑且不论。初昊宠信太白金星,亦非单纯在于后者的忠心扶持,似乎还有些朝政之外的缘由。金夙浣思对太白金星的态度也颇为古怪。越筠绯不止一次的感觉到,出于某种难以猜度的原因,天后娘娘内心甚是厌恶当朝的首席文臣,即使她在外人乃至神帝面前掩饰的极好,另一方面,却又看重太白金星的官场人脉和老谋深算。

  换言之,西王母固然支持越筠绯,但也无意,至少目前并无意铲除太白金星。九天玄女的大弟子不过是她用来牵制中丞令的一枚棋子。

  越筠绯甚至怀疑,她与太白金星的争权,也许正是神帝所乐见的,且在他的全盘掌控之内。越筠绯也曾试图扩大势力范围,譬如通过协武司右侍郎舒薄甄,亦即世袭的肃烈侯,暗中拉拢三等精武将军舒薄酉。不料尚无明显进展,督察司的御史忽然上奏弹劾舒薄酉涉嫌结党。而舒将军翌日便被神帝派遣去往鬼界驰援,不久后惨死于十八狱城,魂飞魄散。

  舒薄酉的死,令越筠绯又喜又惧。喜的是,死无对证,不至牵连到她的身上;惧的是,焉知这一切不是神帝的故意安排?西王母今日驾临紫云山,万一有兴师问罪之意,自己如何辩解方为上策?

  西王母注视着跪在下首的季宓宁,面容平静:“起来说话罢。”心中不禁暗叹,“嫕锦若有宓宁的心性智慧,何须我诸般周旋。”她并未料到宓宁竟然猜知真相,转念一想,许是谢棻棻无意中曾向玄女透露过甚么讯息,事发之后,季宓宁据此推断出前因后果。以其对金夙姊妹的深刻了解,不难想到西王母势必要求金夙嫕锦斩草除根。

  季宓宁依言起身,静默不语。她清楚自己在冒险,但是不得不冒险。谢棻棻之死已是既成事实,她须得以此为筹码,保全她还活着的心爱徒弟。西王母可以不动声色的牺牲谢棻棻,当然也可以不动声色的牺牲越筠绯。然若越筠绯今后惹祸上身,终究还得倚靠神族天后的权势力量来脱罪。届时念在谢棻棻算是间接为金夙嫕锦而死的情面上,季宓宁也好请求西王母网开一面。

  其实现任九天玄女并非工于心计的女子,亦无兴趣插手朝政,与她的表姊妹截然不同,然而身处统治层的权力漩涡中心,洁身自好是不够的,毫无谋略更是下场堪忧。如果无法管束亲眷下属的所作所为,就必须尽力保护他们。大义灭亲?那无疑非常可敬,可真正忍心大义灭亲的又有几何?

  “这件事,做姊姊的对不住你。”西王母也压低了声线,“嫕锦的偏执疯狂,已然超乎我的想象,为报复那个无情无义的浪子,几乎不择手段。我也是没法子。天雪险些毁在棻棻的手里,幸为赤魔尊所救。就算棻棻不死,也难再公开露面,不然怎么向天雪交代?何况又得提防赤魔尊的追查。宓宁,你晓得我的心思,为了顾全先帝先后与玄女宫的荣耀声誉,也为了保护嫕锦,我绝不可留下隐患。”

  “宓宁明白姊姊的难处。棻儿自身不端,又岂可全部归责于嫕锦?还请姊姊原谅宓宁教导无方。只是,唉,这么多年过去了,嫕锦始终看不破放不下,旁人也无能为力呵。”

  “劝也无用,骂也无用。现如今只好看紧些,防备她继续算计天雪。”西王母说着端起六出莲瓣盏,茶已微凉,便又放下了。

  铸铜风炉上置着白釉的茶釜,季宓宁见状并未唤来侍女伺候,亲自为西王母续上滚烫的新茗。西王母点点头以示谢意,续道,“雪丫头也是苦命,本就三灾八难的,偏生又被个大魔头缠上了。”

  “我与赤魔尊虽未正面打过交道,在悬空谷倒也见过几次,又常听衡门子弟提及。”季宓宁想了想,“寡言少语的,也确是狂傲了些,但绝非贪色之徒。他地位尊崇,纵然魔族行事无忌,也是要脸面的,不可能对女人纠缠不休罢?”

  西王母的神情蓦地转冷:“纠缠不休倒还好了,天雪必定不假辞色。可那赤魔尊奸猾的紧,接二连三的重伤南天门守将,对天雪却拒不还手,又处心积虑的一再相助。他们魔界也当真奇怪,身为重臣,公然偏帮宿敌,难道无人弹劾么?天雪面冷心热,又不知男人那些腌臜的念头。我担心她一时糊涂,做出不体面的丑事。”

  “姊姊可是多虑了。天雪又不是轻浮水性的姑娘,即便真的有意,也不会与魔族男子闹出甚么事来。”

  西王母心道:“宓宁独身静修,未经情爱,哪里懂得男女之间有时根本不受理智控制。”只是这些话也不便直言,淡淡说道:“我并非不信任雪丫头,可血统是改变不了的。一想起她的父母,我就禁不住的反感。”

  季宓宁识趣的不再接口。她不愿反驳西王母,却也不愿一味应承。玄女宫与崦嵫衡门关系亲近,对魔界的间接了解远多于天庭诸神。季宓宁对待魔族并无太多偏见,更谈不上强烈的憎恨。尤其是地魔界,公主迪雅儿甚至曾与玄女娘娘同席用膳。在她看来,那个小姑娘反比神界的许多大家闺秀更为率真可爱。至于天雪的父母,昔年的种种往事霎时浮现在季宓宁的脑海中,不,她一点也不反感那双男女。

  西王母仿佛也勾起旧忆,半晌,方回过神来:“……棻棻葬在辛夷州蕙郡的清葛山腰处……她是睡梦中走的,没受甚么罪。”

  苍穹阴霾,银白的闪电划过长空。季宓宁默默的转向窗外。寂静忽然而至,旋即传来一阵阵雨声,急促而繁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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