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天墨飞雪 > 第九十九章 九幽无间

?天有九重之高窅,地有九幽之深寂。

  鬼族皇城、内城的所在地称为阎浮提洲。阎浮提往东七十七里,黄泉与冥河交汇于恒谷浮砂滩。灰蓝的黄泉水与血红的冥河水融为一种奇诡的鸦青色,水面上隐约折射着淡淡的紫碧光芒,一路向北奔腾,几经分合,蜿蜒万里,流注入传说中的阴界尽头——邃冥海。

  恒谷附近有山名铁围,三面环水,鬼界的众多地狱便筑建于此山深处。无数恶业未尽的魂灵羁押其中,日夜受刑。

  世人所知的十八地狱是指最大的十八座狱城。其狱周匝万八千里,壁墙高千丈,诸狱相连,逐层递下。最底层即无间地狱,悉是铁围,上火彻下,下火彻上。铁蛇铁狗吐火驰逐狱墙之上,东西而走。若堕此狱,从初入时,至百千劫,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以此连绵,求出无期,故称无间。

  冰筹早已有心召敛狱内的万千恶魂为己所用,无奈十八地狱占据险峻地形之利,外设鬼族王室的禁缚秘仪,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九百名精悍的鬼士驻防巡守。况且又有地藏菩萨及其座下七金刚坐镇于此。

  地藏菩萨佛法无边,早年于九华山修行时发大誓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誓愿弘深,长居地底,明珠映照铁围城,九环锡杖振幽冥。如是慈愍,发恒河沙愿,慈哀救拔,度脱一切罪苦众生。

  数千年前,神界擒获一个恚怨纠结迟迟不肯转生的厉魂,秘密押送至无间地狱。鬼王们也不清楚这个恶魂究竟是何来头,只知地藏菩萨自此再未离开无间幽狱,但一直未能将其度化。

  冰筹并不忌惮十殿阎王的一万禁卫军,却不愿公然袭杀十王,以免打草惊蛇,过早与神界对立,亦不愿折损太多手下直接与地藏为敌,且无法探知十八地狱内军备部署的详细情形,惟有按兵不动,静待良机。毕竟地藏菩萨的功力非同一般,其所属的西天佛界,力量更是不容小觑。

  西天佛界形成于第一次神魔大战之后,兴盛于帝喾统治初期,名义上始终奉天庭为尊,然而先后历经第二次与第三次神魔大战,佛界竟然从未偏帮援手。盖因释门高僧普遍认为众生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分,世间诸族之战多属不义,一旦介入,难免杀戮恶业,悖违十善业道,是以从未涉入各道攻伐纷争,比之崦嵫衡门,更为韬光养晦。不过从来无人敢于轻视诋毁创设佛门和《般若梵伽心经》的大日如来佛祖——释迦牟尼世尊。

  冰筹固然阴狠残暴,绝非鲁莽乏智之辈。他不愿开罪赤魔尊,如非必要,自也不会触怒四大等觉位菩萨之中愿力最强的地藏菩萨。

  两年之前,秦广王由于久无子嗣,下令择选四名侧妃入宫。冰筹的三弟子阴漠彻功法初成,为报师父救命授术之恩,同时急于为弟复仇,遂瞒着冰筹,自行应选,凭借美貌艳色与媚惑之术,顺利成为秦广王的宠妃,就此打入鬼界的高阶统治层。

  冰筹行事有时不择手段,却不失男儿本色,不屑于行使令女弟子蒙羞受辱的美人计。不料阴漠彻义无反顾,并无怨悔,只求冰筹答允,待事成之后,除掉五道转轮王。其实以她的功力,当时足可手刃仇人而后远避,然其自具忠诚烈性,为保冰筹所谋的大局,避免提早引起神界的警觉与干涉,并未图一时之快毙杀转轮王,甘愿隐忍等候。

  短短二年光阴,阴漠彻用尽心机手段,居然笼络了五位司官、两位曹官、及十八地狱中的一名鬼士统领。幽滟之所以闻知隐居龙虎山的竹姥姥精通医术,去往花岩迷窟求助,便是缘于其中一位曹官的“善意指点”。

  当年紫衣女为了炼化血婴,残害无辜凡人与妖族近万数之众,于猨翼山秘洞中凿建血池。这些冤魂为上古咒法所缚,不得脱离,怨气纠结不散。

  冰筹修习厉魂七魄御鬼大法多年,对于怨灵集聚地的阴戾之气,感知极为灵敏,循迹而来,与紫衣女相识。两人相互戒备,言谈间却逐渐发觉对方深具可资利用之处,故达成盟约。可是紫衣女终究出身于神族皇室正统,并非真心乐见冰筹势力大增、称霸鬼界,仅愿助其平伏诸殿阎王,坚决不肯与佛界大德作对。

  有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冰筹依旧无法避开地藏菩萨这个万分棘手的障碍。

  直到半个多月前,“东风”忽至。

  已被收买的鬼士统领告知阴漠彻,地藏菩萨将于四月初八清晨暂离幽冥界,傍晚方归,命狱城内的三位统领加强戒备,他离去前会在无间地狱加持佛咒,并留下三位金刚协助镇守,以防那神秘厉魂伺机生乱。

  原来四月初八日,如来佛祖将于灵山陞座说法,宣讲《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与《大乘遍照光明藏无字法门经》。距其上一次灵鹫山开坛讲经,已近八千六百年之久。据传彼时释迦世尊手拈金色波罗花遍示诸众,举座默然,惟迦叶尊者破颜微笑,成就“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的美谈,此即为禅宗的根源由来。

  此次如来陞座示法,自是佛界万年难逢的一大盛会。届时释迦牟尼初转法轮所度的五比丘,另外三位仅次于佛的等觉位大菩萨:大智文殊师利、大行普贤、大悲观世音,四大护法天王: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以及十方无量世界中诸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问讯世尊。

  地藏菩萨向佛之心无比虔诚,思虑再三,到底不舍错过如此佛门盛事,决定赴会。

  冰筹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他深知紫衣女对己没安多少好心,不久前又已获悉她的真实身份,索性将计就计,与其合谋,设下一个暗害五道转轮王并嫁祸于外族的阴毒圈套。此举既可迷惑紫衣女,又可回报阴漠彻的苦心孤诣。

  紫衣女精于术法,最擅幻术系,于丹器系亦甚有心得,很快研制出两种奇毒。于是转轮王半月前忽然出现胸闷乏力的症状,备受无名病痛的折磨;于是幽滟赶往花岩迷窟,从“竹姥姥”处求得一枚“聚魂丸”;于是在四月初七,转轮王服药后,竟生生窒息而亡,死状惨不忍睹。

  冰筹又恳请紫衣女在五道转轮王灭化的翌日于鬼皇城外暂设禁闭结界,如此不必大动兵戈,便可威吓诸王,这般反复三两次,再发兵佯攻鬼皇城。鬼王们终日惶惑疑虑之下,势必直接向天庭求援,不敢独力应付。

  帝喾生前颇通禅理,与五比丘之一枯禅大师相交甚深。他的两个女儿对此却是毫无兴趣,既无慧根,亦无佛性,更没甚么慈悲宽容之心。西天佛界远在天界极西处,与天庭的关系素不亲厚,淡交如水,而如来陞座乃是纯粹的宣扬佛法,与武技法术全无干系,非释门弟子自是鲜少关注。

  紫衣女近年离群索居,竟是全然不知有此佛界法会。她见冰筹不惜大费周章,误以为他目前的实力相当有限,尚且解决不了鬼皇城的禁卫军,仅是决意孤注一掷的击杀合慕槐。她不愿冰筹坐大,与整个神界为敌,但并不在乎一个二等神将的安危死活,当下表示愿意尽力相助,对于冰筹的要求,悉数应允。

  紫衣女将竹姥姥拖进这场阴谋,实是暗藏私心,恰好借助冰筹之力,铲除这个法力深厚的老妪。她设下囹阈封界,却是出于对钻研术法的真正热爱。当年墨释强力破毁异次空间的封界禁制,自身毫发无损。紫衣女大为不甘,心知自己设置囹阈封界的水平有待提高,经过几年的修习完善,此次便想再实地演练一回。

  囹阈封界的创设过程极为繁复,紫衣女三天前便开始施法,每日定时加持固力,确准于四月初八辰时初生成完满结界。冰筹提出这么精确的时点,故意隐露怀疑之意。紫衣女只道对方轻视她的术法能力,有意刁难,愈发精心准备,打算显露一手。

  其实冰筹业已知悉地藏最迟也会于卯时离开鬼界,一旦禁闭术生效,阻断鬼皇城与外部的联系,立即与那鬼士统领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十八地狱,以免夜长梦多,又生变故。驻扎于皇城外的八千禁卫军若无阎王的兵符,决计不敢擅自出动。他虽不惧禁军,然所谓上将伐谋,何须多费己方兵力。

  紫衣女自认智高一筹,把冰筹哄得团团转,殊不知早被冰筹玩弄于掌股之间。

  墨释、天雪奇怪于冰筹和紫衣女为何均未留在猨翼秘洞中主持大局,只因竹姥姥修为精湛,远远超乎紫衣女的预料。当时他俩正在龙虎山联手对付竹姥姥,冰筹根本未出全力,自然无法速战速决,直至幽滟抵达石窟之外,他才猛下重手,擒获竹姥姥。

  待墨释、天雪现身花岩迷窟,紫衣女急中生智,籍故将其支开。她与冰筹料定墨释等当晚便会去往鬼界探访幽滟,而封界将于次日彻底结成,并无大碍。岂料墨释先是伤于敖祖胤之手,在雅宾又接连遭遇意外事件,一夜未得消停,今晨才赶往鬼皇城,正好陷入囹阈封界。天雪又误打误撞,一剑破解阵心。

  冰筹原本叮嘱阴漠彻,等到转轮王一死,即刻离开鬼皇城,返回邃冥海。攻伐地狱之事,由其大弟子孑叠主理。偏生阴漠彻与幽滟性情不投,两年来势同水火,趁转轮王暴毙之机,恶言诬陷幽滟,妄图利用鬼王的猜疑,除掉这个经常与她作对的鬼族公主。

  其实阴漠彻鬼力高深,自是强于幽滟,犯不着多此一举。然而或许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她追随冰筹久了,也喜欢以计取胜,认为凡事诉诸武力绝非上策,因此多耽搁了一晚。今晨九王在秦广王殿议事,阴漠彻自恃身手了得,隐身窃听。可惜她不仅功力谋略远不及其师,运气也是大大的不及,结果正撞在赤魔尊手里。

  适才墨释制服阴漠彻,尚未来得及加以盘问,便得知地狱失守的消息。天雪立刻嘱咐诸王加强防备,保证自身及其眷属的安全,派人上报神界,最好尽快抽调禁军驰援十八狱城。随即与墨释、鱼菊狱、司沉奈先行奔赴铁围山。

  他们一行疾速赶至目的地,只见十八地狱的唯一入口门户大敞,里面寂静无声。当即各自施法护身,掠入探察。一路下行至第十七层地狱,始终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无数兵器,却无一具尸首。鬼族身死之后,会再度化为幽魂,所形成的特殊实体旋即烟散。难道双方交战早已结束,冰筹一方掳走全部恶魂,安然退去了?

  天雪心急如焚,不知沄惜、秋曼究竟在不在无间地狱。临近最底层的厚重狱门,几人忽然隐隐听到一阵兵刃交接之声,不由心中一喜。墨释挥掌发力,狱门随之洞开。

  四人鱼贯而入,登时惊怔于眼前的景象。

  无间地狱略小于上面的十七座狱城,但更为高旷。一条悬空的阶梯由狱门直抵地面,将近千丈之长。从门口处向下望去,千百间牢房被特制的铁壁隔开,密密麻麻的,宛如蛛网纵横,割裂出一个个狭仄的空间。

  牢内摆放着各式刑具,诸般酷刑。碓磨锯凿,剉斫镬汤,生革络首,热铁浇身……牢房并未加顶,近乎透明的浅绯色火焰墙燃烈于上,成为愈加痛苦的束缚折磨,地面亦如是。只是此时此刻,每间牢狱均是空的。

  此地的东北、东南、西南三角均有凌空而建的奇异铁屋,各角十间,垂直排列,上下间隔十丈左右,完全密封。唯独西北的角落仅存一室,看起来孤零突兀,又透着一丝吊诡之意。

  双方的厮杀便是围绕着这数十所空中牢狱展开,并未因墨释等人的出现而终止。西北角的战况尤为激烈,三名悍勇魁梧的和尚分守三个方向,俱持金刚杵,正与十几个鬼族高手缠斗不休,浅黄的僧袍上满是血迹污渍,似要拼死护住背后的单间牢室不被攻破。

  护守另外三个角落的多是兵卒打扮,偶有几名身披精制鳞甲的鬼族将领,正是九百鬼士中的幸存者,现下仅剩百余名。与其交手的却非鬼族,而是数以千计的怨魂厉魄。他们并无精妙招式可言,法力修为与训练有素的鬼士相比,更是天壤之别,数量上却占据绝对的优势。鬼士一旦重伤落败,立时便有几十个怨灵围逼而上,转瞬将其吞噬殆尽。

  天雪眼见诸狱皆空,心知鬼军已然完败,匆匆奔至无间地狱,主要还是为了探寻沄秋二女的魂魄,然而鬼界将士寡不敌众,依旧夷然无畏的坚守职责,登时激起了她的侠义心肠。当下反手掣出碧血剑,腾身而起,冲向距离最近的东南一隅。

  碧血剑乃太古神器,内封魔族元祖蚩尤血印。姑且不论天雪本身功法深湛,那些怨魂又怎能抵挡剑上附着的神魔之力。剑光所到处,恶灵们完全不及躲闪,莫不化为飞灰烟雾。

  最为厉害邪煞的怨魂,若为咒法所操控驱役,通常便会彻底丧失灵识意志,无休无止的攻击敌人。而此处不过是些怨念初结的低等恶灵,尚存发乎天性的恐惧感,纷纷尖嚎着避开天雪。

  东南角的三十多名鬼士早已精疲力尽,勉力苦撑,不想救星突然间从天而降,还是一个如此美貌的年轻姑娘,惊喜之余,深感诧异。

  墨释等发觉此间地狱内四处混战,偏偏不见地藏菩萨的踪影,当即施法暗查冰筹那方的头领隐匿何处,擒贼先擒王么。岂料天雪已经一马当先的冲上前去,三人顿觉头大。墨释好歹对天雪已颇为了解,鱼菊狱和司沉奈却委实没想到天雪竟是这么一个外冷内热的女子。好在那些个怨灵俱是不入流的小角色,不必担心天雪遇险。

  墨释关怀过切,终究有点放心不下,低声道:“鱼兄,你且试试能否揪出对方的领头者,我去天雪那边看看。”

  鱼菊狱颔首。

  司沉奈忽接口道:“赤魔尊,有劳你保护天雪将军。我去接应西北角的三位大师。”说着纵身掠向狱城的深远处。

  墨释、鱼菊狱微微一怔。他俩根本未把这些鬼族放在眼里,不屑出手,但西北边的十余名围攻者中,也有四五个甚为硬扎,并非全是不堪一击的软柿子。

  墨释本打算除掉司沉奈,然其旷达磊落,见对方并不怯阵,竟是直奔形势最为险恶的一角,忖道这司沉奈颇有几分豪气胆量,也算难得,不知是否足具与之相配的功力。

  鱼菊狱却想如果司沉奈就此战死,倒是省去不少麻烦。他亦非气量偏狭之辈,然而并无墨释那种惜才之心。

  天雪挥剑驱退附近的恶灵,回首望去,发现墨释和鱼菊狱居然还悠哉悠哉的立于狱门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们两个在做甚么?俯瞰地狱风光好得趣吗?还不赶紧帮忙!这百余鬼士恐怕扛不住多久了。”

  墨释与鱼菊狱毕竟出身魔界,恣肆放达,崇尚力量,从未过分着意所谓的正邪是非。无论疆场战阵,抑或比武仇杀,一旦交手对决,善恶对错皆是虚妄,惟有真正的强者方可存活,技不如人,活该丧命。何况这两位大人和十殿阎王又没甚么交情,反而很是瞧不顺眼,自然懒得多管闲事、偏帮鬼军。

  天雪这么中气十足的一嚷,他俩不禁莞尔。这小妮子的一张嘴,有时也真真俏皮诙谐的紧。

  鱼菊狱扬眉道:“果然是神界教出来的善良孩子,墨释兄为她掠阵去罢。小弟再施一次体察术,但愿钓出几条大鱼来。奇怪,冰筹老鬼与地藏和尚这俩正主,似乎均不在此地。”

  墨释难得戏谑一次:“天雪将军正意气风发呢,我过去掠阵,岂非自讨没趣?真是无聊,想痛快打一架都没的打。冰筹未来也就罢了,那老和尚却溜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三个不中用的小和尚。”他随口笑谈,环视狱内,扫见西南边的鬼军情况吃紧,暗中默诵咒语,双掌蓦地一挥,发出两式火系高阶法术烈云咒。

  西南角霎时响起连声惨呼,过百恶魂被卷入凭空绽烈的炙灼焰浪中,瞬间化作灰烬。该处的鬼士随之精神大振,苦挨多时,终于盼来强援。他们以前也见识过一些专擅法术甚或术武双修的高手,但还是初次遇到施术如此举重若轻的绝顶人物。

  司沉奈已投身西北角的战局,那十几名围攻者察觉来者乃是神族,毫无惧意,当下便有五个男子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三僧的压力立时有所减轻。司沉奈临危不乱,手中长剑挥舞,护住周身,间或尚有余力还击。那一路剑法沉稳端凝,固守门户,兼具攻势。围攻者以五敌一,竟未占得丝毫优势。

  墨释远远观望,心道这小子的剑法中规中矩,攻守均衡,其剑意不及天雪的凌厉迅捷,不及飞凌的空明圆转,也不及幽溟的轻灵飘逸,不过胜在稳妥,易于自保,倒也允称技击好手。

  若单论武技,墨释步战精于刀术,马上擅使长枪,友朋故交之中,却是使剑者居多,又曾亲身会过不少剑道名家,赏鉴力自是相当高明。倏而心中微动,不知鱼菊狱擅长何种兵器。其实他最想和狱王较量两手,苦于难遇合适良机。

  地狱正中略偏北向的半空之中,忽然显现一个巨大的椭圆法阵。阵内透出极为浓烈的赤红光泽,仿佛黏稠的鲜血蔓延流淌,触目惊心。

  墨释双目中寒光乍闪,霎时移至天雪身畔,心道正主可算露面了。

  法阵一现,西北角的鬼族纷纷虚晃几招,迅速飞身退却。其余三处的怨灵全部停止攻击,齐刷刷的转身相向,也不惧怕背后遭袭。鬼士们惊疑交加,不约而同停了手。

  这一仗,鬼军委实败的不明不白,只晓得三统领中出了个内奸,地藏菩萨离去后不久,那内奸便从里面解开了十八地狱入口处的禁制。另外两位统领应变甚快,联手除去叛贼,却已不及阻挡外敌入侵。他俩接连派出三名狱官赶往鬼皇城求救,均是一去不复返,援兵迟迟不来。而直至此刻,诸鬼士仍不清楚敌方到底是甚么来头,又是出于何种目的而劫狱。

  法阵前方缓缓现出一个矮小枯槁的男子身影,灰发灰袍,双手笼于袖内。他慢慢的抬起头,面色也是灰沉沉的,眼神空茫混浊,仿佛蒙着一层晦沌的水锈,没有分毫生气。

  天雪猛地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靠近墨释。她向来不重形貌,亦见过很多面相媸丑古怪之人,可是眼前这个男子,只有半张脸。她想象不出,究竟经过多少可怕的磨折伤损,竟把一个人的脸容毁成这般可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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