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天墨飞雪 > 第九十章 竹海笛音

?冷月斜挂,寒雨初霁。清风掠过百里竹海,枝叶沙沙作响,愈显此地的幽静宁谧。

  墨释与天雪将延维送至仙寓洞,念及他命不久矣,暗觉伤感,却知对方心意决绝,不愿延寿续命,相劝无用,惟有挥手作别。

  一场穿越千万年的相遇,令人震惊的真相浮出水面,可是早已盖棺定论的历史无法改写。颛顼依旧是神族史上战功赫赫的第二任天帝,英招依旧是屠戮万众生灵的堕天恶神。而延维,假如他只是一个不过不失的中阶竑宇将军,被载入天历的机会微乎其微,却因中毒异化而名留史册。

  天雪轻叹:“有些事若非亲身经历,委实难以体察其中真意。看似公正翔实的史书背后,不知多少事实因诸般缘由而湮没。”

  墨释淡然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何况英招、延维确有滥杀无辜之举,依神界的规矩,必会追究严惩。”

  天雪忿忿不平:“只恨颛顼奸诈无耻,不仅没遭报应,竟还顺利的成为诸神至尊。天理何在?!真是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墨释沉思道:“其实若以伏羲的立场而言,颛顼固然深沉狠辣,翦除异己,对主上却是忠心耿耿,绝无叛心,本身亦非无能之辈,否则他岂会轻饶颛顼的兵败魔界,又岂会传位于他?反观英招,居然私娶神界死对头的女儿,这是欺君重罪,犯了大忌。伏羲断不会容他。”

  天雪秀眉微蹙:“你所说倒也在理,可我实在难以容忍颛顼这般行止卑劣的小人。”

  墨释失笑:“你这么富有正义感,桀骜不驯,欠缺圆滑,想必也不懂得唯唯诺诺、明哲保身。神界的为官之道,你全然不通,到底是怎么稳居高官之位的?”

  天雪愠道:“你别把天庭想象的太过黑暗,现今朝中的文武百官们,我大半看不惯,主要是因脾性不合,未觉他们的品行有何过分不妥之处。”

  墨释冷哼道:“没有过分不妥之处?颛顼暗害英招,可也没下作到勾结外族的地步。谢棻棻为了算计你,串通妖鬼两界的高手,更连累数百天兵惨死。胡温温身边那蒙面男子见识广博,刻意敛藏界属气息,估计和神界也脱不了干系。”

  天雪叹气不语,自从追查元婴噬妖咒以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诸行不顺,要不是墨释数次相助,简直呜呼哀哉。她自然不知初昊本打算另派神将调查此事,为避免她与墨释接触过多,才遣她去往猨翼山,反而促成两人的关系进展一日千里。世事难测,莫过于此。

  墨释见天雪沉默,明白她心中忧烦,温言劝道:“不必急于一时。明日探访幽滟公主,或许会从秦广王宠妃身上发现新的线索,然后潜入无间地狱,查明沄惜和秋曼的魂魄所在。对了,险些忘了那颗魂影珠。距天明还有一两个时辰,不如我们先回楚府稍事歇息,正好听听竹姥姥的遗言。”

  天雪不置可否,忽而问道:“你在这种仙气充盈的地方,不会感觉不适罢?”

  墨释一怔,他虽是魔族,然修为极其深湛,即使长居神界亦无妨,笑道:“当然不会,怎么?”

  天雪微笑道:“你陪我在这片林子中散散步,好么?我很喜欢此处的清净氛围,仿佛与世无争之地。”

  墨释自无不允,难得天雪有此雅兴,更难得天雪乐于与他相伴。两人并肩漫步林中,分享一刻难得的祥和。

  天雪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再三询问延维关于那股邪力的情况,是否有甚么额外发现?”

  墨释神色凝重:“延维绝无可能自行醒来,破除缚咒。他一路追至楚府,是因感觉该地的邪气最为明显浓重。方才那场大雨同样隐含邪煞之气,不似界属世间六道,十分奇诡。延维经我提醒,也确定了唤醒他的邪力与雨中邪气异常相似。这其中有三个疑点,第一,那股邪力为何出现在楚府附近;第二,为何骤然消失;第三,它显然并未操控延维,那么将其唤醒,究竟出于何种目的。”

  天雪思索半晌,言道:“延维不是说他混淆了你的魔气和那股邪力吗?前两个疑点,也许只是误会。第三个,我也想不通。”

  墨释缓缓摇头:“绝非误会,是延维自己没弄清楚。如果他是寻常的神族,或许分辨不出魔气和其他类属的邪煞气息,但他曾任神将,且参加过第一次神魔大战,理应不会出错。只不过他当时的神智尚未完全恢复清醒,正巧又遇到我,因此误以为追错方向。”

  天雪悚然而惊:“依你所言,楚府那时确实藏有邪力之主?你我均无所感啊。”

  墨释略一迟疑:“我一时也猜不透此中玄机,以后再说罢。”心道有些事情扑朔复杂,且先不必告知天雪。

  原来降雨之初,墨释便觉所蕴邪气似曾相识。待到与延维交谈,墨释猛地回想起来,他当年为保护司空秀蓝,曾赶至蜀山佑黎塔,与类似的强悍邪气交过手。也是在佑黎塔,几日之前,幽溟击伤来历神秘的蓝发女子,随后狼炎擒回一名兽人族。那邪气与蓝发女子所散发的气息均是非魔非妖非鬼,再加上非属六界的上古兽人族,以及同样存于上古时期的异化延维兽。几件事极可能互有关联。

  墨释一直疑惑不解,当年那塔内邪气为何不理会业已成仙的蜀山掌门,反倒攻击人族身份的司空秀蓝,现今联想到谛妄夜所说的邪灵侵体,终于有所了悟。那股引来延维的邪力,之所以一度现身楚府,只怕仍是为了天雪体内的邪灵。不知是否由于忌惮墨释在场,又悄然退去。它与邪灵有何关系?与数次加害天雪的紫衣女又有何关系?另外蓝发女子与击杀陆常庭及抢走辟妖剑一事必有重大干系,莫非对方还要与神仙二界为敌?一切尚是迷题。

  竹海深处隐约传来一阵悠远的笛音,清扬宛转,飘渺迷离。

  仙境之地,抚琴弹筝之类雅事再也寻常不过,然而此时夜阑人静,万籁俱寂,这位突然出现的午夜吹笛者未免可疑。

  墨释与天雪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向音源处寻去。他俩本就艺高胆大,假若联手,纵观六界罕有匹敌,自是无所畏惧。

  苍翠青竹间,一名清颀男子手持一支精致短小的黑色骨笛,悠悠吹奏。此君一袭白绸宽袍,长发披散,身材异常瘦削,面容苍白清秀。朦胧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透出凄冷寂寥之意。

  墨释施法探察对方界属,沛然仙息中夹杂着些许阴寒之气,颇为邪戾。天雪显然亦有同感,密语传音道:“那古怪短笛散发的寒煞气息极其强烈,恐怕不是正道法宝,不过此人应是仙族无疑,且法力深不可测。”

  墨释微微点头,心道:“莫非是与谛妄夜齐名的叶寒乔?其真力灵息好生奇诡。不知他那个护短的师父可在左近?”

  他俩并未刻意敛气匿形,白袍男子立时有所察觉,止住笛音,朗声道:“独坐幽篁,惟月相伴。贵客既已至此,何不移步一叙?”

  墨释淡淡应道:“不速之客,扰了阁下雅兴,见谅。”

  白袍男子目光炯炯,仔细打量两人,不动声色道:“兄台言重了。在下终珞尘,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墨释暗自诧异,从未听说过终珞尘之名。仙界还有这等默默无闻的高明人物,多少有点出乎意料。见对方发问,坦然答道:“本座墨释,这位姑娘名作天雪,途经此地,听闻阁下仙乐精妙,一时好奇,循音而至。”

  天雪听墨释报出名号,微觉羞涩,忖道:“深更半夜,我俩孤男寡女的……幸好不是碰见神出鬼没的谛妄夜,不然又会被他取笑。这终珞尘虽带有几分难以形容的阴气,倒不像是个喜欢疯言疯语的。”

  天雪绝非扭扭捏捏的女子,只是与墨释毕竟有过亲密之举,纵非所愿,女儿家也难免害羞,再加上谛妄夜、衡彦迪、幽溟甚至楚遥均曾现出心照不宣的暧昧笑意,害的她如今敏感过度,就算想假装光风霁月,也装不出来了。她不是不明白他们全无恶意,可那几个家伙的笑容实在可恨又可气。

  其实赤魔尊之名威震天下,除非与其相熟,否则决计不敢拿此事打趣。偏偏天雪遇见的,或多或少全和墨释有些交情。若是寻常人物,遇到他们两位,崇敬恐惧还来不及,岂敢随意玩笑。

  终珞尘却是淡然自若,并没露出甚么特别的表情,抱拳道:“原来是赤魔尊大人和天雪将军,幸会。时逢亡妻祭日,在下伤情难抑,故于月下吹曲追忆。”

  天雪顿感歉然,低声道:“原来如此,抱歉。我等不便继续叨扰,就此别过。”

  终珞尘阻道:“天雪将军,恕在下冒昧,交浅言深,有一事相劝。”

  天雪愕然道:“公子直言便是。”

  终珞尘仰首遥望月轮,缓缓道:“天庭之中,尸位素餐者众,以太白金星与越筠绯为首的两大派系又暗中争权多年,结党营私,愈演愈烈。天雪将军身居高位,迟早会被卷入权谋漩涡。你既非神族出身,想来也不是贪恋功名之辈,何不辞去神职,与赤魔尊双宿双飞。两位天作之合,如若同归魔界,何等逍遥自在,必是轰传六界的一段佳话。”

  天雪难以置信的望向墨释,几乎怀疑这位终珞尘终公子是他找来的说客,但墨释亦是难掩一脸惊讶,开口问道:“你到底是甚么身份?”

  终珞尘扬眉轻笑,柔和秀气的宛如女子,言道:“在下真名确是终珞尘,只不过在尘世行走时,另用别名。请恕在下卖个关子。”

  墨释脱口道:“可是叶寒乔?”

  终珞尘否认:“在下与叶寒乔素昧平生,从未谋面。”转而问道,“赤魔尊大人,你是否识得寂瞳缈?”

  墨释茫然摇头。

  “此女是鬼界数一数二的高手,行踪难测,精通幻术,你小心为上。”

  墨释皱眉:“我与寂瞳缈无冤无仇。怎么?她打算寻我晦气?你又是从何得知?”

  终珞尘把弄着手中骨笛,似笑非笑道:“寂瞳缈的两个徒弟阎蒲鹂和蕴夜,先后死于你手,岂可说是无冤无仇?至于在下如何知晓此事,并不重要。”

  墨释傲然道:“原来是那两个死鬼的师父,来的正好。我一时遇不到冰筹,就先见识见识这所谓数一数二的鬼族高手功法深浅。”

  终珞尘面色微变,试探道:“你与冰筹有过节?”

  墨释言简意赅:“没有。”

  终珞尘欲言又止,终究未再追问,含笑道:“天雪将军,在下一番好意,言尽于此。”

  天雪冷冷道:“你是故意现身此地,等候我们的罢?”

  终珞尘眼中闪过一丝哀恸之色:“今日当真是亡妻祭日。当年我和她曾在这数百里竹海中炼气修仙,如今却已物是人非。只恨我穷尽己力,依然无法寻到她的芳魂归处。方才来此吹笛悼念,不想偶遇两位。”

  天雪看他不似作伪,心中略感不忍,温言问道:“她是怎么去世的?”

  终珞尘目光转寒,流露出凛然杀气:“她为一个神族高官所害,我定要报仇雪恨。诸神无道,暗星业已隐现行轨,六道必将大乱。天雪将军,你何苦与那些惛愚无耻的九天仙神同流合污?”

  天雪冷笑道:“你若想复仇,有本事尽管去做。神界如何怎样,我自认比阁下清楚百倍,无须危言耸听。”

  终珞尘太息不语,半晌方道:“并非在下妄自尊大,我不惧与神界为敌,但委实不愿与赤魔尊交恶,是以劝说天雪将军背弃天庭。惜乎世事不如意者,往往十之居七八,惟愿再次相会之时,我与两位还不至兵戈相见。多说无益,请便罢。”

  墨释天雪暗暗心惊,这终珞尘气度不凡,不卑不亢中威势尽显,看来是决意与天庭对立相抗,然其此刻温和恭敬,总不好当场翻脸。

  墨释沉声道:“阁下只要不蓄意伤害天雪,你与诸神的仇雠纠葛,即与本座无关。告辞。”

  墨释和天雪的身影逐渐消失于婆娑竹影间,终珞尘面无表情,片刻之后,悠扬的笛音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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