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天墨飞雪 > 第三十七章 散花酒楼

?四月十四,黄山散花坞。

  周边所有的客栈早已爆满。自从桃海帮放出消息,黄山上武林人士的身影便与日俱增。当地旅栈酒馆商铺的老板们全部笑得合不拢嘴,其实那些豪客酒兴酣畅之时,着实给店家惹出不少麻烦,但终究抵不上财源滚滚带来的甜头。

  迟来者根本无法觅到住处,很多人索性幕天席地,露宿野外。幸好天气渐暖,江湖人体格强健,并不在乎。散花坞最为宽敞平坦的空地上,早有好事之徒搭起巨大高台,以作比武场地。

  散花楼坐落于散花坞的西南角,恰好就在比武高台的不远处。此店乃是当地最具名气的酒楼,已有五十余年历史,木质结构,分作三层,装饰布置淡雅别致,古色古香,全无俗丽之气。地理位置又是绝佳,若从楼上观战,视角广阔,便捷清晰。早在十日之前,楼内包间以及临窗的位子便已订满。

  此时楼内坐满江湖豪客、武林名侠,默默无闻鸡零狗碎之辈自也不少。有的互不理睬,有的一见如故,有的多年未聚,也有的早闻其名今日方见,更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但此刻为了那一战,居然也押后再说。只见一派喧哗热闹、熙熙攘攘的景象。

  酒楼的三层,竟是出人意料的颇为安静,虽已坐满九成有多,客人却约好了似的俱都低声交谈。比起一楼二楼的嘈杂吵闹,仿佛别有天地。

  东侧临窗第一桌坐着五男一女,居首座者四十余岁,不怒自威,极具王者气势,不过真正引人注目的,却是同桌的另外一对男女。

  女子身着一袭碧绿衫裙,衣襟上以金线绣着一只振翅高飞的凶鸷苍鹰。她容貌娇丽,眉梢眼角满是风情,美眸轻轻一转,眼风所到处的男子莫不目瞪口呆,似乎瞬间丢了三魂七魄,一颗心儿恨不得飞上云端天外,没个着落。

  女子收回视线,轻抚卧于身侧的一头巨大恶犬,嘴角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似得意,又似不屑。他们初来时,掌柜本不许巨犬入内,与绿衣女同行的一个貌丑男子抛出大锭银子,他也就不言不语,装没看见了。

  楼上的女客们大多暗自嫉妒,更恼恨身边男伴不争气的魂不守舍,面上却都摆出一副轻视漠然的无谓神情。这恐怕是世间诸多平庸女人的通病,遇到风情万种的妩媚女子,难免要竭力装出高贵端庄的样子,希望藉此表明自己虽无烟视媚行的艳姿,却是气质高华,更胜一筹。

  眼下这些个“清高”女子不免有失仪礼,不时偷眼打量那桌的白衣英俊男子。他的头发竟也是银白色,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温文儒雅之意,神色颇为淡落,偶露一丝微笑,畅暖若春风。

  东侧靠近楼梯处是一男一女。男子约摸二十八九岁,身形高伟,相貌端正,身着朴素青衫;女子年纪颇轻,冰肌雪颜,冷艳疏离,一身绯红衣裳,灿若彤霞流火,与绿衣女子形成强烈对比。这两人甚是安静,彼此间几乎全无交谈。

  西侧临窗第一桌坐着了两女一男。那两名女子也都青春貌美,但并无绿衣女子风情张扬之势,亦无红衫女子清冷淡漠之气。男子并不关注周围情形,满脸懊恼的小声嘟囔着:“这么张破桌子,居然足足收我五十两银子,连壶茶也不舍得送,真是吝啬抠门大奸商!”在他眼里,银子绝对比美女重要。

  西侧中间一张桌子坐着三名年轻男子。其中一人高大魁梧,英气逼人,腰间别着双锏,不断扫视东侧那五男一女,眼中隐含疑惑之色;另两位的神态颇为轻松,穿蓝袍的不时东张西望,似乎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身着淡青长衫的悠闲笑道:“莫要胡乱打量他人,这种举止在人间也不合礼数。你跟着我下来,可不许给我丢人。”说话间无意转头,正看到临窗那张心疼银两的苦瓜脸,面色骤变。

  西侧角落那桌只有一位中年白衣文士,雍容清傲,姿态飘逸,悠然品着香茗。他安然独坐一隅,眼中一抹寥落寂寂的深沉,将其与众人远远隔离开来,仿佛不屑于沾染人间烟火的凡俗气息,与酒楼的热闹嘈杂殊不相容。

  早有人跑到柜台处抗议理论,掌柜的皮笑肉不笑的言道:“大爷若是舍得五百两银票,小人也给你设张单桌,如何?”那人登时窒住,尴尬走掉。

  此时临近晌午,三楼几乎满座。然而正中一张华丽紫檀桌,依然空无一人,桌面铺着上等红绒,摆设四盘糕点、四色干果、四样时令鲜果。四张椅子也是加了靠垫的精致太师椅,并非其他桌那般配的只是普通木椅。

  楼梯处突然响起咚咚的脚步声,一个腰挎金刀满脸横肉的大汉走了上来,举目环顾,发现在座并无特别扎眼的江湖人物,当即高声骂道:“他奶奶的,老子听这楼上静悄悄的,怎地却这么多鸟人!”几个随从连忙叠声附和,叫骂不已。

  跟在身侧的小伙计甚是惊惧,结结巴巴道:“郭爷,明天……明天就是比武的正日子,早……早就订的满了。”

  大汉指着中央位置的空桌,皱眉道:“这又是哪个杂种定的?”

  小伙计两眼发亮,凭空添了勇气,好像早在等着这句话,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

  大汉的脸色顿时一凛,蛮横神气转眼收敛起来,干巴巴的笑道:“咳咳,嗯,那就算了。”又觉这样讲话显得自己太没胆色,提声补充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嘛,我郭五岂是刁蛮无礼之辈!”

  小伙计眼珠溜转,强自忍住笑意,连连点头道:“郭爷说的是,说的是。”

  掌柜的上前赔笑道:“郭爷莫急,小的给郭爷现搭张桌子,稍等稍等。”

  这掌柜的认钱不认人,偏又欺软怕硬,不多时果然在临近楼梯处硬挤出一块地方,摆上桌椅。大汉哈哈大笑,又恢复得意神色,昂然落座。旁边客人都隐约露出恐惧厌恶之色。

  原来这大汉是**上有名的高手,外号鬼刀,一把狂龙刀使得江湖中人闻风丧胆。他年轻时曾为凶盗,杀人越货手段残酷,刀下从不留活口,然其武功确是极高,白道中人声讨围捕多次未能成功,也就不了了之了。近年来他岁数渐长,赚的够了,竟在黄山置了产业,近似隐退,自称是山居结庐,修身养性,武艺刀法却愈发精湛超群。几年下来,身边集结了不少凶徒恶汉,羽翼初丰,已成当地一霸。他当年闯荡江湖时自称郭五,如今谁又敢如此称呼,自都尊称郭爷。此刻他这么一折腾,三楼便也有些乱了。

  忽听楼口处传来一把抑扬顿挫的声音:“断来世今生,知寿数祸福。一卜十银,信者自来。”说话间一个面貌丑陋的和尚走上三楼,但说他是和尚罢,身上偏偏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脏的已看不出本来颜色,若说他是道士,头顶却有九点戒疤。

  郭五笑道:“你这秃子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

  那和尚微微一笑:“佛非佛,道非道,日出沧海唯一笑。何必执着于一个称谓呢?”

  郭五大半生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强盗生涯,如何懂得禅机,闻言不禁愣住。

  东侧临窗那桌的为首男子突然插言道:“先生可否为在下卜一卦?”

  和尚两眼怪翻:“一卜十银。”

  男子尚未答话,他身旁尖嘴猴腮的汉子立即掏出一锭银子:“快点算,要敢乱说话,小心脑袋!”

  和尚慢吞吞的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面甚是古旧的铜镜,嘴中念念有词。

  绿衣女子娇俏笑道:“你好好一个出家人,却藏着面镜子作甚?难不成是花和尚么?不如送给我罢。”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讨好道:“这镜子又旧又破还有裂痕,你若喜欢,一会儿陪你去挑面好的。”

  说话间,和尚念咒完毕,向镜中望去,不禁神色微变。

  为首男子淡淡道:“怎样?”

  “阁下九五至尊,只是非属此界,何必前来?和尚福薄命浅,不敢再算。”他的声音压的极低,只有此桌客人听到,登时齐齐怔住。

  为首男子抚掌大笑道:“好,好,天琅镜果然名不虚传!多谢先生。”

  这一桌,自然便是以魔帝为首的魔界高层人物。

  楼上众人起初根本听不清那和尚到底说了些甚么,此刻听到魔帝的朗言笑语,心道这疯和尚看来有几分门道,天琅镜难道是个大大的宝物?

  西侧角落的白衣文士微笑道:“先生也为在下算一卦罢。”说着将银子放到桌上。

  和尚恢复嘻笑神态,走了过去。念咒看镜,忽然呆住了。

  白衣文士问道:“如何?”

  和尚不语,举手将铜镜向上一抛,双掌合十念咒,那面镜子竟停于空中悬浮不动,缓缓发出若隐若现的束束银光,过了半晌,方自落下。众人无不啧啧称奇。和尚再向镜中观望,面色凝重道:“阁下几与天地同寿,何苦重返这六界底层,莫非还勘不破么?”

  白衣文士蓦地变色,眼中精光暴射,陡露杀机,但转瞬间回复常态,展颜笑道:“先生果然厉害,十两纹银岂够?”

  和尚淡然一笑:“足够足够。”

  郭五看他们嘀嘀咕咕的,好奇心蠢蠢欲动,大声叫道:“兀那和尚,过来给大爷我算上一算。”随手甩出一锭银子。

  楼下响起一阵喧哗嘈杂声,似有重要人物出现。和尚毫不理会,上前把那套动作再来一遍,面无表情道:“阁下的寿数仅剩一日,无须赘言。”

  郭五登时目瞪口呆,随即暴怒,厉声骂道:“你这秃驴活得不耐烦了?”

  和尚沉默不语,转身要走。

  郭五扬起右掌直劈过去,未及落下,旁边忽而伸出一把尚在鞘内的长剑,轻轻横挡他的手臂,那一掌竟然再也劈不下去。郭五一惊便要开骂,猛然看清持剑之人,慌忙垂下右臂,勉强笑道:“你老人家这么早就来了?”

  被称作“老人家”的却是一个白衣长发的年轻女子,闻言轻笑道:“若来晚了,就见不到郭五爷大发神威了。”

  郭五神情尴尬:“宫主大人说笑了,小的与那秃……和尚不过是闹着玩的。”说着转向和尚,瞪眼喝道,“是不是?”

  和尚嘿嘿笑道:“正是正是,不过阁下还是不瞪眼时更为顺眼一些。”

  三楼上已有不少酒客站起身来,面上恭敬仰慕畏惧谄媚,种种神色不一而足,纷纷叫道:“司空宫主,你来了。”

  这白衣女子正是水阳宫主司空秀蓝。

  那天夜间林中奇遇,紫发男子的言谈举止无不透着古怪。秀蓝实是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疑惑颇多,然其素来旷达,暗想待见到墨释,与他商量后再作打算。当下不再多虑,策马急向黄山而来。第二日晌午时分,即已抵达第九分舵。

  此刻她见众人招呼,微笑着回礼。身后一名极高极瘦的女子上前引座道:“宫主请这边走。”原来那张空桌是为水阳宫主预留的,难怪凶狂如郭五者也不敢嚣张夺座。此地位于水阳宫第九分舵势力范围之内,那名高瘦女子便是第九分舵的舵主惠新雁。

  东侧临窗那桌,懁肆低声笑道:“想不到秀蓝在人间这么大的名头。”

  西侧中间那桌的三名男子与东侧的一对男女却面露震惊之色,愣愣的盯着司空秀蓝。

  那和尚收起铜镜,准备离去。

  秀蓝忽道:“大师留步,可否为在下占上一卦?”

  和尚也不答谢她相助之恩,直接道:“一卜十银。”

  惠新雁连忙掏出银两递了过去。和尚重新掏镜念咒,(他没念烦俺都看烦的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漫不经心的说道:“阁下此生荣华富贵,不过明日……咦?”

  那面镜子突然剧烈的颤动起来,和尚竟然持拿不稳,举手施法方才镇住,再向镜中望去,不禁一惊抬头,凝视秀蓝,似乎这才看清她的容貌,哈哈怪笑道:“原来是你!冤家路窄,难怪它这般惊恐。”

  秀蓝愕然无语,完全不解何意。

  铜镜却再次开始不断震动,原本光滑的镜面仿佛水波一般,隐约现出无数道涟漪。和尚深觉诧异,仔细看去,脸上渐渐变了颜色,起初的嘻笑疯癫再也不见分毫。

  秀蓝见他忽转严肃,微笑道:“大师有话直言无妨。”

  和尚眼中流露出惊惶之意,喃喃道:“知了生前事,难逃红尘劫……将军命数奇诡,和尚看不出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话音未落他便急奔下楼,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秀蓝一怔,苦笑忖道:“我和将军又有甚么干系?怎么近日遇到的僧人都是这般古怪。”

  忽听呜呜之声,一头巨犬蹿至眼前。她低头望去,惊喜道:“柔柔?”大狗见到她极为开心,尾巴轻摇,在她腿边蹭个不停。

  秀蓝笑着吩咐道:“快给它找些上好肉骨来。”说着抬头看去,东侧众魔纷纷冲她点头招呼。她含笑示意,心知此时不宜过去。目光微转,已发现西侧的两女一男亦在注视着自己,不禁又露笑意。那自是楚遥一家。

  秀蓝缓缓落座,心道:“幽溟、楚遥等居然全部过来观战,怎地依然未见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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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释自鬼界返回魔界,将整件事从头至尾细作考虑,忖道:“天雪转世之事业已真相大白,然而神帝为何刻意掩藏一名下界神将的气息?如此大费周章,难以猜度。”他早知玉印珠的来历,亦曾听闻空胤罗汉之名,但对秀蓝自是推说不知。玉印珠可谓佛界至宝,空胤为何这般慷慨?难道他已推算出佑黎塔之异变?抑或另有劫难?

  墨释突然忆起玉印珠的佛光似乎不够纯凝,缺少充盈的灵意。由佛珠又联想起当年肸旬转述异空之井大战的经过时,提及神将东复曾言天雪隐有魔煞气息,再加上飞凌临别之言……难道蓝儿竟与魔族有关?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那日在佑黎塔前,他施法探察秀蓝的界属,发现她拥有纯正的神族气息,绝无丝毫魔气,而且神族也无法长时间消隐魔族之气。只是佑黎塔的怪异妖气,又是甚么来头?

  神思杂乱间,墨释又念及鬼界转轮王所言,秀蓝此世完结,便要回转天庭,心道:“须得尽快带秀蓝来魔界,劝她入魔,不必再做那劳什子神将。然而天庭那些杂碎断不会善罢甘休,势必再生波澜。”他素来沉着缜密,万事不挂怀,但正所谓关心则乱,此时只觉种种蛛丝马迹似乎都对秀蓝不利,偏生错综复杂,理不清头绪。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幽幽说道:“赤魔尊大人可是有心事?”

  墨释一惊抬头,书房门口竟立着一名紫衣女子。他不动声色,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紫衣女微微笑:“妾身之名不足挂齿,来此是为解大人之忧烦。”

  “哼!回答本座的问题。”

  “哎呦,妾身一向仰慕大人威名,原来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可要吓煞奴家了。”紫衣女子的声音愈发低媚,眼波流转,目不转睛的盯着墨释。

  墨释不屑道:“想对本座施展幻心迷术?你的火候还差的太远。”

  紫衣女暗暗心惊。她自负貌美,幻术高深,墨释方才又是情绪纷乱,正是施展摄心术的最佳时机。岂料竟被他一眼识破。她心思速转,面上却依然是甜美的笑容:“赤魔尊大人莫要冤枉妾身。大人法力高强,又对秀蓝宫主一往情深,妾身岂敢施法诱惑?”

  墨释双眉一挑:“你究竟是何来意?”

  “妾身说过了,是来为大人解除烦忧的。秀蓝宫主身上谜疑无数,难道大人不想探知解决吗?”

  这几句话正说中墨释的心事,但他是何等人物,岂会仅凭几句话便被打动。当下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紫衣女似已料到此节,柔柔一笑,抬起左手,纤纤玉指间夹着一颗碧绿浑圆的珠子,隐隐散发温润光芒。“大人识得此物罢?可知妾身从何处得来?”

  墨释当即认出是玉印珠,为何只有一颗却是不解,蓦然间心念急转,猛然明白那日为何感觉玉印珠的法力不够凝纯,想必是佛珠数目不全之故,却如何落入紫衣女之手?这女人不断兜圈子业已令他厌烦,皱眉森然道:“本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否则你一个神族身处魔界,只怕有来无回!”

  紫衣女始终言笑盈盈,镇定自若,听到此话,终于微微变色,但随即便稳住心神,轻柔娇笑道:“大人真会说笑,妾身若是神族,岂能通过异空之井?”

  “本座懒得听你罗嗦。”墨释面无表情,“快说正题!”

  紫衣女倒吸冷气,这个大魔头果然不好蒙骗,亦不贪色,自己过于低估他。当下面色一凛,淡淡道:“此事要从当年异空井之战说起,这颗珠子也正是从那里得来。你随我来。”转瞬之间,她的神态语气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变的冰冷而高贵,言毕飞身而出。

  墨释面现冷笑,心想本座倒要看看你有何伎俩,站起身来施法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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