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魔隐在蜀地做下一案后,再次失去踪迹。
群豪防备更严,心知这淫贼行踪不定,难以预测。只怕不久之后,又将现身某地作恶。然而直到转过年来,再无女子暴死街市。众人的警惕心不免渐渐淡薄。遗忘与松懈,本也是人之常情。
距离除夕还有十几日时,楚遥备出银两,酬谢那十五名帮忙守护宅院的水阳弟子,请她们回转家乡过年。
水阳第十二分舵设在卢安,离雅宾七八天路程。当年西蜀有个势力颇大的帮派火龙门,位于卢安城内,后来门主全家尽被仇敌所杀,火龙门日渐式微。帮中不少弟子脱离出来为非作歹,闹得当地鸡犬不宁。三年之前,司空秀蓝于此地创立分舵,将那些祸乱分子纷纷加以惩处,卢安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繁荣。
当地民众对水阳宫深为感佩,争相要求加入宫中。故而第十二分舵的九成弟子都是本地人。这十五名也多是卢安人氏,见楚遥允许他们回去过年,又想多日以来未有险情,欢喜之下,当即辞行。
到得腊月二十九,天空飘起细雪。半日过后,大地已是银装素裹,洁白晶莹。瑞雪兆丰年,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楚遥披着厚厚的鹤氅,微笑注视着唐琳依和雰荷在院内嘻嘻哈哈的滚雪球,堆雪人。双姝交映生辉,构成一副迷人绝佳的仕女嬉雪图。
他蓦然涌出一股无比幸福的感觉,暖暖的充盈心间,只觉此生不枉。不禁又想到墨释,这家伙居然将近两年未曾出现了。楚遥嘴上满不在乎,心里却极是挂念。念头一转,忽而想起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两年前的今日也是天降大雪,同样是在午后,司空秀蓝登门求助。那晚他们三人围炉畅谈,共品桂花酿。当时那种温馨愉悦的心情,楚遥从来没有也再未感受过。
那种感情,不同于对唐琳依的两情相悦,亦不同于对雰荷的欢喜冤家,而是一种绝无仅有、可以超脱万物的友情。在那一刻,楚遥只觉似乎亘古以来,生生世世,自己都与墨释、秀蓝息息相关,恍若灵魂深处的相互契合。
可是为何会有这般迷惘难解的奇异感受?他乃是飞凌的转世,又已恢复身为神将时的零星记忆,因此与墨释相交极深,并不难解,然而为何对司空秀蓝也有同样的感觉?
楚遥正沉浸于回忆追思之中,伙计小根匆匆忙忙的跑进别院:“楚老板,蜀山派的陆掌门来了!”
“当真?!”楚遥顿时回过神来,惊喜交集的奔了出去。自韵陵一别,两人又有将近一年未见,此刻均是高兴非常。
只是陆常庭面带笑容,眼神却甚是凝重,似乎心事重重。
雰荷早已察觉有异,不过她与陆常庭的关系素来不睦,笑嘻嘻的并不挑明。
终于唐琳依也看了出来,疑惑问道:“陆大哥,你好像有心事?”
楚遥不由一怔。他做生意比常人精明百倍,在其它事情上一向大大咧咧,根本未曾觉察有何不对之处。
陆常庭轻叹一声,颔首道:“不错,最近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半月来佑黎塔时现异相,散发诡异莫名的浓烈妖气。我在凝真阁中数次施法探察,塔内群妖却又全无特异之处,实不知妖气从何而来。”
楚遥搔搔头:“照说佑黎塔封印不过几年,理应固若金汤,不会出纰漏。是不是还有未收服的妖族在附近作乱,佑黎塔因而有所感应?”
陆常庭缓缓摇头,沉吟道:“我连日查阅本派的旧史典籍,纵是当年狍鸮祸乱人间之际,也绝无类似的强大妖气。另外妖孽作怪,总有迹象可循。此次妖气竟然全无预兆,仿佛凭空出现,偏又力量惊人。”
唐琳依安慰道:“陆大哥你不必太过忧心,前几年相柳老妖那般嚣张,险些毁了佑黎塔,仍然败在我们手上,还能有比它再厉害的妖物么?即使当真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墨释也会援手相助的。”
陆常庭皱眉道:“墨释对蜀山素有成见,何况他终究为魔,未必愿意偏帮凡人。再者我蜀山派存在于世,便是为了降妖除魔,护卫人间,岂可一再倚借外力!”
雰荷闻言面露冷笑,暗中不屑道:“说的冠冕堂皇,也不害臊!佑黎塔说到底可是你妻子慧萱姑娘舍命封印的,你自己又跑到甚么地方去了?不过假惺惺的阻拦一下,最后还不是吞了她的内丹,成仙做掌门嘛。偏生旁人还要称赞你大局为重。一个男人能力有限,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也就罢了,居然牺牲女人,去拯救意念狭隘的虚妄天下,当真伪善!”
楚遥、琳依见陆常庭说的毅然决然,一时也不敢反驳。
过了片刻,楚遥方道:“既然难以寻查线索,索性先静观其变。另一件大事是甚么?不会还和佑黎塔有关罢?”
陆常庭眼中忧虑更深:“八日之前,卢安城内最繁华的天府大街上再现女尸。唉,蜀地又要掀起轩然大波了。”
楚遥一惊:“又是飘零魔隐行凶作恶?此次受害的又是何人?”
“水阳宫第十二分舵副舵主魏君。”
“甚么?!”其余三人脸色剧变,同时站起身来。
陆常庭愕然道:“难道你们认识她?”
唐琳依顾不上解释,急道:“陆大哥你快将详细情形告诉我们!”
“九天前清晨,魏君离开分舵,出城迎接十余名弟子。那些弟子似乎是外出办事,具体情况不详。临近傍晚,众人返回卢安,言道晌午时候副舵主有事待办,久候他们未至,便留下其余弟子,自己先回城了。不料直到当夜,魏君也未归来。到了翌日,人们竟在天府大街上发现了她的尸身。唉,想不到此贼这般狂妄狠辣,胆敢杀害司空秀蓝的门下弟子。承蒙蜀地武林同道推举,我主持抓捕飘零魔隐,始终未有进展,深感惭愧。此次他居然又杀了一个水阳宫的副舵主。听说水阳总宫已派出数名高位弟子赶赴卢安,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也纷纷调遣弟子,全面彻查此事。”
楚遥等人心中难过,魏君自是出城迎接那些守护永济当的弟子,方遭此横祸。何况以往均是她前来送礼,彼此间颇有交情。此刻听到她无辜惨死,几人俱是悲愤交加。
唐琳依恨声道:“若是抓住那恶贼,本女侠定将他碎尸万段!”
雰荷撇撇嘴:“你还是先关心自身的安危罢。”
“你甚么意思?”唐琳依怒道,“难道置疑我的武功吗?”
楚遥见两人又要斗嘴,连忙岔开话题:“陆大哥,你难得有闲暇过来一次,多住几天再走。”
陆常庭摆摆手:“我此次前来,首要是叮嘱你们务必小心,女眷出门一定要严加防备。那奸贼狡猾异常,行踪不定,恐怕短时间内难以落网伏诛。假如情况再有恶化,波及雅宾,你们不妨到蜀山居住一段时日,谅他还不敢上蜀山为非作歹。我实在不能久留,一来担心佑黎塔的邪异妖气又有变动;二来魏君惨死,司空宫主爱护弟子之深天下皆知,水阳宫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只怕这几日就要来人到蜀山共商计策了。”
雰荷见陆常庭确实关心众人安危,暗有几分感动。当下几人闲话片刻家常,随后陆常庭便起身告辞,匆匆离去了。
转眼已至除夕,大家都有点提不起精神。到了晚上守岁时,楚遥的独子楚天舒忽然哭闹不停。唐琳依哄了半天,也不见止。她本是娇纵直爽的性子,为人母之后虽有收敛,终究有限。此刻见幼儿不住啼哭,渐觉焦躁,索性把他抱进大厅。天舒突然指着跳跃的焰红烛火,咿咿呀呀的说道:“红红毛。”
众人登时呆住,愣怔半晌,楚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天舒高高举起,激动叫道:“我的心肝宝贝,你终于会讲话了!”
原来天舒已快三岁,一直不会说话。全家上下又请名医又寻偏方,始终未见成效。想不到这个除夕夜,他居然无师自通的开始说话了。
三人的阴霾情绪马上一扫而空,围着天舒又叫又笑。孩子受到惊吓,再次哭闹起来。唐琳依连忙从楚遥怀里抱回爱子,拍拍哄哄,不悦的嗔道:“你们别闹了。全怪你死楚遥,上次见着墨释,非要指着他的红发说甚么红毛,天舒肯定就是这样记住的。现下可好,别人家的孩子第一次开口都是叫妈妈,他居然叫红毛!”
楚遥连忙小心翼翼的赔笑道:“哎呀,我亲爱的夫人,儿子能说话不就得了,管他叫甚么呢。下次见着墨释,咱们一定要让他送份大礼!”
雰荷嗤笑道:“你真是见缝插针,不失奸商本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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