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黛玉携了凤姐回到潇湘馆,紫瑰早早就命人请了太医等候,一番望闻问切后,也没什么大碍,只开了几副安胎和滋补的方子,嘱咐凤姐好生休息。
紫瑰把方子递给凤姐身边的小丫头,吩咐她去取药,自己亲去送那太医,临行前将一袋银子递过去,在太医耳边吩咐道:“刚才那位太太与我家小姐情谊匪浅,往后有了什么病痛还要麻烦您老了。”
这徐太医本就是专门给十一公主看病的,因公主偏爱黛玉,吩咐他顺便负责黛玉的健康,徐太医也就上了心,此番公主殿下身边的红人有意抬举他,徐太医赶紧收了银子,一个劲儿地点头,直说请小林大人放心。
紫瑰刚喊轿子将徐太医送走,迎面就看见贾琏往这边来了。
“问琏二爷好!”紫瑰上前道:“二爷可是来接**奶的?”
贾琏面带急意,见了紫瑰也不停下来,匆匆往潇湘馆走:“**奶可有什么不舒服的?这会儿在潇湘馆做什么?”
紫瑰跟上贾琏道:“我家姑娘担心**奶的身子,只派人说是自己要看病,请了宫里的徐太医来,方才徐太医给**奶好好瞧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
两人说话间,贾琏已经进了屋,见凤姐靠坐在摇椅上,忙拉着她的小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待见得凤姐面上气色不错,才放心道:“我的姑奶奶啊,先前我回来听人说你在老太太那里跪了一跪,我的魂都快被你吓掉了!平日里看着精明,怎么就犯糊涂了呢,再有什么委屈,派人请了我回来就是,犯不着那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贾琏看起来紧张的要死,头上全是汗,这会儿啰啰嗦嗦又是一连串的话,黛玉到底是没见过贾琏这么心紧过凤姐,坐在一边看得有趣。
贾琏这会儿是没心思去管黛玉,可凤姐见黛玉满脸戏谑,不由瞪了她一眼,回头再看贾琏,急得满头大汗的,心里也是一软,扯了兜里的帕子细细抹了。想自己往日受了委屈,哪一次不是打碎牙混血吞,贾琏何曾关心过,一个人逞强惯了的,如今突然有个男人站在你身前,百炼钢也化成绕指柔了。
“妹妹还在这呢,要教训我也得回去再说!”
凤姐娇嗔地瞪了贾琏一眼,这一眼看得黛玉直打哆嗦,人说“回眸一笑百媚生”,凤姐这一眼何止千娇百媚啊。
黛玉笑道:“早听老一辈的说但凡女人怀了孕的都有孕美,若换了往日的凤姐姐,瞪一眼,咱们恨不得趴在地上大呼‘凤姐威武!’,哪能像琏哥哥这般有福气,能跟凤姐姐眉目传情啊。”
“你个小丫头片子,再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凤姐羞得满脸红霞,起身就要上前去捉黛玉。
贾琏哪有那个胆子任凤姐去胡闹,一把将人按回去躺好,对黛玉拱手谢道:“这次要多谢妹妹了,还是妹妹考虑的周到。”
黛玉点头,垂眸轻轻一笑,而后正襟危坐,尖尖的下巴透出些高傲的弧度,单指勾了桌上琉璃茶具,先烫杯,在将杯中倒入七分满的茶水,立刻一阵馥郁的香气布满内室,一般倒茶都讲究八分半为适宜,黛玉倒茶有个规矩,就是茶浅,倒得七分满,留得三分人情在。
黛玉倒茶倒得认真,她的手配着手中琥珀色的茶具,凤姐和贾琏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黛玉将茶倒好,双手碰到跟前道:“琏哥哥,赏脸喝喝黛玉泡得茶吧。”
贾琏忙不迭地接过,先是闻上一闻,就被茶香熏得馋了起来,抿上一口,不由大赞道:“妹妹真是泡得一手好茶!”
凤姐看贾琏那般模样,捧着手里的茶杯差一点就视作珍宝,嘲笑道:“今日是你走运,从一进这大门,我就见玉丫头坐这儿鼓捣这些茶了,你好好看看她这套茶具。”
贾琏看向手中的茶杯,这会儿才注意到,倒了茶水的茶身居然变了颜色,先前的琥珀色逐渐转白,居然像是白玉盏一般,杯沿上浮现出三色纹来。
凤姐见贾琏这般模样,想自己初次见识也是这般惊奇,笑道:“她这套茶具是名器,用的茶叶也是稀有的珍品,就连泡茶的水都是严苛的近似精贵,可若是让别人也用这些来泡,是决计泡不出她的味道来,你以为老祖宗为什么每日巴望着她过去坐坐,还不是记挂着她这手泡茶的手艺。”
“哟呵!”贾琏自吹起来:“那我岂不是面子很足!”
“你面子当然足了,她是个讲究的,这套茶具除了她和宝兄弟以外,没事从不拿出来招待旁人,你可是第四个可以用得上这套茶具的人!”
“怎么是第四个?第三个是谁?”贾琏问。
凤姐一根指头戳过去,耻笑道:“你以为是谁?当然是你媳妇儿我了!还不过去谢谢妹妹赐茶!”
凤姐是何等聪明的人,知道黛玉从来不将贾琏当一回事,敬贾琏一杯茶来,无非是看她的面子,且黛玉自进门前,就有这一遭准备着,知黛玉是有话要说,便推出贾琏任黛玉捏圆搓扁,左右黛玉心中有数。
贾琏被推到黛玉跟前,见黛玉慢条斯理的捧着茶下口的喝着,心里还真是没个底,好像几天以前,她还是个被他从苏州接来的小小孤女,不曾想,一转眼,他贾琏在她面前都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从一个依附着贾府的孤女到将军的妹妹,再到朝堂上品级颇高的女官,公主身边的红人,贾琏不由在心里暗赞一声:老太太真他娘的高啊!不声不响就给咱贾家拉进了第二个贾元春。
贾琏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是连个雨点都没有,将茶杯放下,正正经经地道:“多谢妹妹。”
黛玉收了杯子,用水烫了摆好,抬眸静静看着贾琏:“琏哥哥好不容易来我这一趟儿,对我说的话一句都离不开个谢字啊……我倒是希望往后琏哥哥少谢我的好。”
贾琏被噎得一句话都接不上,黛玉依旧泰然自若地开口问:“最近衙门的事务很多吗?”
虽不知黛玉为什么关心起他的政事,贾琏还是答道:“不多,衙门里没什么大事。”
“若是没什么大事,琏哥哥就每日早些回来陪着凤姐姐,今儿算是姐姐肚里的孩子走运,下次……”说到这里,黛玉笑而不语,黑溜溜的眼珠子在后面的凤姐身上一转,再看贾琏说道:“在这个家里,我若想为凤姐姐出头,还站不住脚,好歹家里是有个男人的。”
贾琏满嘴发苦,心道这小丫头话不算多,却一句一个刺儿,句句刺想自个儿,偏偏自己又无法回嘴,谁叫自个儿媳妇儿吃亏了还被人家救了,自己这么个大老爷们儿还真顶不了什么用。
“嘿,我说小姐哦,你能别在你自己的地方教训别人家男人吗?”凤姐一把将贾琏扯过来,瞪了黛玉一眼就把他往门外推:“傻兮兮站在这儿干嘛?给她教训的很爽是不是?还不快给我回家把药煎好!”
黛玉哼笑一声:“怎么?现在是心疼孩儿他爹了?我说两句不行?”
“说上两句不就行了,你还想把一张嘴长在我家男人身上?”凤姐笑道。
贾琏见媳妇儿袒护自己,心里跟抹了蜜似的,想还是自家媳妇儿好,知道疼人,星星眼的望向凤姐,像只被捡回来的小狗一样,乐呵呵地唤了声:“媳妇儿嘿。”
凤姐没理,只翻了个白眼:“你快滚啦!”
贾琏忙不迭道:“就走就走,媳妇你别急,我回去等着你啊。”
贾琏走了以后,黛玉问:“平儿呢,怎么没见她跟着你?”
“那小蹄子?”凤姐冷哼一声:“前段时间,贾琏嫌她伺候得不好,赶到庄子上去了。”
黛玉却是没想到平儿会因为这个由就被赶出去,奇道:“平儿在琏哥哥身边也有几年了,琏哥哥倒是舍得……”
“他怎么不舍得,若是平儿不起那些混账心思,念着旧情,贾琏当然会留下她,只是她错就错在不该讲主意打倒他宝贝儿子身上!”
那时候凤姐刚怀上,差点给摔了,贾琏知道是平儿没扶好,差点没一脚踢死平儿,后来若不是凤姐顾着平儿这些年的情分,给劝着,平儿可就不是被赶到庄子上那么简单了。
凤姐想到贾琏那时被气得快疯了,不禁笑道:“哼,他这些年干的那些个混账事,左右不都是为了求个儿子,我怀不上,就找外面的女人给他生,若真论起相貌来,他外面养的那几个,有哪个比得上我,刚成亲那会儿,我和他日子过得也是蜜里调油,说白了,要是我肚皮早些年有动静,我会让放任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
黛玉撑着下巴看凤姐一脸阴险的笑,咸咸淡淡来了句:“你现在是孕妇,情绪这么激动阴暗真的可以吗?”
凤姐啐了一口:“我呸!我这叫胎教,等明儿我家娃娃刚出生,就能帮他娘亲斗败一众狐媚子!”
“疯婆子!”黛玉摇了摇头,对紫瑰说:“紫瑰!琏**奶先前受了惊,这会儿子怕是脑子还没转过来,你还不送她回去。”
紫瑰憋着笑,将凤姐架起来应道:“是,紫瑰马上就把奶奶送走。”
“等,等下,我最后再问一件事,问完我就走,不用你赶我。”
凤姐赶走紫瑰,走上前去在黛玉耳边正要小声问话,黛玉却是向后退道:“就这样说,我又不是听不见,什么事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我这不是怕你害羞嘛,我且问你,你明儿个是不是要去小香湖赴郡王爷的宴?”
“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今儿一大早郡王府的人就开始封湖了,这么大阵势,听说就是为了请一个女人吃饭,这个女人嘛,我看,除了你还能有谁?”
凤姐将黛玉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道:“既然是去赴宴,你也该好好打扮打扮了,每日红红绿绿的实在腻歪,脸上别清汤寡水的,女儿家的多涂些胭脂,梳个正经点的头发,该戴的都得戴上,咱们去见的可是郡王爷,多少给点礼数做做样子。”
“又不是没见过,哪里用的着花心思去打扮给他看,太刻意了,凤姐。”
黛玉想起湘云以前总不爱梳头,凤姐每每看到总会捉了湘云去,给她梳些复杂繁琐的发式,女人天生就爱涂脂抹粉,她那时一直以为湘云是个异数,却不知人家本就不爱红装爱武装。
凤姐道:“当初你受封的时候,皇帝赏赐了好些首饰呢,平时都不见你带,还不如送凤姐姐我算了。”
“想要就拿去,紫瑰你去将箱子里那些东西拿来给**奶。”黛玉无所谓道。
“诶,我也只是说笑说笑,那些可是御赐的圣物,我哪敢要!你啊,看在咱母子俩人的面子上,好歹听一次话,我等会儿就派人去红楼里要些行头来,准保比宫里的都好,你明儿在屋里等我,我给你拾掇好了,你再去,听明白没有?”
“你确定你明儿要来,挺个肚子,就算我敢,琏哥哥也得拦着你。”
“他敢!”凤姐把眼一瞪,差点将眼睛珠子跟翻出来:“甄家那边的事我都给停了,家里面现在也有你嫂子和探春那妮子管着,我现在左右也就这些乐子了,再不让我来,我可不得憋住病来!”
黛玉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在我身上找乐子呢,行行,随便你怎么开心怎么着,只是你这会儿再不回去,琏哥哥又得找来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凤姐走了不久,果然就有一个小丫头给送来了一只盒子,黛玉的出穿用度俱是出自红楼,当即识得凤姐送来的盒子是红楼特有的,而且看上面的标记,还是宝玉的私藏。
当天宝玉私下去红楼巡视的时候,店里账房就向他禀报道:“今儿下午,总管奶奶派人取走了甄少您留着的货,是不是要将这笔账记在总管奶奶的头上?”
“哦?是送去她府上了?”
账房道:“这倒不是,听活计说是送去贾府小林大人那里了。”
宝玉低头不语,下巴抵在扇面上吃吃笑着,好半晌才吩咐账房先生道:“不必了,这笔账给勾了吧,算我白送的。”
“是。”账房先生觉得这事蹊跷极了,这件货是早十几天前,甄少就给吩咐下的,说是任何人问起,都只说不卖,今儿是怎么了,就这样白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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