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婵始终没弄明白,龙荧和江白昼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江白昼虽然温柔却不热烈,龙荧足够热烈,但总是一副疯癫模样,时而幸福得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江白昼的神秘关系,时而又好像非常不幸,对一切缄默不言。
龙心曾经说,若喜欢一个人太过头,便会发痴,像她哥这样。
姬云婵听了很好奇,忍不住问:“真的吗?昼哥哥为什么没有发痴?”
龙心哽住。
后来这问题不知怎么传进龙荧的耳朵里,龙荧亲自给了姬云婵答案:“他不爱我。”
江白昼离开之后,龙荧常常独自喝酒。
他酒量奇好,喝多少都不醉,于是就一直喝,越喝越冷静,像没事人一样,一开始姬云婵和龙心都信了,以为他虽心怀思念但心态十分乐观,只要耐心等待,江白昼一定会回来。
直到她们无意间发现,龙荧房里有半盒吃剩的蜃楼,还有沾血的匕首。
她们吓了一跳,连忙去找龙荧,试图劝慰他。可他依旧面无表情,眼神清醒得仿佛能参透一切,让她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说什么都多余、无用。
龙心大哭了一场。
姬云婵安慰不了龙荧,只好安慰她。
龙心问:“昼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呢?”
是啊,为什么呢?姬云婵也不知道。
但一定是因为昼哥哥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一时耽搁了,他不会故意不回来的。
姬云婵始终这样坚信着。
这不,上天垂怜,被她等到了。
可龙荧已经不记得江白昼了,怎么办?
她小心地觑了江白昼一眼,试图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解释道:“你走之后,龙荧对自己很不好,他思念成疾,最严重的时候,一天吃三颗蜃楼丸,整日清醒不过来,独自待在房间里,躲着我们。”
江白昼神情发怔。
姬云婵说:“但他不能一直避人不见,荒火和飞光殿频繁爆发冲突,有太多事要他裁决。每当胡冲山找来,他就用匕首割自己一刀,暂时清醒过来,打发走胡冲山,再吃一颗蜃楼。”
“……”
“后来,蜃楼对他几乎已经没作用了,他终于不吃了,人却变得更糟。比如经常夜半惊醒,提着剑,披头散发地冲进院子,两眼通红,像是要杀谁。但没人给他杀,杀了也没用。”
回忆起那段日子,姬云婵心有余悸。
龙心整日以泪洗面,连胡冲山这个粗枝大叶的汉子都慌了起来,生怕龙荧活不下去,会在某天夜里惊醒时一剑抹了自己的脖子,从此解脱。
可龙荧不舍得死,他要等江白昼回来。
他一天天地数着日子,五天,十天,一百天,两百天……
“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想通的。”姬云婵说,“有一天,龙心突然跟我说,她发现她哥哥在房间里写字,写了厚厚两摞纸,不知内容是什么。没多久,龙荧就托黑市的朋友,费尽心思买到了‘忘魂’。原来那些纸上,写的是他‘应该’保留的记忆。”
“……”
“自那以后,他就不记得你了。”
姬云婵哭得泪眼模糊,鼓起勇气抬头看江白昼。
她已经经历过龙荧的伤心,很怕昼哥哥得知此事,也会伤心。
一定会很伤心吧?
龙荧忘记他,他们以后怎么办啊……
可当姬云婵擦干眼泪,视野清明时,映入她眸中的,却是一张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
江白昼的反应简直称得上平淡,只微微出神片刻,然后就接受了这个意外。
“这样也好。”他甚至说,“那就不要告诉他了。”
“……”
姬云婵呆了下,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龙荧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他不爱我”。
原来是真的吗?
不不,怎么可能呢?昼哥哥对龙荧那么好,虽然他对谁都一样温柔,可龙荧明显是特别的。
姬云婵伤心难忍,比自己痛失爱人更难过。
可她又想,龙荧已经不记得江白昼了,江白昼若是因此伤心欲绝,岂不是更糟糕?
现在龙荧不再伤心,昼哥哥也不伤心,竟然……“两全其美”了。
但不该是这样啊。
姬云婵的脑子里一团乱,不知如何是好,江白昼却问她:“龙荧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吗?”
“不,他只是不记得你们之间的事了,知道有一个回无尽海的‘朋友’叫江白昼,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
江白昼沉默下来。
他一沉默,姬云婵有点心慌,只好故作高兴,像以前一样对他撒娇,挽着他的手臂笑了下:“昼哥哥,不管怎么说,你回来是喜事,我特别开心。我们好好叙叙旧吧,这一年多你在无尽海都做了什么?可还顺利?”
两人一面走一面闲谈,道路通往洪水林。
洪水林是洛山里的一个秘密住所,唐春开生前建的,最初用来秘密培养弟子,他离世后就空闲下来了,荒火里大部分人没见过,在内部也属于机密。
现在龙荧就住在那里。
姬云婵关心无尽海的事,江白昼却不知为何,神情似有隐瞒,不愿多说,答得略显敷衍:“嗯,还算顺利。”
“……”
姬云婵这一年的确成长不少,最显著的成长就是比以前有眼色了,不会看不出来。
她有点担忧,语气却乖巧:“如有难题,昼哥哥千万不要瞒着我,不管旁人怎么想怎么说,我都能体谅你的难处,别把我当外人。”
她低头盯着路,轻声细语地说:“我离家出走这么久,相当于没有亲人了。你和龙荧,还有龙心姐姐,就是我的亲人。”
江白昼心下动容,姬云婵又问:“你的身体都恢复好了吧?五行之力也恢复如常了?”
“嗯,差不多。”江白昼轻声说。
姬云婵心里喜悦,摇晃他的手臂道:“那我们不走路了,飞过去好不好?我好想飞呀,昼哥哥!自从上回你带我和龙荧体验过,我就念念不忘,想再来一次!”
江白昼闻言笑了下:“怎么这么孩子气?但不行。”
“为什么?”
“我赶路有点累,先休息一下。”江白昼拒绝了她,紧接着岔开话题,“今晚我住在哪里?”
姬云婵立刻道:“你也住洪水林吧,那边很大,住得开。”
两人又聊了些闲散琐事,绕行片刻后,终于来到了姬云婵口中的“洪水林”。
江白昼一路上都在脑中幻想它的模样,待亲眼看见了,仍有些吃惊。
洛山是一座地下之城,主体建筑都在地下,洪水林也一样,但它独立在另一个地方,离别的建筑稍微有点距离。
姬云婵领路,带江白昼走进暗道。
暗道尽头是一个开阔的地下洞穴,并非完全人工挖造,而是在天然生成的洞穴上加以雕琢,将它修饰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天地。
洞穴当中有一条暗河,天光从顶端的缺口直射下来,照在幽蓝的河面上,显出一种静谧的美。
房屋就建在河边,总共三栋,样式十分古朴。
正中间的房屋就是龙荧现在住的。门前曾栽过树,如今已经枯了,树枝仍挺翘着,上面挂满了木牌。姬云婵说,那是卦签,唐春开生前擅卜卦。
他们走到门前,姬云婵敲了敲门。
地下光线不足,门内依稀可见灯火,传出一道男声:“进来吧。”
姬云婵走在前面,但她个子不高,挡不住江白昼。
龙荧正在案前看书,回头一看,目光越过她,投在江白昼身上,愣住了。
姬云婵夹在两人之间,硬着头皮道:“昼……昼哥哥从无尽海回来了,来找你谈事。”
龙荧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朝他们走了过来。
龙荧似乎有点瘦了。江白昼看着他,心想,和记忆中不太一样。
但沉默的神情又如此熟悉,两道目光钉在他脸上,简直像是要在他的皮肤上钻出两个洞,有生人勿近的凶狠劲头。
……“生人”。
江白昼不动声色,回视龙荧。
他们对视良久,谁都不说话,气氛压抑又微妙。姬云婵实在受不住了,也很难装作不知晓他们曾经的关系,只好找借口开溜:“我去把龙心喊过来,你们先谈着!”
说罢便逃出门外,替他们关上了门。
门关得太急,掀起一阵风,吹动了案上的烛火。
整个房间随着光芒微微一晃,江白昼越过龙荧,走进室内,拿起他的书翻了翻,主动开口:“你在看什么?兵法?”
似曾相识的一句。
话音一落,两个人同时愣了下。
但江白昼知道原因,龙荧不知道,他仍然盯着江白昼,神情似乎有点困惑。
见他如此,江白昼心里滋味莫名,但也不揭穿,只平静地道:“我回无尽海一趟,找到了破阵之法,画在图上,你先看看。”
他从衣袖里拿出几张纸,于案上展开,铺平。
龙荧却不看破阵图,只看他。
江白昼并不见外,此时坐在龙荧刚才做过的椅子上,长发从椅背倾泻而下,几乎触地。
只一道背影,便让人看痴。
龙荧忽然走近他,鬼使神差地从背后伸出手,穿过三千青丝,按住了他的肩膀。
江白昼微微一僵。
龙荧手指收紧,几乎捏穿了他的骨头,语气却冷而平:“江公子,我们是旧相识?”
“当然,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龙荧哑声道,“但我和你……”
“只是泛泛之交。”江白昼打断他,玩笑似的道,“没那么熟,不过以后要联手做事,恐怕不得不熟了。”
“……”
江白昼也有些难忍,轻轻舒了口气,学姬云婵找借口:“我去看看她们怎么还不来。”
说罢便要起身离开,可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往外走,龙荧冰冷的面孔几乎能结霜,猛地将他推倒在案上,制服敌人一般粗暴地按住,不悦道:“你骗我。”
“……什么?”
“我和你不可能是泛泛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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