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瞠目结舌地看着院中的情形,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叫出来。
吕布怕他弄出动静,也没让他看太久,很快又把他拽了下来。
“吕……吕兄……”
回到下方的蔡攸依旧两眼发直,脑门上冒汗,久久不能平静。
嘘~
吕布先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即便拉起他向来时的竹林走去。
直到来到了阴影处,远离了那座宅院,耳边的靡靡之音渐渐弱去,他才停下脚步。
整个过程中,蔡攸都没有任何动作,整个人如同傻了一般。
按理说,里面的那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的姨娘,蔡攸平日里与她们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每次见到的时候,蔡攸都以礼相待,称一声姨娘,而她们也会毕恭毕敬地称蔡攸一声大,形态端庄,几乎从未有过违礼逾矩之处。
可蔡攸从未想过,这些平日里异常庄重的姨娘们,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面,这浓烈的反差感让蔡攸至今都有些头脑发蒙。
“蔡兄弟?”
吕布见他久久愣着,忍不住出声提醒:“你没事吧?”
蔡攸一个激灵,猛然回过神来:“没……我没事!”
“只是……只是……”说着他目光怪异又复杂地望向吕布。
蔡府之内的这种秘密之事,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而且还被吕布这么一个外人知道了,这……
蔡攸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吕兄,那里面的那些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蔡攸虽然对那些姨娘没什么感情,但那毕竟是他爹的妻妾。
看如今这情况,蔡京脑袋上恐怕早就绿的吓人了……
对上他的目光,吕布还有些不自在。
“里面都是些路人……”
“路人?”
蔡攸更是震惊,他本以为这些人是什么情夫之流,可是路人……这简直超出了他能想象的下限。
“吕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布叹了口气,解释道:“前些日子我在酒楼喝的不省人事,在京城里都走迷了路,误入了此处。”
蔡攸眉头一跳,那么高的院墙,还能误入?
不过一想到吕布那骇人的身手,他又压下了心中的怀疑,或许对正常人来说难以逾越的高墙,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小小篱笆。
“不是这边。”
吕布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疑惑,直言解释道:“另一处还有一座低矮的围墙,这些人估计就是从那边进来的。”
紧接着他又说回了那日的情况。
“那天为兄喝的酩酊大醉,误入了此处,第二日醒来时已经睡在大街上了。”
吕布凝重地道:“当时我只以为我做了个梦,可后来途径此地时,竟意外发现有人从那边的矮墙中翻了过来,我当时好奇之下便也跟了进来,所以才发现了今天的事。”
蔡攸在一旁听的瞠目结舌。
他的这些姨娘们竟然在街上随便拉来醉汉苟合……这和青楼里的那些烟花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蔡兄弟……”
吕布面上带着几分愧疚:“那天我也喝醉了,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能也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吕布表示这都是酒后的错误。
蔡攸强笑一声:“无妨,吕兄是无心之失,再说了,反正她们都……都……”
言外之意,也不差你一个了。
吕布松了口气,继续道:“蔡老弟,自从那天我发现了这边的事,就来悄悄查探过好几次。”
面对着蔡攸的目光,他急忙又补充道:“是偷偷前来查探,并未让别人发现。”
蔡攸心累地叹了口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吕布凝重地道:“我发现外面这些人有的是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过一夜后只以为是大梦一场,渐渐忘了此地,有的则渐渐成了此地的常客。”
“而你的这些……姨娘,几乎每日都会轮流来此,几乎从不间断。”
轮流来此……
蔡攸眼前一黑,原来方才看到的那些人还不是全部,还有轮流来的……
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吕兄,你在这见过……”
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吕布也不追问,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蔡老弟,自从当日知道了这间宅院,我就一直异常纠结,要不要把此事告诉你。”
“毕竟这事不同寻常,这些女子也都是你的长辈,就算你知道了恐怕也不好处置。”
这话倒是有道理,这种事只能蔡京自己来处置,蔡攸无论如何都是当儿子的,都不好参与其中。
当然,吕布也曾设想过许多奇怪剧情,比如说:姨娘,你们也不想通宵打牌的事被我爹知道吧……这么一想还真嗯。有点刺激呢。
只不过不管蔡攸如何做,吕布估计应该是看不到了。
“多谢吕兄为小弟考虑。”
蔡攸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也多谢吕兄坦诚相待,将此事告知于我。”
“唉~”
吕布有些失落、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蔡兄,你要如何做?将此事告诉你父亲吗?”
蔡攸当即神色一凝,没说会,也没说不会,而是郑重地对吕布叮嘱道:“吕兄,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吕布当即拍了拍胸脯:“但说无妨!”
蔡攸苦笑一声,无奈道:“此事毕竟是小弟家中的丑闻,还望吕兄不要同别人说……”
“那是自然!”
吕布当即面色一肃:“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混人,不用蔡兄弟说,我也不会将这事透露出去。”
“自前些日子误入此处,我就从未与外人透露过此事!”
更早之前,那就不能保证了。
蔡攸闻言松了口气:“真是多谢吕兄了。”
吕布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道:“不过此地人流繁杂,往来众多,就算我不说,也有可能被别人透露出去,蔡兄还得早做准备啊。”
蔡攸面皮抖了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吕兄。”
吕布见此叹了口气:“蔡兄,也不早了,要不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吧。”
“一会儿就要宵禁,我就先回家了。”
至于蔡攸……这里就是他家。
蔡攸点点头,脸上透出几分歉意:“今日不能相送,实在是怠慢了吕兄。”
“明日正午小弟再于华宝楼设宴,为吕兄赔罪。”
吕布这次是真有些惊讶:“其实……”
“吕兄不必推脱。”
蔡攸摇摇头:“只是一顿饭而已,算不得什么。”
吕布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就明日华宝楼见。”
说完也不再继续啰嗦,而是转身没入了来时那片黑黢黢的竹林。
蔡攸默默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竹林中窸窸窣窣的穿行声也渐行渐远。
月色透过小径两侧的竹林洒下来,斑驳的照在蔡攸脸上,映出他异常复杂的表情。
站了良久之后,他长长吸了口气,向着方才湖边的那座小院走去。
另一边,吕布也一路来到了院墙边。
一个纵越跳上墙头后,在墙外等着他的正是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
驾车的壮汉起初还被墙头上猛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吕布。
“大人。”
诸葛亮本来还在车厢中盘坐,轻摇着羽扇闭目养神,闻言也睁开了眼睛,打算就要开车门。
但此刻立在墙头上的吕布脸上却浮现出几分犹豫。
“大人?”
车夫又疑惑叫了一声,有些不解他为何不赶紧下来离开。
诸葛亮也一愣,急忙从车厢中探出头来,望向上方。
吕布在墙头上站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了口气,终究没抵御住心中的好奇。
“你们先回,我再去打探一番。”
说着都没给下面两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转身飞掠而去了。
车夫一下傻眼了,刚想大喊叫住他,就被诸葛亮制止了。
“既然吕大人让我们走,那就先走吧。”
“可是……”
车夫有些犹豫。
“吕大人本领高强,不论在何处都不会出事。”
诸葛亮摇摇头,开口劝道:“反倒是你我坐着马车目标太大。”
“若等会儿被巡夜的官兵发现,那岂不是拖了他后腿?”
车夫说不过他,只得扬起马鞭,驾着车静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翌日,还是华宝楼的雅厢。
吕布再次应邀前来,推开了雅厢的门。
嘎吱~
蔡攸急忙起身相迎,笑着请他落座。
“吕大哥,大恩不言谢。”
关上房门,蔡攸先是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
吕布看着他,目中的怪异一闪而过,随即才托起他的肩膀:“你我兄弟何须如此?”
“若不是吕大哥发现了这事,小弟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蔡攸起身后,又从桌下搬出一个小木箱,郑重其事地放在桌上。
吕布不解地望着他的举动。
蔡攸拿出钥匙,将箱子打开,其中的珠光宝气登时毫无保留地放出来。
“这……”
吕布大吃一惊:“蔡兄弟,你这是……”
“这些就是小弟给吕大哥的谢礼。”
蔡攸将箱子递给吕布,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目前只有这些黄白之物,实在不是要怠慢吕兄。”
“不行,这我可不能收。”
吕布当即义正辞严地拒绝道:“蔡老弟,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难不成我告诉你那事,就是为了图你的钱财不成?”
“自然不是!”
蔡攸急忙解释道:“吕大哥莫要生气,小弟自然知道你肯提醒我,完全是为了你我二人之间的情谊。”
“但既然小弟受了大哥的恩惠,那肯定要有所表示才行,要不然小弟就寝食难安了。”
吕布皱眉看了他片刻,似乎有所异动,但最终还是果断的摇了摇头:“不行,这东西我不能收。”
“正如你所说,我提醒你是为了你我的兄弟情谊,若收了这东西,反倒让我寝食难安!”
“这……”
蔡攸大受感动,更要把这箱金银财宝送给他,两人又相互推让了好半天吕布这才勉为其难的将其收下。
“唉~”
吕布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颇为嫌弃的看着这一箱东西:“蔡老弟,要不是为了你,我绝对不会收这些阿堵物!”
“多谢吕兄,多谢吕兄……”
明明是给吕布送钱,最后还是一个劲儿的道谢。
“多谢吕兄给小弟面子。”
蔡攸也非常无奈:“不是小弟非要送这个,而是除了这些东西,也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了。”
“我不过一承父荫蔽的浪荡子,更是贪天之幸,得陛下青眼相加,如今能在兵部谋一小吏已是幸运……”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几分窘迫:“除了仅有的一点浮财,可真是家徒四壁,什么也拿不出来。”
吕布听完也顿了片刻,脸上浮现出几分惋惜。
他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你去兵部做事的消息,陛下其实也有所知。”
“啊?”
蔡攸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迫切:“陛下……”
“陛下本来夸你是个踏实认真做事的人,不浮不躁,还想着过阵子赐你一个出身……”
蔡攸脸上却并无兴奋,只有紧张。
本来……
这个词语非常微妙,本来有,现在可能就没了。
蔡攸从未考过科举,他自认为也没那等本事。
如今虽然蔡京给他弄了个兵部的差事,但若一直这么继续下去,他日后的成就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最多也就是个七品官,再往上恐怕就要遭人非议了。
考不上进士,就只能走些别的路,比如赐进士。
殿试中的三甲都是赐同进士出身,但少有人知道,除了那些考上去的,外人也可以被赐同进士出身。
而有这个权力的,全天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帝陛下。
“吕兄……”
吕布却摆摆手打断了想要开口的蔡攸:“你也知道,陛下不可能凭空赐给你同进士出身,必须让令尊先向陛下求取才行。”
“小弟知道。”
提起这个,蔡攸面上就浮现几分黯然。
他也不是没和蔡京说起过此事,但每次都被断然拒绝了。
“若是放在上个月,令尊同陛下说,陛下肯定也就应允你了。”
吕布感慨着道:“但是现在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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