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俯瞰着下面的群臣，有着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他的目光落到了下方位置最靠前的两个朝臣身上。
这二人不但时不时地望着自己一脸怒火，而且他们的姿势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其中年轻的扶着年老的，而一看那个年老的家伙脸色就不太好，像是病的不轻……
这样一个病人，为什么非要撑着来朝会呢？
梁元想起来了，这应该就是历史上反对变法的上卿甘龙和中卿杜挚了吧。
对了，他俩是很有必要来的，就算他们不来，他梁元也会想方设法让他们来。
他要当众击败这两个顽固派代表以儆效尤。
梁元没有再往下想去，接下来朝会廷议的问答策略，才是他要关注的重点。
众臣看着荣宠超过自己的梁元心中满是羡慕嫉妒恨啊。
一个草莽竟突然窜升为上大夫，这且不去说了，毕竟在秦穆公时代，奴隶都可以为上卿。
估计未来这小子真的可能会成为总揽国政的上卿吧。
有的人向着梁元恭敬示好，他们将梁元看作政治新星，比如景监和章华。
而更多的人却没有，只是冷漠看着梁元不置可否，比如嬴虔等人。
现在，众人越想越顾虑嬴渠梁这个任命背后的深刻含义：正式开始变法？！
想到这里，很快，群臣就忍不住了，他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诸位请肃静，肃静！”章华连忙叫道，可是却没有用。
群臣议论的声音越来越高，吵的章华脑仁都痛了。
正当他忍无可忍想要好好管管这殿内的时候，殿内就在刹那间安静了下来，静的令人发指。
章华有点懵，然后转回头来，却正好看见嬴渠梁，连忙对着嬴渠梁行了个礼：“君上。”
“嗯，今日你好好儿警卫吧。”嬴渠梁回应。
梁元紧接着道：“要配合我控制住场面！”
“是。”章华这便着手安排了。
而此时嬴渠梁在自己的宝座坐定，并同梁元对视了一眼。
很快，所有宗亲大臣，都在郎官的引领下，向嬴渠梁行礼。
“都平身吧。”嬴渠梁说着，突然瞥到站在最前面的甘龙行礼十分困难。
他这才发现，甘龙真是有病在身，强撑着才来到了朝堂上。
毕竟甘龙是元老，嬴渠梁顿时过意不去：“来人，给上卿赐座。”
“谢君上！”老态龙钟的甘龙虽然内心不满，还是勉强应声。
一个郎官立马将坐席摆到甘龙面前。
甘龙先是对嬴渠梁谢了恩，这才坐了下来。
嬴渠梁心下稍安，顺手介绍了梁元，然后清了清嗓子。
“今天，寡人开此朝会，当然不是闲的没事儿逗大家开心。”
嬴渠梁的神色转而严肃下来：
“诸卿也都知道了，寡人今天开此朝会，是为了变法之事。”
嬴渠梁继续说着：
“是的，寡人听了大夫梁元说的变法之道，觉得非常有道理，隐隐中心生向往，寡人想要变法强秦，使得国强民富，但是恐怕天下非议，寡人……该怎么办呢？秦国，是变，还是不变？”
嬴渠梁的语气带着几丝疑问，他的眼睛盯着群臣。
而群臣没有一人贸然回答。
梁元知道此时话题需要有人开头，转身对嬴渠梁说着：
“臣听说过一句话，疑行无成，疑事无功，君上既然铁了心要变法，何必要在乎天下的流言？”
正当梁元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苍老而激烈：
“君上，万万不能变法啊！”
果然还是冒出来了！
梁元觉得这个声音拖拖拉拉的有些惹人烦。
一眼望去，便见甘龙端坐在那里。
他白发苍苍，斗志昂扬，气势激烈。
顿时，梁元对这个历史上也算有名的人物有了一丝敬佩。
但是也只是有一点，因为他是梁元变法的绊脚石。
因为甘龙是执政，地位在己之上，为了在这个重礼的时代赢得先机，梁元不得不先行了一礼，道：
“甘上卿有何见教？”
“大夫这意思，是不喜老夫提意见喽？”甘龙的眉头皱了起来，疑惑道。
梁元此刻无意去硬碰顽固派，原则还是以理服人，只是低声说着：“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站在甘龙旁边的杜挚发话了：
“变法，乃国之大事，需得君臣共论，方能决定是变与不变，君上与大夫一拍板，便想要决定秦国未来的命运，不觉不妥吗？”
“对，这样很不妥。”梁元答道：“这便是君上开这次廷议的目的，君上，你说对吧？”
嬴渠梁肯定的答道：
“我之所以要开这次廷议，便是想要听听大家的意见，再决定是变法还是不变法，绝无刚愎独断之意，关于变法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可以问，梁大夫都可以答，当然，有反对意见，我也欢迎。”
甘龙与杜挚听着嬴渠梁的话顿时一愣。
他们显然以为，这次嬴渠梁召开朝会，是为了正式发布变法法令，强行推动变法。
他们自然不惜以死抗争。
但此时听嬴渠梁和梁元的口气，明显是要公开辩论，公然驳倒反对派啊。
这样操作，岂不是让抗拒变法的人，也不会那么反感了。
这对于他们这些铁杆反对派大大不利呀。
不过也好，一旦辩论开始，嬴渠梁和梁元必定手忙脚乱，到时在乱中取栗。
甘龙和杜挚对视一眼，飞速谋划着应对之策。
这时，栎阳令子岸有了几丝小小的疑惑，他站出来一步，对嬴渠梁问着：
“臣子岸有问。这变法真的对秦国有好处吗？有好处，好处有几何？与群臣有好处吗？与百姓有好处吗？与秦国，又有几丝好处？”
论述变法之利，嬴渠梁自知不如梁元，于是把期待的目光投了过去：
“变法对秦国当然是有好处的，梁大夫，你今日便好好给他们说说。”
“诺！”
梁元早有准备，同对面的公孙鞅交换了一下眼神，自信答道：
“变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凝聚国力，是为了强大秦国，只有秦国强了，你们大臣才能从秦国获得更多好处。
只有秦国强了，兵马才能强健，百姓才能富裕，国富民强，做臣子的才能安心在秦国做官。
栎阳令，你说，你是愿意在一个弱国危邦做臣子呢，还是愿意在一个强大的秦国为臣？”
子岸思索了一会儿，低头躬身：“梁大夫说的极是，是下臣冒昧了。”
“可是变法又拿什么来凝聚国力，拿什么来强大秦国？”
子岸又突然问道：
“如果变法在刚开始就伤了秦国的国本，变法不就是无稽之谈吗？
吴起在楚国变法，那可是完败啊！现在，天下都将变法视作洪水猛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而梁大夫又怎么证明，秦国的变法与其他那些变法，尤其是吴起的变法，不一样呢？”
子岸的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也说出了殿中对变法有疑问的所有大臣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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