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似乎憋住了怒气,随手抄起一本奏折砸了出去,正正巧巧就砸在动都不敢动的太子额头上,登时叫太子整个人颤抖了一下,额头很快起了一片乌青色,纵使疼的眼冒金星,也不敢有怨言。
双膝着地,往地上一跪,太子深深的磕了个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乱,尽量稳着语声道:“父皇息怒,儿臣有罪,汪尚书做事一向细心周到,事先未体察到他居然有这样糊涂的时候,请父皇降罪,并保重龙体,万不要为这点小事就伤及己身啊。”
未等皇帝再说什么,在边上看戏的端王冷笑了一下,幽幽道:“太子这么说有欠妥当吧,现在都闹到大殿上了,太子难不成还当是小事一件,准备就这样化了吗?”
太子皱眉,他就知道慕凉呈是断不会放过任何栽赃他的机会才尽量往汪择贪图小利这边靠,他再想说什么,端王走出一步,先开口道:“父皇,兵部是国中之重,眼下没战事还好,一旦北狄和西凉那边再有什么行动,就汪择这样的人,儿臣可不敢相信军队兵器、调派、补给能放心交给此人手上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堂堂一个兵部尚书就敢做这等瞒天过海,私下敛银的壮举,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啊。”
端王的话意味深长,叫人无限遐想,太子心口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父皇,汪择做事是不妥,可也有白纸黑字在,儿臣想这可能是叶家和他的私人交情,儿臣委实不好插手……”
端王嗤笑一声打断了太子的辩解,狭长的眼眸微眯:“当然了,整个兵部都在太子的手中掌管着,汪择也做不出什么越天的事来,太子自然是放心的。”
太子背脊一僵,迅速窜上一层凉意,这个慕凉呈,简直是诛心之言!
如今皇帝正直春秋鼎盛时期,别说一个兵部,就是天下都在掌握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慕凉呈说什么兵部在他手,那不是暗示皇帝他一个东宫太子有不臣之心,等不及皇帝退位就暗中笼络朝臣,收敛势力吗。
“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请父皇明察!”
两人你来我往,皇帝沉着脸并未发声,听到这里,压抑怒气过后的语声格外沉凉,说道:“在朕面前装神弄鬼,京城守备军,还有宫中的禁军,都是死人不成?”
说到底,皇帝最气的不是汪择,而是郑家在被他下御笔批了满门抄斩后又翻出这案子内有蹊跷,贼子还胆大到公然再次于他面前下他的面子!
本来以为顺着长线摸大鱼,谁知道幕后指使者神来之笔,闹这样一出,现在好了,叶家的案子压不住了,又跳出个和叶家有牵连的汪择,还有禁军,呵禁军,要他不相信有内鬼都难!
可就是守卫皇宫的禁军都能出问题,叫皇帝更是不寒而栗,如坐针毡。
“儿臣一定严格监督刑部和大理寺那边,尽快抓到装神弄鬼之人,搞清楚背后的真相,将事情尽量压制下来。”太子立马跟上,避开汪择的话题,他心下稍微松了口气,不管汪择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内情,都不能跟兵部有所牵扯,汪择是兵部尚书没错,可也只是兵部尚书,万不能跟兵部,或者说跟他牵连上。
太子眼眸微垂,掩下里面一闪而过的狠厉,到时候,最多也不过牺牲一个汪择而已!
“压制?”端王右手拇指摩挲着左指上的玉扳指,嘴角扯起带着深意的晦暗笑容,“怕是不容易吧。”
端王抬眸看了眼一直当背景板一样不出一声的慕北辰,笑容越发的隐晦凉薄,黑眸深处的阴鸷蠢蠢欲动,意有所指道:“现下民声沸腾,京城上下言辞纷纷,你压得住一百张一千张嘴,又如何压得住众口烁烁。”说着,对着皇帝道:“父皇,如若儿臣所料不差,现在外面的百姓定是传的人尽皆知,说不定就是那布幡上的……血书,都眼耳相传,成了酒楼茶馆里说书人的余兴谈资了。”
一想到那个血书,皇帝血气上涌,怒火更甚,那浑身的气势一散,站在旁边的刘恁第一时间感受到,有些心惊胆颤的更加眼观鼻鼻观心。
太子迟疑道:“血书不过是那幕后人扰乱视听的手笔,只要抓到了人,一切都可解释,期间真假还不论,到时候再下告示,说清楚即可。”
端王不屑的勾了勾嘴角,眼中明晃晃写着愚蠢两个字,事到如今谁都知道血书真假已经不是关键,它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让皇帝避无可避的直视叶家的案子,不管是谁,就连皇帝也受不了天下众民的声讨,不想后世留个独断专行,不听民声的蛮横形象,只能顺势而为。
“父皇,儿臣倒是觉得血书挂在城门口的事已成事实,不必再追究,到时候查清了叶家的案子,也能叫世人知道父皇仁义正德,虽有小人欲陷父皇于不义,然父皇不追究反而严令彻查,不管事情结果如何,到时候再重新厚葬了叶家一百多口,并建叶家公祠,受百姓烟火,对比那把叶家挖出来企图不轨之人,如此,更显皇恩浩荡,叫百姓仰止。”
刘恁眼眸动了动,偷虚皇帝一眼,见上位者握拳抵在桌案上,嘴巴紧抿成一条线,听了端王的话,倒是略略松了松,他又虚虚瞄了端王一眼,心中道,几个皇子里,还是端王最了解皇帝的心思啊。
太子还跪在地上,额头一抽一抽的疼此刻也管不上,而他本来就病愈的身体还有些孱弱,此刻跪的久了,那地上的凉意一股脑的往膝盖钻,只钻的心口也拔凉拔凉的,面色愈加发白,身体都有点打颤,也只能咬牙坚持硬忍着,不多时额头就噙满冷汗。
“汪择行事不周,本是臣子个人所为,与太子本无关,殿内石板寒凉,眼下太子病体初愈,再跪下去,邪风入体恐又是一场大病,怕是不妥,还请父皇体察。”一直不说话的慕北辰突然出声,却是替太子求情,叫殿内的人都惊讶了一瞬。
一时静默,更显得殿内空旷寂寥,安静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三弟,与其关心太子的身体,不如还是先给父皇解释一下你手中掌控的禁军是怎么回事吧?”还是端王打破了沉默,话锋直指慕北辰,“如今禁军内部出了差错,你就不给父皇一个交代?”
慕北辰俊美无暇的脸庞没有多余表情,淡漠的眸光看也没看端王,只冲着上首道:“交代自然是要给的。”
“呵,不会是随便抓个人出来定罪吧?”端王冷嗤一声,不以为然道:“待会儿可别突然闹出个畏罪自杀的,那就没意思了。”
“既然端王兄如此热忱,不如你替本王来查吧,反正禁军内的各位统领与端王兄有着旧情,想来是好说话的。”
“你!”端王没想到这个闷葫芦平时不说话,一开口就能噎死人,眼底波涛汹涌,有暗流沉光掠过,最后眼眸一眯,嘴角浮起冷笑,“对了,父皇可还记得,三弟的那位未婚妻与叶家的案子也有牵涉啊,听说眼下她就在后宫之内,说不定那突然出现的册子跟她有莫大的关系也不一定!”
容若在猎场内信誓旦旦,三日之内若没有证据,她就任凭皇帝处置,如今三日到期,果然出现了所谓叶家案的物证,谁都会怀疑她是否此前就知道了,才敢口出狂言。
慕北辰眼眸微垂,也不辩解,一副任凭你说什么,就当你是发疯的表情让端王更加抓狂,这个人,永远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简直叫人生气!
又是一阵沉默,皇帝威严的不容置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太子先起来吧。”
太子终于等到这句话,嘴边悄悄的吐出一口气,他知道皇帝开口就是说暂时是不跟他计较了,他掌管着兵部,算起来汪择就是他手底下的人,如今他的人出了事情,皇帝发怒是正常的,反而不叫皇帝出了这口气,他才会一直惴惴不安。
“着刑部查一下汪择这些年私底下做了些什么,兵部在他手中的各项明细,还有汪府,暂时就让禁军围了。”皇帝说话的语速不快,但字字出口就是圣旨,不容人置喙,带着天生的压迫力,叫人只想臣服聆听,“至于禁军……昨晚的全都收押了,一个个的查,查个彻底。”
虽然说的是查,可是慕北辰几人都明白,这次一来,守护皇宫的禁军恐怕是要来一次大清洗了,不管有罪没罪,皇帝不会再信任这一批禁军,说白了,你能放着心怀叵测的人进入后宫,没有及时查明并抓获,那就是有罪!
太子心神一凛,不敢多言,忙喏喏的应下,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昨晚城门的守备军……”又该如何处置?
“问完话,全都拖出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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