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心中的疑问一滑而过,容若的丫鬟是怎么拿到陆贵人的宫服的?
照理说,陆贵人好歹也是宫里的主子,别说容若还算不上什么身份,便是成了静王府王妃,她也没有权利在后宫伸长手臂,这便是犯忌讳的。
针对这些疑问的目光,容若只是对皇帝说了句:“请容民女稍后向皇上再自行解释。”现下,自然还是快点解决眼前的事为好。
皇帝没有说话,就是瑾贵妃也不好多说什么,其他人就更没有这个资格了。
文太医到底是真材实料的,他拿过宫服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很快就躬身对着皇帝道:“皇上,这衣服上也有兰雀根的痕迹!”
这话一出,满室哗然。
什么时候开始,兰雀根在皇宫里就这么常见了?
皇帝这回是真的动了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拿他的后宫当做什么藏污纳垢之地了。
“这衣服是江南苏杭之地送来的轻云缎,布料轻盈柔软,久坐而不见痕迹,日光月辉之下,更有流云般的光芒流动,故而得以此名。”容若走到文太医旁边,眉眼清华独独,目光比雪还亮,“里面的绣线用的是京城锦绣阁的栗黛青,这种绣线不止坚韧不易断,很好染色外,还因为另一种效用而广受大家的喜爱,文太医可知?”
面对容若投射过来清澈的眸光,文太医将手中的衣服放回托盘里,点着头道:“栗黛青比之其他的绣线不同,它遇色染色,遇香染香,持久不衰。”
容若对着文太医颔首微笑:“文太医果然博学,没错,栗黛青特殊的效用便是它是很容易沾染气味的,所以这衣服上的兰雀根才能留存至今,还未消散。”
蔺妃走出来,皱着鼻子有点嫌弃的从上往下看向那件紫色宫服,“谁知道是不是你半路做的手脚。”东西是月桂拿过来的,月桂又是容若的丫鬟,蔺妃这么怀疑看着也合情合理。
谁知文太医一摆手,肯定的说道:“这不可能,兰雀根在上面遗留的痕迹少说也有半个多月。”
大家的目光又全都看向陆贵人,她白净的脸色更添了一抹白,仓皇着跪下道:“嫔妾没有道理费尽心思来害自己啊,而且文太医说兰雀根很稀缺贵重,嫔妾哪来的本事去弄到。”
“你不行,那不是还有能做这事的人嘛。”怡妃袅袅娜娜的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保养的像娇花一般的脸庞露出一抹娇艳的笑容,流光溢彩的眸子从蔺妃身上滑过,“陆贵人,衣服是你的,你问我们,不如问你自己呗。”
怡妃有种翻身做主的畅快感,蔺妃折腾了大半天的最后这把火烧到她自己身上,怎么能不叫怡妃痛快。
陆贵人仰起静若秋月的脸容,字字恳切:“嫔妾是什么秉性皇上都是知道的,嫔妾入宫一来一直都是安安分分,从未跟人红过脸,嫔妾怎么可能使那种腌瓒的手段去害人啊,别说嫔妾没这个智谋,就是给嫔妾一万个胆子,嫔妾也万万不敢啊。”
皇帝倒也了解陆贵人的秉性,始终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做什么都是温柔谦恭的,就是平时伺候他也战战兢兢的很,仿佛在完成一件任务般,便叫人觉得挺不大痛快的。
皇帝犹豫了,他实在也看不出陆贵人这样做的理由,害了钱常在有什么用,说来说去钱常在就是分位再往上提几下,总越不过怡妃等人。
容若缩在衣袖里的手指头捏了捏袖口,闭上眼一瞬,又很快睁开,她的眼底深处似有苍凉闪过,绝色的面容敛起笑意,眼角向上打开,隐隐之中透出几分冰冷寒气,“陆贵人,你可还记得秀心。”
除了缩在一旁没有资格插话的格兰珠莲,略显痴呆愣愣不言语的钱常在,满殿的人都各存着心思,乍然听容若提了个陌生的名字,都没有反应过来是说谁。
陆贵人睫毛一颤,柔和温顺的眸光极快的闪了闪,她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擦了擦眼睛:“秀心是谁?”
容若一笑,笑容森森,神色都凛冽几分,“你贵为后宫贵人,怎么能记得一个低等的宫女,不过如果我说是那个天天叫人鞭打,全身上下都是鞭痕,怯懦卑微的小宫女,就在不到一个时辰前溺死在冰冷的镜湖里,而现在全身青紫没有呼吸的躺在她矮小的破床上,等着被扔到乱葬岗,不知道陆贵人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陆贵人越听越是心惊肉跳,脸上的肌肉跟着一抽一抽,被容若的目光看的避无可避,眼睛四处瞟着:“你……你说的是洒扫的那个粗粝丫头吧,她坏了我宫里的东西不过训斥两句居然跑了出去,怎么……怎么她投湖了,怎么会这样?”
容若脸上弥漫着一层厚厚的阴霾,眼中的疏离冷漠第一次这么清楚的呈现在众人面前,使得她整个人都看上去冷沉阴寒,自然而然散发出迥然于平时的凌厉气势,她抓着袖口的手指不由的收紧,看向陆贵人的眼神冰冷森寒,但是细看之下,那冷厉的目光下包含着如烈火般的滔天怒火。
“因为她无意中偷听到了你的话,知道你暗中给黑猫喂了兰雀根,为的就是利用黑猫来陷害钱常在,更因为她得知你在无意中知道我救过黑猫并且给它上过药后,想到了一出完美的借刀杀人之计!”容若身子往前倾,微微俯下身,双眸紧紧的盯着陆贵人,步步紧逼过去,“今天就是你等待多时的时机,也是一个你陷害钱常在,嫁祸给我的天衣无缝的计划实施的日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贵人抬起头,对上容若冰冷的视线,那黑洞洞清棱棱的目光直射过来,像是能穿透你的心底,将里面所有的肮脏龌龊看个清楚,有种暴晒于光天化日之下的羞耻感,陆贵人不自觉的身子一软,身体后仰时用双手撑在后头。
容若想起秀心孤独可怜的躺在木床上,没有呼吸,不会再见到她怯弱的笑着说姑娘真好看像仙女,是对奴婢最好的人了,也不会见到她哆嗦着用袖子盖住伤痕,虽然卑微低贱的生活在最底层,可她心存感恩,幻想着这个世界的美好。
今后不再有了,没有了那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小宫女,总是浑身伤痕怪自己笨手笨脚做不好事情的怯懦小丫头。
容若心口某个地方泛起一丝丝的疼惜,那还是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小姑娘啊,若是出生平常人家也该父疼母爱,能肆意撒娇的未成年少女,而她这辈子或许都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最后苟延残喘的在宫里提心吊胆度日。
容若微微发凉的指尖掐着自己的袖口,她想着,镜湖的水一定很冷,秀心果然很冷吧,要不然她怎么被冻成了全身青紫色,还有那瘦小的像干柴一样的手臂上的伤痕刚刚愈合,容若知道她是偷偷用了自己送的药膏,那个单纯的有点愚笨的小姑娘是不是边用着药边念叨着容姑娘果然是天下最善良的人呢。
容若隔着衣袖的手指尖掐进自己的掌心,她并没有秀心想的那么好,她见惯生死也曾冷漠的宣布一个又一个死亡,她来了这里后自私疏离的对待任何人,包括明知道周沁珠也许是真的想跟她当朋友,她不惜用最冷酷的话驱逐对方,因为容若始终把自己当做过客,过客是不需要和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牵绊的。
秀心,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宫女,她不过给了一罐药而已,如果早知道秀心会付出生命,容若宁愿不曾有那一刹那的心软。
仰起头对着天花板闭了闭眼睛,再打开后,里面的水光似乎被太阳光吸收了,她润泽的眸光注视陆贵人惊惧不安的神色,缓缓抬起右手,握着拳头的手掌伸到了陆贵人前面,慢慢分开五根手指头,“陆贵人,这个东西,你可是认识?”
陆贵人表情略显呆滞的仰头看过去,容若手掌心躺着一块帕子,上面放有一块粉色晶莹的有拇指大小的不规则石块模样的东西,可是说它是石块,又更像水晶琉璃,在大殿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晶莹剔透,棱角突出时会泛出一点白边,没有粉色宝石那般闪耀,却也美的叫人移不开目光。
陆贵人视线一对上容若的手掌心,瞳孔猛的放大,脸色唰的变的惨白惨白,“你怎么会……”她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指尖掐了一把手指头,疼痛让她猛的清醒,“这,这是什么?”
“是兰雀根!这就是兰雀根啊!”文太医兴奋的大叫一声,不顾形象的冲过来凑到容若的手掌前,眯着略有些昏花的老眼,伸长了脑袋,“果然和书上说的一模一样,莹若宝石,通透晶亮,角翻雪沫,固而不化啊!”
容若干脆把东西给文太医,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平视着陆贵人,嘴角带起一个微笑的弧度,眼睛里却静若深井,没有一丝波澜,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哄人入睡般附耳呢喃:“陆贵人没看清吗,要不要仔细看看?”头歪了歪,“不对啊,陆贵人应该很熟悉才对呢,毕竟你可是天天要拿来用的啊。”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陆贵人撑着手往后退,可不管她怎么退,容若的视线紧紧的追踪在她脸上。
“是秀心啊,秀心她给我的。”容若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眼睛微微一弯,嘴角带出一抹清冷残酷的笑容,“镜湖的水那么冷,秀心跳下去都被冻的不行呢,可是你看,她手里紧紧的握着这个东西,那是她的冤屈,她在告诉我……她死的很冤啊,陆贵人!”
“啊——”陆贵人眼前闪过一个画面,孱弱瘦小的宫女被人拖出去用力推进结冰的湖中,可是她没死,被人救了回去,但是她怎么能不死呢?!
“秀心偷听了你和身边人的对话,她知道你要陷害我,那傻孩子惦记着我对她的一点恩惠,以为偷了你手中的东西你就没办法构陷,不过她一个下等宫女冒然进入贵人寝宫自然就引起别人的怀疑,被抓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然后……”容若眉峰一扬,弧度优美的侧脸带起几分冷厉气势,抬高了声调,厉声道:“你想害她失足落水而亡不成,你就叫人活活把她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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