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这么一念叨,大殿里的空气无端冷却几分,大家都感觉身边恍如有一阵寒风吹过,汗毛都竖了起来,蔺妃更甚,她对视着容若清透纯黑的眸子,仿佛看到了那个血淋淋的肉胎,身体一个激灵,居然忍不住倒退了三步。
皇帝咳嗽一声,容若收敛起那点放肆,同时退到一边,将正中间的位置留个孙婧玉一个人,地上跪着的孙婧玉仰着脖子看了容若一眼,眼底浮现出一抹感激,却未得到容若回应。
“所以,你还是将药方送去东宫太子妃手中了?”瑾贵妃结合孙婧玉上下文的话语,如是猜测道。
孙婧玉的衣服铺开在地上,上好的丝锻绒沾满灰尘,好似写满了长途跋涉的艰辛,她垂目观鼻,克谨的面容绷紧,磕了个头才回道:“臣女犯此一件错事,后面步步为错,等回头细想却发现再也回不去了。”
双手交叠抵着额头,俯身往地上磕完后,慢慢直起身体,眸色一沉,回忆过往道:“那段日子,臣女好似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一门心思只想着蔺妃曾答应臣女的事,方子给太子妃后臣女深感不安,过了两日臣女又寻到机会入宫,终于过不去内心的谴责,臣女把药方的厉害全都告知了太子妃……”
容若闻言,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暗中思忖道:那日给太子妃诊脉,她一早看出太子妃知晓方子弊处,原来是孙婧玉说的。
“可药方一旦开始服用就不能贸然停下,太子妃已喝了四贴,此刻换药方,怕是连胎儿都不保,无奈之下,太子妃打算继续按药方服食,并想法子补救药方带来的害处。”孙婧玉眼眸轻轻晃了一下,上眼皮往下一压,道:“臣女甚至偷偷回家取了千年血参,但是于身体无半分增益。”
容若用手指挑起衣服上一点灰渍,呼出一口气吹掉,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从前她就看出,孙婧玉其实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玲珑圆滑,为人事故,所以在刘斯缈等那群女人间混的如鱼似水,因为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偶尔讨好一下刘斯缈,再奉承两句郑佳人,对孙婧玉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反而可以维系她的好人缘。
当刘斯缈身上发生变故,郑佳人出事时,看看孙婧玉人在哪里?
所以,孙婧玉这样的性格,永远适合给你锦上添花,不要指望她患难与共。
容若眸光半转,落在孙婧玉的侧脸上,或者太子妃真是倒霉到了极点,被一个陆贵人牵累不够,还要有孙婧玉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到极点的表妹,想来容若之前是错怪太子妃——
不是太子妃为了生子稳固地位自愿服食那个药方,而是情势发展导致她不得不自愿。
瑾贵妃换了个手拿茶碗,右手执着茶盖推开茶汤最上层,鎏金护甲往上翘起,投在碗中,就是一道流光溢彩,“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蔺妃并未跟她提及孙婧玉和端王的婚事,所以中间定然还有别的事。
理论上来说,皇帝若不打算给刘斯缈和端王赐婚,蔺妃说到瑾贵妃这边,瑾贵妃是有可能同意的,她一向觉得既然太子已立,王爷的亲事就不要太高了,像孙婧玉这般出身大学士的女儿,加上本人品貌合宜,也是不错的人选。
之前没有想到这个,瑾贵妃是考虑到端王的生母虽犯错入了冷宫,但后来又舍身救皇帝而死,对于皇帝来说,内心怕是很矛盾的,相对的端王的亲事也显得麻烦些。所以,瑾贵妃心中给端王定下的人选是战家的战如歌。
武安侯战家地位崇高,不算辱没了端王,皇帝若是知晓后,也定会同意这门亲事。
不过战擎虽是武将,自从多年前入京述职后,便一直留在京内,后来皇帝索性就另寻了个官职叫他代着,看样子并没有再叫他领兵的打算。对战擎本人来说,他也是倾向于留京的,因为战如歌的身体。
瑾贵妃考虑周到,便是战如歌嫁给端王,以那副药石推起来的身体,怕也是很难有子,就不怕战家和端王联合起来一同生出点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来。说的直白点,战如歌身体弱是弱,总归能拖几年,等十来年后病死,到时候太子也差不多登基了,端王再娶谁,那也不用瑾贵妃考虑,反正也翻不出浪花来。
这种事情上,便是瑾贵妃不和皇帝沟通,她只要一说人选,皇帝立马就能明白过来,而瑾贵妃的考虑正好也是皇帝需要看到的。
几个念头在瑾贵妃的心中过了一遍,她睫毛微微往上打开,就听孙婧玉说道:“蔺妃再次召见了臣女,并要臣女再做一件事情,臣女不愿,可蔺妃以药方的事威胁臣女,臣女若是不按着她说的做,第二天便叫陆家和太子知道。”
“胡说八道。”听到这里,蔺妃再次忍不住,急忙斥责道:“是你蠢还是本宫蠢,依照你的说法,本宫让你送去的药方,然后本宫再到处宣扬,难道本宫闲的没事干,给自己找点不痛快。”
孙婧玉抬起头,双眸一错不错的回视过去,平静如春日镜面湖泊般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龟裂,夹杂着说不清的恨意,“自然不是,因为你早已把所有知情人拢在手中,谁会敢站出来说一句当今太子生母,贵为蔺妃娘娘的不是。”
蔺妃削冷的脸庞笑出一丝刻薄,眼峰轻蔑的从高处往下扫过去,“越说越离谱,本宫既然贵为蔺妃,还有什么事需要你一个小小大学士家出身的丫头片子替本宫跑腿。”
“因为臣女和太子妃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你知道别的人说什么都不管用,只有臣女无意中对她念起容若来自药王谷,医术独步天下,没有她不能医治的疑难杂症,太子妃才会相信至深,不惜贸然出动东宫暗卫,强请容若入东宫给她诊病!”孙婧玉一口气说完,不知是怒还是急,说到后面声音越老越高,等好不容易停下,双手撑住地面,胸脯不停的起伏喘气,神情都现出两分狂暴。
容若摸了摸鼻子,真是好意思啊,说出姐妹情深的话,做的一件件专门坑人家,不过蔺妃怎么知道她‘来自’药王谷,容若眨了眨眼睛,感觉到一股视线偷偷的瞄了她一眼,她连忙抬眸追踪过去,好巧不巧,和吴老头儿来了个视线的撞击,老头儿还略有几分心虚的模样。
容若气结,果然是这个老头儿在外乱说八说!
“你说到现在,本宫还是不太明白,按你说来蔺妃费这么多功夫,到底所谓何事。”瑾贵妃深知,任何人行事都有其目的,不以目的为己任的行动都是耍流氓,可她听来听去,除了蔺妃望孙心切弄来一张药方,其他的目前为止还不得而知。
孙婧玉好久才呼吸通畅起来,眼中释放的恨意一股脑的宣泄过后,风暴又骤然团在眼底,“因为蔺妃真正想要做的是太子妃和她肚中孩儿都死在容若手里,却阴差阳错穿插进来一个桑昭媛,导致事情出了变故,最终太子妃痛失孩儿,但还是好不容易保住了命。”
众人在场,听后无不震惊,孙婧玉的话简直就是天上一道惊雷,炸的大家耳鸣阵阵,眼冒金星。
太子不敢置信的失声叫起来:“怎么可能?”
容若和慕北辰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容若右手拇指和食指的两根手指头摩挲起来,仿佛上面还遗留着药粉的痕迹。
怡妃美眸瞪大,也是久久不能回神,如果是真的,蔺妃可真够毒的啊,连自己未来的孙子都能下得去手,那她刚才装的挺像那么回事,难道学过唱戏。
“混账!”蔺妃扬起右臂,出于大家预料的速度抡起一巴掌重重打了过去,“本宫不容许你信口雌黄。”
“啪——”孙婧玉被大力抽打的侧身摔倒在地上,等她爬坐起来,一边脸颊高高肿起,五个手印清晰可见,嘴角一丝鲜血流淌下来,配合着苍白的脸色,似雨打梨花,有楚楚可怜之态。
可她的神情忽而平静下来,仿佛是经过了大风大浪后重归安宁,嘴角扬起一个笑意,眼睛里甚至带着几分痛快的笑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毫无半分夸大虚构之词。”
“不会,不,不会……母妃为什么要害太子妃和本宫的孩儿,不可能……”太子神态凌乱,目露迷惘,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脚底发软差点站不住,一把扶住了身边的靠椅。
孙婧玉眸露疯狂,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的一点血迹,这个样子,又与刚才的娇弱感不同,仿佛病态,“因为蔺妃要让表姐把太子妃的位置让出来啊,不然怎么好叫刘家的小姐来填这个空缺呢?”
“疯了,彻头彻尾的疯子!”蔺妃气到极点而使得身体发抖,她手指着孙婧玉,缓慢转着圈的一个个看向在场的人,眼睛瞪大露出几簇怒不可赦的火光,不可思议般的大声叫道:“你们居然就相信她的疯言疯语,你们都怀疑本宫?本宫没有做过,凭什么本宫让一个小小二品文官的女儿泼污水。太子!”蔺妃从喉腔里发出一声怒吼,似猛兽虎啸,听者战栗,“你也相信她的无稽之谈,来怀疑你的母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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