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第一眼看到,容若就从卢珍媛的眼睛里窥探出那种复杂的情绪,在极冷和极热之间翻滚,而硬生生压制出来的沉静淡然。
“也是作孽。”旁边酒楼小二啧啧了两声,摇着脑袋擦拭护栏,边道:“人也是可怜人,就是命不太好。”
容若抬手拂去眼角的一缕发丝,面巾之外只一双眼睛外露,阴天黯淡的光线下,挑起嘲弄的波光:“你说是天命?”
酒楼小二又往下看着关注事态发展,叹气道:“可不是嘛,若一个两个能称之为巧合,这都第四个了,偏都有人看见前一晚进了她的房……”酒楼小二似乎感觉到在一位夫人面前说这个不大好,摸摸鼻子干笑道:“夫人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游玩的,蓝县这地儿也没什么可玩的,倒是正经有些东西别的地方买不着。”
容若眼睑微敛,轻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开口。天命不过就是人类遇到灾难的事情时,一种幻想化的寄托,好似把所有归咎给老天爷,就能减轻痛苦带给人的负罪感。
酒楼小二见容若不想被人打扰的表情,跟她说了句有事喊人后,就从楼梯下去了,容若再想看看下面事态发展,彩蝶飘忽一下,一下子飞扑到容若身上。
就这样,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的容若给彩蝶扑了个满怀,还在她身上打滚,用狐媚勾人的眼神道:“夫人好香,奴家都舍不得下来了,嘤嘤——”
容若面巾下的脸黑了一下,她决定下次还是带绿雀出门吧。
等彩蝶恢复正常,对着容若眨了下眼睛:“姑娘,你刚才为什么不让奴家英雄救美呀。”
“我总觉得她有办法应付。”容若的食指在茶杯上根据花纹的纹路描绘着,眼睛微垂道:“彩蝶,换位思考一下,若你是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离开蓝县。”
彩蝶手指头戳着下颚处,眼睛往上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乌云快速涌动,好似在酝酿着大雨的样子,她歪了歪头,犹豫着道:“以前我去北边执行任务的时候遭遇陷阱,受过一次重伤,差点就死了,可我当时脑子里想的是,即使死了,我也要完成任务才可以……”
容若看到的彩蝶永远是光鲜亮丽,用千娇百媚的姿态,一口一个奴家,身上不带一点杀气,以至于她常常都忘了彩蝶也是暗卫,是从无数次你死我生的绝杀场走出来的。在一场搏命里面,生和死不是绝对的,当一个人看着安然无恙的走到现在,都无法想象背后是多少场厮杀才历练出如今的刀枪不入。
但是,容若知道她随便问彩蝶或者绿雀,还是段衣凤梧一句他们是否后悔当初的选择,答案一定是否定的,每个人身处其位,都有属于自己的荣誉和使命感。
“你的意思是,她在蓝县还有事情没做完。”容若眼帘大开,一缕天光从阴云中泄露出来,洒在她的额头上,是莹润的光泽。
彩蝶看呆了一下,明明容姑娘脸上还带着面巾,可刚才她为何突然会觉得那么好看,圣洁,她缓了一点,才点头回道:“嗯,是的,换了我的话,没有其他理由,还留在这做什么,任人唾弃吗?”
容若倒是不曾察觉彩蝶的走心,想了一下,道:“你说的有道理。”
下面,陈二公子的人耍起无赖来,把卢珍媛围起来就是不让她走,看那个架势,不把卢珍媛带回去的话,陈二公子是不甘心的了。
“他干什么执意要带走人。”容若口里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陈二公子。
彩蝶托着脸,有些懒散的口气道:“姑娘你不知道有些纨绔子弟寻常的玩腻了,就爱找些新鲜刺激,奴家在京城见的太多了,比如让姑娘家脱光了躺在桌子上,将菜食直接倒在人家姑娘身上吃饭,或者养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天天喂一些特别的吃食,然后专门吃那些女孩子拉出来的东西……”
容若口中的茶不知道咽下去好还是吐出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吞了下去,到底吐出来太不文明了,很有些幽怨的看向彩蝶道:“后面那个例子,你原本可以不用举的。”
彩蝶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哎呀一声道:“奴家不是想让姑娘感触更深嘛。”
容若摆手,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道:“卢小姐现在是蓝县百姓口中不祥之人,狐妖转世,所以陈二公子来找她寻刺激?”
彩蝶点头啊点头:“对啊。”眼珠子一转,兴奋的爬到容若身上道:“不如我们今晚去听墙角?”
容若侧过头来看着彩蝶,突然问道:“彩蝶,我就问你一句,在京城的时候,你不会也天天爬别人墙角吧?”
“那当然不可能啦。”彩蝶揉着容若的脖子扭啊扭的,“肯定要有选择性的啊。”什么原配和小妾大战的戏码,早八百年她都看腻了,现在就爱看一些奇奇怪怪的。
容若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原来身边有个比王大婶还八卦的,若是半夏知道了,还找王大婶干什么?毕竟王大婶那都是道听途说,半猜半编的,彩蝶都是现场转播啊。
容若伸手往外一指:“不过,你今天看不了了。”
“嗯?”彩蝶眨了下眼睛,放开容若,用花蝴蝶般的姿势扑到栏杆处,往下一看,勾起余味悠长的笑容道:“姑娘,我就说英雄救美这种戏码,就算再过一千年都不过时。”
容若把杯子放到面巾后,缓缓啜了一口茶,左边眉头微微一挑,这话倒是对,现代那些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电视剧,不依旧在上演英雄救美?
容若和彩蝶离开酒楼时,楼下的吃瓜群众都散了,不过地上那摊泥水的痕迹,似乎在无声的宣告着,刚才的闹剧真实存在过。
容若爬上马车,彩蝶跟着进来坐下,马车慢慢走动起来,踩着昨日留下的雨水发出踢踏踢踏的声响。
“原来传闻不错,别看陈二公子酒囊饭袋,不学无术,成天就知道花街柳巷的,陈家老大真可谓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啊。”彩蝶掀开马车,依稀还能看到对面街巷处,陈大公子送卢珍媛回去的背影。
当时卢珍媛叫陈二公子逼的退无可退,恰好遇到了陈大公子路过解围,并且看到卢珍媛衣衫全被泥水浸湿,还很体贴人的脱下外袍给卢珍媛遮羞。
容若也从楼上看到了陈大公子,长的确实不错,俊雅中带点英气,人群里不少姑娘家看他都看的害羞了。作为长兄,他替陈二公子和卢珍媛赔了礼,还口头上训斥了陈二公子一顿,容若看得出陈二公子并不服气,但不晓得为何忍了下来,兴许是知道如今陈县令病重,府中的事都由陈大公子一力主持,没的他反抗的时候吧。
“就是可惜,出身庶出注定继承不了家业,不管陈大公子挣来多少,以后顶多给分个十分之一,所以还是考个功名好,有了前途还怕这点家业么。”彩蝶托着侧脸还在感慨。
“你昨晚还跟踪人家。”容若毫不留情的戳穿彩蝶。
彩蝶眼珠子滑了下,笑嘻嘻道:“奴家就是跟踪了后才知道,陈大公子是个优秀好男人啊。不赌不嫖,屋中连个通房都没有,准时熄灯睡觉,鸡鸣起床,作息规律,除了在书房看书就是出门处理衙门内的一应事务,无任何不良嗜好……”
容若挑眉:“确实优秀。”都能在蓝县安排下那么多‘监控’。
“姑娘,你在怀疑人家啊?”彩蝶肩膀一扭,人挨着容若问道。
容若支着下巴,眼眸转向彩蝶掀开的帘子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沉吟道:“总觉得太完美了,有点不真实。”
彩蝶夸张的叫道:“姑娘,你不能因为人家太好了,而对人家产生偏见哟。”
容若知道彩蝶在开玩笑,若彩蝶真是这么意气用事的人,早不知道在敌人手上死多少回了,故而没有多加理会。
又走了一阵,容若在一个店铺前捕捉到一抹一闪即逝的身影,她拧起眉头来到马车的车窗旁,头伸出去张望了好半天。
“外面有什么?”彩蝶跟着往外看,除了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根本就没什么热闹好看的啊。
容若大喊了一声:“停一下。”在马车还没挺稳,就从里面钻出去,跳了下去。
彩蝶莫名其妙的跟着容若穿过街道,来到一家卖香烛的铺子里,容若问道:“刚才那位夫人呢?”
掌柜的刚迎出来,还没招呼,这一听愣了下:“什么夫人?没见着啊。”
“有的,就刚刚一会儿的功夫,站在你们店铺大门口的。”容若比划了一下地方,指向大门口的位置。
掌柜的想了下,还是摇头:“确实没见到,这位夫人想要什么,但凡是祭祀用品,都可在我们铺子里找到。”
容若看了彩蝶一眼,随便挑了一件东西匆匆付了银子后就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彩蝶看着容若若有所思的面色,问道:“姑娘是见到什么故人了吗?”
容若沉默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揉了一下额头道:“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了。”
“定然是骤然来到这边,姑娘有点水土不服。”彩蝶笑说着,心里产生点疑问,连着两次都看错了?到底容姑娘看到了谁,使得她那么激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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