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无月,天黑的几乎看不清底下的路,这样的情况下,走夜路其实是很危险的。
然而就在这种条件下,离开蓝县十几里的地方两辆马车先后在官道上晃悠而过,艰难辨认方向。
两辆马车之间间隔的距离倒也不远,不过前头的更大更豪华一些,显得后面的小马车更加破落狭窄。
但不同于前面一辆前后两端都是压的密密实实的各种大箱子小箱子,后头一辆轻车上路,跑起来轻松多了。
要不是糖丸驾驶技术不如何,他们早就超过前边的马车,不至于在后头跟了一路。
“小糖糖,做了坏事情晚上要被月亮婆婆咬掉脸庞的哦。”楚风揪着糖丸的小辫子‘恐吓’她。
糖丸鼓着圆润婴儿肥的脸庞,拿着马鞭二话不说就朝楚风抽过去,楚风灵巧的避开,手中没放开她的发辫,给她扯的头皮发疼,跳起来道:“哇哇,老男人,你去死!”
楚风桃花眼一眨,两根手指头甩着那截小发辫,有几分无赖模样,“你们苗疆人都喜欢编那么多发辫么。”满头小辫子,回头拆开来洗也很麻烦啊,
“要你管。”糖丸吐了吐舌头,皱着鼻子道:“你们中原人的头发才难看死了,头上跟顶了一坨便便一样。”早知道就不该给老男人解软筋散的毒,那样她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了,糖丸心中那个悔啊。
楚风用手中的辫子给糖丸脸上挠痒痒,笑眯眯道:“小糖糖,我怎么看你长的不像南疆人呢,不会是你师父从什么地方捡来的吧。”
糖丸抓住那截辫子,皱着眉头瞪楚风一眼:“你才不像。”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理楚风了。
过了一会儿,楚风见糖丸似乎还在生闷气,用手指头戳了戳糖丸的手臂,不理他,再戳了戳她的脸颊,肉嘟嘟的还挺有手感,“小糖糖?”
“哼!”糖丸挥开楚风的手,挪了一下屁股,用后脑勺对着他。
“生气了?”楚风用折扇支着额头,平时说再过分糖丸都没心没肺的,刚才说了句什么来着,“难道你真的不是南疆人?”
糖丸猛的回头,乌黑的大眼睛像是一轮圆月,黑的发亮,“我师父说我就是南疆人,比货还真实!”
楚风眼眸微动,伸手揉了一下糖丸的发顶,笑了笑道:“说你小屁孩还不承认,说话都生气,不是小屁孩?”
“虚伪讨厌的中原人!”糖丸皱了皱鼻子,“我才不要跟你说话了。”
“我给你赔礼呗。”楚风坐过去一点,手握成拳头放到糖丸面前,眨了眨桃花眼,“你猜里面有什么?”
糖丸切了一声:“中原人变戏法我早就看腻了。”话是这么说,大眼睛扑扇扑扇的,显然带着几分好奇。
楚风也没有太吊胃口,手指松开,里面居然是油纸包着的糖果,最要紧那些糖果叫马车壁上的灯火照的五颜六色,滚圆又晶莹,看起来别提多漂亮。
“你哪里来的糖?”糖丸眼底亮起一束光,嘴角一咧,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楚风眼角虚虚看了糖丸一眼,嘴角勾扬起来,果然是小孩子,到底好哄,“当然是变出来的,怎么样,要不要?不要我就送给星盘了。”
糖丸马上连着油纸包一起夺过来,撅了撅嘴巴,送给胖秤砣?那不是浪费嘛!
糖果是用不同的水果碾成汁水后混着糖水做成的,红色的是西瓜口味,白色的是水蜜桃,还有绿色的苹果,以及黄色的橘柑……
“小糖糖当然要和五彩糖果配成对啦,对不对呀?”楚风打开折扇,扇起来别有一番君子如兰的风流雅韵。
糖丸放了一颗扔进嘴里,舌尖挑过果糖,甜味勾着眼睛笑眯起来,像极了容若收留的那只叫阿三的猫。
楚风不带笑声的摇头笑了一下,像糖丸这样也挺好养,就是太过招惹麻烦这点叫人头疼,不过她有一颗稚子之心,不失为天真无邪,难怪他娘阅人无数,看惯了京城中各种名门闺秀,反而对糖丸很喜欢。
“老男人,你给我吃糖,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糖丸嚼着果糖,一边脸颊鼓的高高的,说话还带着一点口水音。
楚风望着远处黑暗中的眼睛收回来,不带期待的应道:“嗯?”
糖丸双脚盘起来,手抖了抖缰绳,跑了十几里地,起码现在不会叫马走歪路,眉头一拧,扁着嘴道:“小时候,他们都说我可能是师父的私生女。”
小孩子天性都是单纯直接的,或者听到了背地里大人的讨论,然后当着面就把一些对大人来说‘难堪’的话题说了出来。
糖丸的性格也不是一天就能养成,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从小她就到处‘招蜂引蝶’,很是让村落里的人们头疼,不过因为糖丸师父很受大家尊敬,从而大人们也容忍了糖丸的各种捉弄恶作剧,但是孩子就不一样了。
所以有一天当糖丸把第一次养成的蛊虫趁着孩子们睡觉放到他们嘴里时,有个小孩子就炸毛了,当场说道:“你根本不是我们苗疆人,你没有阿爹阿妈,婆婆说你是霁月师傅的私生女,和中原女人生的!”霁月师傅,就是糖丸的师父,苗疆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楚风挥动扇子的手缓了下来,看到糖丸揪紧的眉头,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刚才被自己弄的乱糟糟的头发,“你相信谁?”
糖丸眉头皱的紧紧的,像是在眉心拧了个小疙瘩,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师父说我阿爹阿妈去了中原然后迷路了,一直没回来,阿鲁娘又说他们是被选为了阿弥神的侍奉,是很光荣的……”
楚风用扇柄戳了戳眉心,这种骗小孩子的话,过了三岁就不会有人相信吧?
“我信啊。”楚风眨了眨眼,就听糖丸歪着头,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纯黑色的天幕,说道:“师父和阿鲁娘对我最好,他们是不会骗我的。”
楚风扬了扬眉头,如春风拂面般一笑,道:“信你心中所信的,那便是真相。”
糖丸视线移下来,看着楚风的脸片刻,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哈哈大笑着拍了一掌,道:“我知道了!他们就是嫉妒我的聪明可爱!”不然为什么在她学成蛊术时这样说,肯定因为他们学不成,嗯,就是这样没错。
“呃……”楚风额头落下一条黑线,“你能这样想……也可以。”糖丸的性格,已经不足以用乐观可以形容。
正说着,前面传来一些动静,糖丸跳起来,站在马车顶上,顿时笑的前仰后合,“楚混蛋,你看呀,他把衣服脱光了,在外面跳舞呢。”
楚风不用再问都知道,定是糖丸趁着上对方马车的时候,给马车下了什么蛊,到了这会儿,怕是才发作起来。这小屁孩,还是个锱铢必较的。
差不多有个二十里地的样子,一条路分叉开来,继续往东是去往五佛山和喆县,往南则是南疆的方向。
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走南疆那条路,因而路上被杂草占了一大半,只剩下依稀可见的婉转小路。
前面马车上,中年男子脸色铁青的裹上长袍,恨道:“肯定是那个小妖精使了什么鬼法。”
抱着孩子的妇人往后看了一眼,拍了拍胸口道:“老爷,后边的马车好像转道去另一条路了。”
“另一条路?”中年男子眼眸一动,冷笑道:“难怪,居然是南疆来的妖婆子。”挂不得无声无息的就使他着了道,南疆人还真和传说中一样难缠古怪。
不过幸好两辆马车分开了,中年男子虽心中不痛快,也着实在暗地里松了口气,恶狠狠瞪了妇人一眼:“以后给老子闭紧你的嘴,否则看老子是不是把你从山上扔下去。”要不是妇人坏事,他也不用受刚才那点‘侮辱’。
妇人眼中透出不悦,到底张了张嘴,没敢在这个当口跟他呛声,搂着吓坏的两个孩子,离中年男子远了一点,各占着一边。
“啊!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雾气啊?”外面,马车夫吁一声,让马车停下来,嘴里发出一连串的惊呼。
中年男子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一个箭步掀开马车帘子:“怎么回事?你……”难道那个妖婆子又来使什么绊子了?
这一看,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这片地界,刚才还一片全黑,分不清树影还是草动,怎么就一眨眼的功夫,突然冒出来一大片的雾。
白茫茫的雾把他们一辆马车笼罩在里面,好像整个天地都突然不见了,他们成了孤零零的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浮木。
“老,老爷,怎么办?”马车夫吓懵了,双腿都有点哆嗦,这怕不是夜路遇真鬼了。
中年男子紧握拳头,努力镇定下来,道:“慌什么,继续往前驶。”他就不信走不出这片大雾。
一盏茶后,马车夫瘫软下来,看着前方仿佛无穷无尽的大雾,好像更加浓密,连本来依稀能见的路也彻底遮盖住,什么都看不见:“老爷,出不去了!”
中年男子握着马车架子的手越收越紧,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心中无端起了一个念头——他们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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