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如歌没有半点得胜的骄傲,仿若平常,可是眼中光芒骤然旺盛,瘦弱的躯体气势被带出来,辉荣的像是天地间,唯有她一人。
这个时候,谁都无法再忽略这个曾经缠绵病榻,病弱怯懦的女子,她像一枚火球,熊熊而燃烧,照耀着这方,夺人眼球。
楚风摸出折扇抵了抵下巴,桃花眼盈盈含光,眸中带笑,旁边燕回低声,“这位战小姐,不简单。”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结束,大家全都看向那位一声不吭的年轻女子,心中澎湃慢慢落定,不过重新审视,再不能用之前的目光。
正如燕回所说,所有人心中同时想起一道声音——
这位战小姐,不简单!
武安侯夫人脚底一软,全身靠在武安侯身上,双手合十,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小小运气好,否则……”当着皇帝的面逞强,比试输了,如何交代。
武安侯一双眼眸沉敛下来,心中想法又不一样,他非夫人那般妇人之见,只是忽然觉得,自己的女儿,好似变了个人,连他都看不透了。
“公主承让。”战如歌的声音像是落雪后松枝别拨动一下,白雪簌簌,转身,对着皇帝和贵妃行礼,“臣女侥幸,不负皇恩。”
皇帝手拍着龙头一下,朗声笑道:“好,好啊,武安侯,虎父无犬女,你的女儿,给朕好大一个惊喜,没想到京中女子不止诗词歌赋,还会兵法谋略。”
武安侯身边,其他官员同时对他恭贺,他僵硬着笑脸承接了皇帝的夸奖,并对其他官员一一颔首回礼,心中有些忐忑,余光看了他女儿一眼,淡然处之,比他这个当爹的镇定多了。
福善公主输了比试,听着耳旁那些对武安侯和战如歌的恭维,脸色扭曲,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青,她愤儿抬起一双怨毒的目光对着战如歌,都是这个女人,否则她怎么会这么丢人!
后面是那些夫人小姐毫不掩饰的鄙睨——
“呵呵,我还以为这个西凉公主多厉害。”
“腔调装的挺足,结果啊……是个纸老虎……”
“咯咯咯咯——”
掩嘴而笑,那些笑声细细碎碎,福善公主发现她的耳朵从来没有这么敏锐过,把那些讽刺嘲弄听了个一清二楚,更觉得面上臊的厉害。
皇帝心情畅快,赏了战如歌一些东西,瑾贵妃更是招手让战如歌在她旁边坐下,两人偶尔低声说话,战如歌不卑不亢,处变不惊,也没有一点因此表现出的骄傲。
“战侯,你们家光宗耀祖,要靠战小姐了啊。”有官员和战家关系较好,揶揄道:“回头别忘了兄弟们。”
武安侯嘴角抽搐了一下,别说他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回不过神来,“呵呵,小孩子闹着玩,不当真。”
瑾贵妃拉着战如歌的手,从来端庄雍容的脸庞也亲切不少,口气化软,“本宫少见女孩子对兵书有兴趣,你倒不同。”
战如歌眼帘半垂,坐在那里,背部直成一条笔直的线,“自小生病,没有其他消遣,多看了些书。”
瑾贵妃笑笑,语焉不详,“看书很好。”
战如歌不像别的女子,也就是没得到瑾贵妃青睐,否则肯定要讨好几句,她却惜字的很,除非瑾贵妃问,绝不多说,那副沉静的样子,像是听话,可是眼底浓墨翻卷,好似并不如她表面那么平静。
忽而,垂着的眸子映入一双雪色绣线靴子,边上以银线绣了一朵梅花,中间勾出几点心蕊,银袍衣角擦拂,好像有雪有梅花冷香。
“你的。”云拨过一般,声音柔柔的,又像是被棉花糖泡过,带着一点甜丝丝的凉。
一枚玉佩悬在半空,随着那条青色的线往上,缠绕住一只冰雪般剔透的手指。
战如歌站起来,对上清王的脸,嘴角弯着浅笑,好似无论何时都这般温和俊雅,可是眼睛漆黑澄澈,像是一眼看到底,又什么都看不到,“怎么?不要?”
说好的胜利者的奖励,战如歌伸手接了,抿着唇,淡声道:“多谢清王赏赐。”
清王对她颔首,客气又疏离,明明君子,却叫人感受那种无处不在的距离感。
战如歌坐下时,瑾贵妃轻轻一叹,说话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清王要不是自小有病……可惜……”
瑾贵妃离开西凉二十多年,走的时候,清王还是襁褓中的孩子,那个时候看就是雪雕般可爱的小人儿,只是生下来就有病,一生不顺遂,活不久。
拿了人的东西,战如歌感觉那枚玉佩在手心里发烫,故而难得多一句嘴,“听说药王谷能治天下奇症。”
瑾贵妃一笑,“药王谷的神出鬼没,哪里去寻,再说他先天不足,并非有病可医,这孩子命苦,小时候就没了父母……”说到这里,瑾贵妃想到什么,面色有点不大好,眉头轻拢,不往下说了。
“好了,你这个孩子,陪本宫也觉得无聊吧,下去和其他人玩吧。”拍了拍战如歌的手,见她不自在,说完后让她退下。
殿中已经恭维过一圈,所有在场的大昭人都觉得在其他三国尤其是西凉人面前大大的出了一口气,心中都叫战家小姐好样的,笑的大声,讨论的也毫不收敛。
那位福善公主懵了一样站了半晌,随后叫身边的人带下去,拿着酒壶闷饮了几口,猛然抬头,看着一个方向,眼中射出一道怨恨的光。
北狄大皇子抓着酒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有点可惜啊。
新一轮的舞姬上来,宴会还正热闹,除了少数憋屈不高兴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很畅快。
容若看着战如歌从瑾贵妃身边离开,坐回原来的位置,有人巴结上去,反应也是淡淡的,很快其他人也没有不识趣的打扰,只剩下战家母女。
“小小……”武安侯夫人心里憋了一肚子话,可是要开口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战如歌倒是镇定,只说了一句:“女儿回去再和母亲父亲解疑。”
“好吧。”这么多人,确实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容若摸了摸下巴,越发觉得这个战如歌说不定真跟她一样,可疑,太可疑了。
楚风和燕回对上酒了,半坛子下来,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桃花眼角勾着一点红,妖冶如三月桃花,摸着酒杯还要喝,看到一个人走动一下,他拍了燕回道:“燕老大,看那边……”
燕回的酒量是军营里练出来的,西北苦寒,晚上喝两口烈酒能抵御寒冷,这会儿还没上头,面色如常,他看过去,楚风让他看的是东岭陆相,这会儿走到了慕北辰身边。
“差点忘了,静王母妃可是东岭公主。”楚风两指掐着脑袋,感觉身体有点摇摇晃晃了,“我老娘说,当时云漫夫人还在后宫时,皇上根本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
燕回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沉声道:“慎言。”
楚风挣脱开,瞪大眼睛,桃花眼蒙了雾一样,有些朦朦胧胧,嘴角挑起三分弧度,“嘿嘿,燕老大,你说静王长的那么国色天香,是不是和云漫夫人很像。”
燕回放弃他了,离他坐远了一点,省得到时候牵累到他。
楚风甩了甩脑袋,“不行,肚子里货太多,我去放一点。”
燕回皱眉看他踉跄的步伐,抬手做了个手势,让人跟着他。
慕北辰这边,陆相端着酒杯过来,“静王。”
慕北辰回头,陆相站在他身边,他让开一些,人就坐到一边,含笑道:“此番来前,吾皇特意交代微臣,替皇上给静王问好。”
“多谢东岭皇帝关切之情。”慕北辰口吻疏淡,对待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陆相仿佛习惯了,“静王可以亲自手书信函表示感谢。”
慕北辰握着酒杯,闻言挑眉道:“本王和他无话可说。”
陆相举起酒杯,“微臣听说大昭太子废了。”
慕北辰垂头喝了口酒不说话,陆相轻笑一声:“静王,微臣认为一个人的强大是有限的,到底还需要一座靠山,才更加稳固,您觉得呢?”
慕北辰拇指压着酒杯口子,清冷的眸子抬了抬,眸色深沉,像是秋冬一口井,深邃不可见底,“他想要什么。”
说话直接,没有什么感情的语气。
陆相看了上位的皇帝以及瑾贵妃,满目金色,华贵雍容,他动了动嘴,双手抱着酒杯,恰好挡在唇前,“暨东岛。”
暨东岛在荆南的东面,隔着狭长的海岸,现在归大昭领土,是大昭和东岭最后的屏障,上面养了大昭唯一的三万水军。
慕北辰冷眸淡扫,“告诉他,免谈。”
陆相知道没那么容易,颇有深意的收回目光,内眼角勾着一点精光,语焉不详道:“逐月公主是被人谋害的。”
“你想说什么?”慕北辰森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面色半阴半明,像是被切割开两部分。
陆相微微一笑:“想和王爷合作。”
慕北辰削冷的薄唇往下抿,下颚线冷然,吐字如冰,“本王从来不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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