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西移,渐渐下落。
京城夏日的夜,极致的黑,几点星辰闪烁,夜空透出几分迷离。
晚上的水汽刚刚落下,出现了薄雾,一群人踏碎雾气,走入了寿康宫的正殿。
楚风左右被人拖着,脑子晕眩,脚底还发软,他想伸手掐一下脑袋,可是手抬不起来,两边手臂都各叫一人钳制住了。
反应再慢也该发现哪里不对劲。
尤其这满殿的人,以皇帝为首,一个个神情萧肃,面色冷沉。
“启禀皇上,我们在寿康宫外发现一人形迹可疑。”皇宫中的禁军非不认识楚风,只是用‘一人’替代,显然一点也不想和他沾上边。
禁军把人往地上一扔,楚风右手撑了一下,酒在胸腔游走,跌跌撞撞的磕在地上,一抬头,落进皇帝冷冰冰的目光中,他心中咯噔一下,一双眼睛被烈酒烧的熏红,“皇上……”坏了,他怎么就闯进后宫,要了亲命啊!
就在楚风懊悔酒不是个好东西,喝多了果然容易犯错时,禁军又扔了一句话,“卑职怀疑,他与太后中毒有关。”
楚风浑浑噩噩的脑子一个激灵,愕然呆在原地。
太后中毒?
并且他成了嫌疑犯?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刘统领,话可不能乱说,你看他醉成这样,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慕原澈见兄长没有动作,忍不住跳出来,撇嘴道:“你们别是抓不到人,虽然找个顶替吧。”满脸傲娇,写着小爷把一切都看透的表情。
被称为刘统领的禁军抱拳道:“卑职不敢,刚才问过寿康宫外的侍卫,就在月秋送汤药时,楚大人曾故意装到过她。”
月秋是太后的贴身宫女之一,正跪在边上哆哆嗦嗦的发抖,听到刘统领这么一说,马上想起来,“奴婢记得,当时楚大人突然出来惊了奴婢,奴婢差点洒了汤药,楚大人……”她怯怯的看了楚风一眼,这位大人生性风流却不下流,只是平日也罢,此刻性命攸关,哪里还管那些,就怕皇帝不信,恳恳切切道:“楚大人最有机会接触。”
适才,太医已检查过太后饮食寝居一应事务,在汤药中发现了毒药。
楚风脑中一团乱麻还在打结,慕原澈对着刘统领一瞪眼,转头对着月秋冷嗤一声:“容若都说了慢性毒药,今日刚好发作,难道楚风还能天天进宫来撞你不成?”
当着皇帝的面这么上蹿下跳,说话毫不客气,也就只有混世魔王淳王爷敢这么做。
月秋被问的噎住,“奴婢,奴婢……”
慕原澈拽拽的睨了刘统领一眼,哼,慕凉呈的狗腿子!
“下毒的话,也不用每次都自己出马。”出乎大家意料,说话的人是刘斯缈,她一手放在胸口压着那股子反胃,站出来看了几人一眼,脸庞平静,说话也波澜不惊,从来就端着大家闺秀的样貌,“如今既然有了线索……父皇,若是彻查寿康宫内外,凶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么一说,是先把楚风的罪给定了,然后再找同伙。
慕原澈挑着一边眉头,哂笑道:“原来不知,二皇嫂还有断案的能力,以后可以去大理寺帮帮忙了,晁大人正好缺头脑灵活的捕头呢。”
皇帝冷哼一声,冷眼扫了慕原澈一眼,使得他成功闭嘴后,才道:“刘恁,问出什么来没有?”
寿康宫上上下下的人不少,除了殿中这些近身伺候太后的人,外面还跪了一百多个,刘恁忙不迭小跑过来,“皇上,御膳房那边负责给太后做药膳的已经抓起来,只是还没问出什么有用的内容。”
楚风听明白了,这就是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嫌疑人,他背后陡然生出一股冷汗,幽幽的转头看站在离大门口最近的慕北辰。
特么的他就喝了两口酒,走错地方睡了一觉而已,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会儿楚风的酒醒了大半,出了汗的衣服被大殿外吹来的风吹的冷飕飕的,从骨子里发出一股子凉意,“皇上,微臣丝毫不敢有对太后的不敬,更不可能下毒,请皇上明察。”
嘴里喊着冤,心里一个劲在回想,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要陷害他,若是叫他知道了,一定给他大卸八块,特奶奶 的!
“皇,皇上……”声音发怯,细听还有点发抖,她只是皇帝身边一个小小贵人,在这个大殿里面,没有说话的份,站在怡妃下首,双手不安的绞着手中帕子,等到大家的眼睛看过去,手指头往前一伸,“那日嫔妾看望太后,经过庆喜宫时,见过楚夫人和……”
刑贵人就是容若见到的两个新入宫的嫔妃之一,二十不到的年纪,脸庞圆圆的,一双眼睛也圆,还带着几分稚气未脱,清秀若水,被人看的含羞带怯,又透出几分浓浓的不安,“楚夫人正和太后宫里的月落说话。”
这话一出,慕北辰清冷的眸子转为幽深,其他人神色不一,多少带着几分怀疑,尤其是皇帝,倏然转向楚风,眼风如刀,毫不客气的横扫过去,犹如利刃刮面,让人胆颤心惊。
楚风心中再次窝草了一声,“听说太后身子不适,母亲特地进宫看望。”那日同去的还有别的人,倒不是林原秀一个,本是因为三国使臣入宫,瑾贵妃设宴邀请了京城中高官侯爵,主要是想为着和亲探探底,既是太后抱恙,随后瑾贵妃带着众位夫人去问安。
“嫔妾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看到楚大人,正好想起了这件事,请皇上千万不要误会。”刑贵人好像自觉说错了话,咬了咬唇,圆滚滚的眼睛里含了一层水雾,露出几分梨花带雨的娇弱凄美。
慕原澈偷偷的拉着慕北辰的袖子,“皇兄,是不是以前楚风勾引过她又抛弃了。”不然怎么会偏偏这个时候踩上一脚。
说不是故意的?
呵呵,这里哪个不是人精,骗鬼还行。
刑贵人这么一提,本来就疑心甚重的皇帝幽冷的看了楚风一眼,然后目光一转,落到了慕北辰那头,“刘恁,把楚望知和他夫人带过来。”
楚风眉头皱紧,到了这个时候,他要是还没听出这是针对他或者楚家的话,他就白活这么大了,只是他想不通,为何绕那么大一个圈给太后下毒,难道紧紧为了栽赃他们楚家?
楚家到了楚宣这个护国公,皇帝甚为倚重不错,可到底楚家只是文官世家,手中也没有什么兵权,至于楚宣一手教养出来的儿子,楚望知行事还算周全,并不会在朝中公然拉帮结派,反而处处低调,所以这么多年,皇帝很忌惮燕家,虽然燕楚交好,但还是看重楚家,因为楚家敲不出多大的浪,不会对他的江山造成什么影响。
就是这样的情况之下,还有人非要把主意动到他们楚家头上,或许不单单是冲着楚家。
楚风念头转了那么多,只是他现在被困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应对之策。
大殿中人多复杂,大概是怕两边勾窜,刘恁着人带月落出去审问,她被拖出去时,嘴里还在哭着喊冤枉。
很快伴随着杖打声,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在月色稀薄的黑夜中,听着叫人浑身冒冷汗。
其他人的死死的盯着地面,谁都不敢开口求一句情,就怕和月落扯到,甚至希望月落就此认下了,他们也好熬过这个艰难的时刻。
……
容若从内殿传来时,就见楚风跪在当中,一改平日的风流倜傥,这会儿颓败极了,长发被风凌乱的吹在肩头,银灰色的袍子上还沾了残花尘土,半垂着头,面色沉重。
瑾贵妃问了一句,容若回道:“三日之内毒不会再发作,不过太后也无法清醒,三日之后若是还不能找到解药……”
可是雾莲散的解药哪里那么容易拿到,除非往生花,那也只有药王谷里才有。
皇帝脸庞冷肃,眼底寒凉,“容若,你没有别的方法?”
容若眼眸半垂,长睫盖住一般,声音是医者特有的淡然沉着:“除非换血。”这个方法她说过了,只是皇帝不信任。
生老病死,容若看的太多了,能救的她一定不会冷眼旁观,可要是实在救不了……毕竟医生也不是神仙,谁能保证一定能救活呢。
这种对病患的冷漠放在悲天悯人的后面,并非天性凉薄,只是看多了生死无常。
“父皇,妾身有一事感觉奇怪。”刘斯缈黑泽的眸光扑闪了一下,里面闪过一抹嫉恨,“雾莲散早就绝迹都能出现,下毒的人手里,会不会有解药。”
话是对着皇帝说的,可是她余光一瞬不瞬落在容若那边。
居然是容若,真的是容若。
刘斯缈没想到,刚才还坐在她旁边,明明长相平凡,她还曾经借此嘲笑容若的人,却还是她。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
楚风眉头一拧,心中有个预感,好像从他醉酒开始,就落尽了一个圈套,而这个圈套,现在才开始收紧口子。
这时,一道清音越过楚风的头顶,听到那声音清楚说道:“皇上,下毒的人,应该就在这个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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