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记起来了,螟蛉,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魍魉跪在地上,右手扶着躺倒在地的螟蛉,左手满是鲜血。
匕首已经深深的刺进了螟蛉的心脏,不能拔出来。但是,就算能拖上一时半刻,螟蛉眼看也是活不久了。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不一样的,只是他们都长大了。
很多年以前,在螟蛉和魍魉还都是孩童的时候,在螟蛉还不叫螟蛉,魍魉还不叫魍魉的时候,他们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到处流浪。
那年寒冬,小时候的螟蛉受了风寒,奄奄一息。魍魉跑到大户人家去,拼了性命偷出一只烧鸡,打算给自己的弟弟吃。那个时候,他只是以为弟弟肚子饿,只要吃了东西,就能好过来,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小。
冬日暴雪,十分的寒冷。幼小的螟蛉在城外一处破旧的土地庙里面就这么熬着,熬着,一直到他感觉头脑发热,昏睡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全身无力,甚至无法坐起来。然而,他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哥哥,满身是伤的抱回了一只烧鸡,肿着的脸就这么笑着,就像是抱回了天底下最好的宝物一般。
魍魉把烧鸡放在了螟蛉的眼前,用那种明明是孩子却假装成年人的语气说:“弟弟,你吃吧,吃了这个,你的病就好了。”很显然,魍魉想的太简单了,但是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一只烧鸡,岂非是天底下最好的灵药。
说完话,魍魉转过身去,他也很饿,他也很想吃了这只烧鸡。一路跑回来,几次,他都想能吃上一口,但是,作为哥哥,他知道他不能。
父母死于一场大火,本来,母亲可以带着他们一起走。可是,最后的关头,母亲跑了回去,跑回了那个被火焰团团围起来的宅子,再也没有出来。魍魉记得,母亲在进去之前,对自己说的话,最后的一句话:“你是哥哥,要保护好弟弟,知道吗?”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弟弟活下去,因为他是哥哥。
“哥,你吃吧,我不饿。”然而,螟蛉又岂是寻常人家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同意经历了这么多,一路上,哥哥一直这么保护着自己,他又岂会毫无察觉。其实,他们本就是孪生兄弟,年纪只是差了分毫,哥哥,并不比自己强壮多少,哥哥也很饿,这一切,他都知道。
“你吃,你得病了,吃了这个能好,我现在真的不饿,等下饿了再出去偷一只呗。没事的。”魍魉知道,再去偷是不可能的,能从那些棍棒下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了,自己其实已经是伤痕累累,若是再去,分明就是送死。那个时节,偷富贵人家的东西,被打死的人,也不是少数,根本换不来半点的怜悯。何况,若是自己死了,弟弟就更加无依无靠了。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安慰自己的弟弟,说出了那番话。
“哥,你不吃,我也不吃。”螟蛉着急了,他不喜欢这么扭扭捏捏的,既然哥哥在乎自己,那,他就只能这样。
“你?!”魍魉转过身,分明的想责怪什么。但是,当他看到螟蛉把一只鸡腿撕下来,放在自己的眼前的时候,他愣住了。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用着天真的眼睛看着他。
“哥,吃吧,等我病好了,咱们一起出去。这样你可以少挨点打。”螟蛉勉强的笑着,然而,伸出去的那只手,已经有些颤颤巍巍的。他现在太虚弱了,眼前哥哥的样子,也模糊起来。
魍魉的眼睛里出现了泪水,他伸出手,想去接住那只鸡腿。可是,就在他快要拿到鸡腿的时候,螟蛉的手松开了,鸡腿掉落在了地上。魍魉一抬头,就看见螟蛉双眼慢慢阖上,然后整个人到了下来。
那一瞬间,他只能冲上去,就这么扶着自己的弟弟。大声的叫着“别睡啊,别睡啊,睡了就醒不过来了,弟弟,弟弟,有没有人,救人啊,来救人啊。弟弟,弟弟,你醒醒,你醒醒,别睡啊......”这么叫着,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他想出去,去找人来帮忙。可是,他又不敢离开,他怕他一离开自己的弟弟,就永远看不到他醒过来。无助的他就这么一直叫喊着,声音越来越小,一直到最后,他也感觉双眼迷离,晕倒了过去。
等他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屋舍内,自己的弟弟就趴在自己的身边,已经睡着了,看起来,他的病已经完全好了,而且一直陪着自己。
“怎么样,好些了吗?”说话的人,头发灰白,但是并不老。一身的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匕首,最让魍魉记忆深刻的,就是他的眼睛,一只是正常的,而另一只眼睛,幽蓝的眼色,那种能洞穿人内心最深处的,忧郁的颜色。
“是你救了我们?谢谢你?”魍魉急忙起身,朝着那人跪了下去,就要磕头。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讲,就了自己和弟弟的人,是大恩人,现在的他,只能对恩人磕头来报答,再多其他的事情,他没有能力去做。
“起来,我不喜欢有人朝我磕头,我还不是一个死人?”那人一把把魍魉拉了起来,笑着说,脸上满是轻松。“要谢,就谢你自己,如果你不是这么拼命想救自己的弟弟的话,我怕是不会注意到那破庙里面有人。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无需去谢别人。”那人把魍魉放好,又回到桌子边,端起了一碗鸡汤。
“来,把这个喝了,你昏迷了好几天,应该肚子很饿了吧。”
“谢,谢谢,你是好人。”魍魉看着碗鸡汤,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我?!好人?!哈哈哈,这可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那人笑着,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了睡着的螟蛉和一头雾水的魍魉。
之后,他们两个才知道,这个救了自己的人,是一个杀手,一个一等一的杀手。他从来没有失手过,只是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都是那些道貌岸然,苟且于世的人,都是该死的人。从那以后,他就成为了他们兄弟两个的师傅。并且,为自己和弟弟起了魍魉和螟蛉两个名字。只是,他没有名字,或者说他不让别人提起他的名字,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的名字。魍魉只知道,江湖上的人,称呼他为“影”,因为他是那些人的噩梦。
“不要和我说什么正义公道,什么天理人权。我只知道,这些人,伤天害理,不知害死过多少人,如果没有人能惩治他们,那么我来。这个世界上,本就应该有些人,不那么平凡的活着。就算有一天,我死了,死在了那些混蛋手里,死在了那些肮脏的礼法手里,又能怎么样。我一个人,就能让那些家伙感觉恐惧,感觉害怕,这岂非是天底下最大快人心的事情。我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他们掌握着别人的生死,而我掌握着他们的生死。”
魍魉记得,这番话,是师傅杀了刑部尚书,一个草菅人命的贪官以后,被十几个京城名捕*到绝路之时说过的话。最后,他们逃了,逃的很风光,当着所有捕快的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没有人想,或者说没有人敢上前拦他们的路。那时候的他,在魍魉的眼里,就是英雄。
没有任务的时候,师傅最喜欢的就是锻造兵器。他为幼小的魍魉和螟蛉锻造了一柄匕首,那把匕首一面是一只麒麟,一面是一条龙。魍魉现在记得很清楚,当初螟蛉是如何高兴的把这把匕首拿到自己的眼前的。
“为什么两个人只有一把匕首。”魍魉问过师傅,师傅只是轻轻的回答:“因为,你们本来应该是一个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兄弟二人的武艺也与日俱增。但是,暴风骤雨也不停的袭来,那些人受不了“影”这样的威胁,他们派遣了一波又一波的高手来追杀他。不过,那些人显然都不是“影”的对手,他们被一次又一次的杀退了回去。直到,那天早晨,那个面容猥琐,相貌丑陋的人来到了屋子前。
“影”第一次遇见了对手,而且是无可匹敌的对手。他拿起了为魍魉和螟蛉打造的“墨龙麟”和那个人打了整整半天,魍魉和螟蛉只是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们不能上前,因为他们知道,对于师傅而言,他们只是累赘。
最后,“影”输了,死在了那个人的手里,死在了“墨龙麟”的锋刃之下。
那个人没有杀魍魉和螟蛉,而且留下了他的名字“冯沐晟”。
从那以后,魍魉就拼了命的修习“影”所留下的武功。他要复仇,他要杀了那个面貌猥琐的家伙,他要把“墨龙麟”刺入那个人的心脏。
“哥,不要再练了,你快要走火入魔了。”螟蛉发现了魍魉的不同,劝阻他,却没有任何作用。果然,因为练功太急,走火入魔,那一晚,他疯了,见到任何的活物,他都当作是仇人,那一晚,他只想杀,杀光所有的人。
螟蛉阻止了他,他和螟蛉打了很久,一直打到他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上。被自己的功力反噬,他快死了,螟蛉哭着抱着他。
那个时候,冯沐晟来了,他摇着头:“可惜,可惜,没能杀我,自己却已经快死了,真是可惜。”
螟蛉和他对峙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有办法能救他,你愿不愿意试一试。”冯沐晟继续说,眼前的这两个人,对于他而言,只是棋子。
“我救他,有条件,我会把他的一部分记忆封在这匕首里。而且,会告诉他,你们的师傅,是死在你的手里,我想看到,你们兄弟二人,手足相残是什么样的场景,那一定十分有趣。哦,对了,我会告诉他,只有这把匕首能杀了你,而解开他记忆的方法,就是用你心脏里流出的血,来染红这匕首。那么我的封印就会消失,怎么样,很有意思吧。我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亲手杀了自己弟弟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冯沐晟毋庸置疑是一个变态,而且是一个很可怕的变态,他只是把别人当作玩具。
螟蛉点了点头,这是魍魉的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
从那以后,魍魉就只知道,螟蛉是杀了师傅的人。杀了螟蛉,是他这一辈子,唯一活下去的目地,直到刚才,那匕首刺入心脏的一瞬间,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魍魉已经全然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这个时候,他才明白,那个冯沐晟,是怎么样的一个可怕的魔头,他甚至能掌握逆反自然的力量。魍魉的心冷了,他背起了螟蛉,只想着把螟蛉安葬了以后,自己就随着螟蛉而去。
四周的黑衣人已经都散开了,不知何时,这个院子里面,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忽然,一道火红色的剑意闪过,沈千鸿撑着一把雨伞站在了魍魉的眼前。
“他还没有死,跟我来。”沈千鸿沉稳的说道。
(https://www.mangg.com/id10388/6029269.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