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如果可以的话,下次我们再一起玩吧!”
露出灿烂笑容的诸葛宏的双眼不知何时开始,正闪烁着纯真的光芒,可越是这样,我心中的某一角落就越是隐隐作痛。
或许,我早已明了,眼前这样的诸葛宏再过不久,就会被那如期而至的残酷现实与难以背负的痛苦所剥离封闭。
而且。。。也绝不会给予任何人改变挽回的机会。
因为,一切都是早已被编排好的剧本,我根本无力更改,更不愿去阻止些什么。
因为,这才是我存在于此最为真实的证明,这才是我与他为了成长所要付出的代价。
可现在的我仍是无法直面他们毫无污浊的真挚眼神,所以,我明知无法实现,可仍是作出了那如此虚假且脆弱不堪的承诺。
“嗯,好,下次肯定有机会的。”
我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淡然,以遮掩那流淌在血液之中早已难以遏制的生生悸动。
“那大哥哥我们拉钩吧,骗人的是小狗!”
诸葛宏一边用手擦着鼻子,一边笑嘻嘻地向着我伸出自己白皙的小指。
“嗯。”
而就连一旁的他,也是紧跟着有些羞涩地将自己内心的“期许”摆放至我的面前。
就在这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某种坚硬外壳开裂破碎的细微声响。
“。。。。。。”
我缓缓地,郑重地,递出自己的答案。
对于逃避已久之过去的回答。
感受着那柔软温暖却脆弱不堪的舒服触感,感受着那不停递增传送而来的丝丝脉搏。
我与他们作下了永不可能会实现,永不可能会完成却无比重要的。。。约定。
“拜拜~大哥哥,千万别忘记了~~~”
去往小伙伴们所在之处的诸葛宏和他正与我挥手告别。
“诸葛,咩咩,他到底是谁啊?”
“对啊对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在小区里见过他?”
“好啦~这个先不管,我们快去抓天牛吧!”
七嘴八舌的疑惑与询问声从远处不断传来逝去。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缓缓起身,深深呼吸了一口那略显粘稠的空气。
“杨咩,诸葛宏,接下来,就是你们自己的故事了。。。”我口中声声低吟着如上语句。
然后,再无任何迷茫的我,向着前方,迈出脚步。
他们的欢笑声,他们追逐的身影,宛如在这个被定格时间的空间之中充斥徘徊。
再一次,睁大双眼,安静地目睹着那曾深埋内心的一幕幕飞快地在我的身旁不断回放流逝。
“武诺你太棒了,我也好想抓一只啊。。。”一脸羡慕的诸葛宏正如此大声赞叹着。
“诸葛,这个天牛我送给你。”
名为武诺的小男孩刚说完,便是毫不犹豫地就是把手中的天牛递到诸葛宏的面前。
“啊?”
一双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那不停摆动触角的天牛怔怔出神的诸葛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这个给你。”
“不不不。。。”
诸葛宏开始不住摇头,他边摆着手边向后小小地退了两步。
“这是你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我不能要。”
“没关系的,我还可以再抓的。”武诺再次朝着诸葛宏慢慢靠近,“还有,你可是我们的老大啊,战利品交给老大保管不是很正常的么。”
“这个。。。那好吧。”
脸上依旧有些迟疑的诸葛宏缓缓地伸出那有些颤抖的小手,他就像是接过了最为无上珍贵的宝物一般,显得非常谨慎小心。
在武诺松开手的霎那间,诸葛宏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激动的心情,大声地欢呼起来。
“喔喔~~咩咩你快看!是活的!是活的天牛耶!!!”
“喂喂,诸葛,这当然是活的啊。”站在一旁的他无奈地摊了摊手,然后没好气地道。
“武诺~~~”
年长女性的呼唤声从小区路口处由远及近地幽幽传来。
如期而至的结局正在慢慢靠近,而正站在诸葛宏身旁的我此刻却宛若透明,没有任何人发觉到我的存在。
“我妈妈叫我了,你们等我一会。”
武诺说完,便是朝着前方的路口处急急忙忙地小跑过去。
“好,我等你!”兴高采烈的诸葛宏如此高声呼喊道。
奔跑中的武诺最后还不忘回过身子,朝着诸葛宏挥了挥手臂道:“嗯,我知道了。”
一样的台词,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表情。
在这个瞬间,我苦涩地发现,面前的他们就仿佛一个个被细不可见的丝线所*控的无知木偶,根本没有选择明天的权利。
漫长的时间弹指即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去在意,去珍惜。
而就在这时,武诺也终于迈着那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显得很是沉重艰难的步伐向着我们逐渐走来。
不仅如此,远处的他此刻正紧咬着双唇,好似在奋力地克制着什么,而那原本因心情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蛋却不知何时,竟变作僵硬苍白。
“诸葛,对不起,我以后都不能和你们玩了。”
不容更改的话语落地的瞬间与诸葛宏松开手中“珍宝”的瞬间,此时此刻,竟然可笑地,完美无缺地重合在了一起。
四周顿时陷入死一般的缄默。
“为什么!?为什么啊!?”
诸葛宏仿似在一瞬间忘记了脑中所学的所有词句,唯独只剩下口中这惨白无力的词汇“我妈妈说了,现在的我必须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面,所以。。。”
不敢碰触上诸葛宏焦急眼神的武诺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拒绝”,编织起那名为“理由”的最为绝佳的借口。
“没关系的。。。其实不能常常一起玩也没关系的,反正。。。咱们。。。”
诸葛宏连忙说起安慰的话语,可那何尝又不是在安慰着不知所措的自己?
“我妈妈说了。。。不可以!不管是平时,还是周末,都不会再允许我和你再一起玩了!”
武诺拼了命地摇着头,而他的眼角此时正隐隐有泪光闪动。
“所以。。。所以。。。”武诺的声音越加断断续续,弱不可闻,“所以,诸葛,对不起!”
“没事!我去跟阿姨说好了,一定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
诸葛宏看也不看地一把扔掉手中的竹竿,接着双手按住武诺的肩膀就是猛力地摇晃起来。
“。。。。。。”武诺沉默地低下头,嘴唇呐呐地动着:“没用的,已经。。。够了。”
“什。。。么。。。”诸葛宏犹如再也无法承受似地叫出声来,“什么够了!武诺,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这样分开。。。你真的愿意吗?”
“嗯,我觉得这样很好。”
武诺慢慢抬起头,然后。。。笑了。
那是本不应出现在如此幼小脸庞之上的凄惨笑容,其中夹杂了太多太多本不属于他的“复杂”与“重量”。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吗?”
诸葛宏应声停止了一切该有的动作,而他的双手也再没有一丝力气去抓住近在咫尺的。。。“伙伴”。
“对不起!再见!”
伴着这决绝的话语,武诺扭头就是向着相反的方向发了疯地飞奔而起,也许武诺心里知道,如果再在这个地方,在诸葛宏他的面前继续呆下去,他将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而他更加清楚明白,就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他就已经丧失了那再次回到伙伴身旁的最后机会。
但,与此同时,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谁愿意去试着阻止他,对,就连一个都没有,除了。。。
就在这时,那呆立在原地,正怔怔出神的诸葛宏最终猛然醒悟过来。
“武诺!等等!你别走!”
诸葛宏孤独且单薄的呼喊并没有使得武诺远去的脚步有所放慢,而就当诸葛宏准备冲出去,追上他,挽留他的时候。
在一旁一直保持着一言不发的他终于一手拉住诸葛宏的衣袖,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诸葛宏,没用的,不要去。”
“但是。。。如果就这样让武诺离开的话。。。”
诸葛宏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哽咽,滚烫的泪珠从他的眼眶中不停涌出滴落。
那如水晶般的晶莹正缓缓坠落在他的手上,地面上,直至再。。。流回心脏。
转眼间,那原本立于诸葛宏之旁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不断开始消失不见。
“滴答~滴答~”
无比灰暗的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周旁更是刮起阵阵的大风。
诸葛宏正独自一人,站立在这无人陪伴,更没有欢声笑语存在的阴暗世界之中。
“武诺。。。为什么要背叛我。。。大家又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是这样吗!?回答我!!!”
诸葛宏抬头对着这样的一个世界,这样的一片天空,歇斯底里地爆发出潜藏于心灵之中的怒火与痛楚,他艰涩的喊叫声响遍这里的每一处角落、“难道只有这样,才是对于大家最好的选择吗!?”
雨水无情拍打着诸葛宏的脸庞,他忽然伸出伸头轻轻*着嘴角,声音沙哑地说:“好苦。。。好咸。。。”
“你是否觉得痛苦?你是否觉得不公。。。”
雨幕之中,一个模糊不定的影子正向着诸葛宏慢步走来。
“你是否再也不愿被人欺骗,是否再也不愿被人背叛?”
“你。。。”
诸葛宏睁大着双眼,望着身前那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分别的“自己”,他的眼神之中不知不觉间,已变得满是惊恐。
“你是谁!?别靠过来!”
“哈哈~你居然问我是谁?”
另一个“诸葛宏”的脸上浮现起诡异莫名的微笑。
“我就是你啊,诸葛宏,你真的忘记了吗?”
伴随着那充斥着阴冷与漠然的话语,他与他之间的距离正在悄然无声地逐渐缩短靠近着。“你就是我?”
“嗯,我就是你。。。我就是你。。。”
陡然间,他的双手死死地用力抓住诸葛宏的双肩,接着发了疯地大叫道:“我就是你!”
“啊~~~~滚开!滚开!你这个怪物!”
任凭诸葛宏怎么奋力挣扎,也仍旧挣脱不开眼前那充满阴森与怨恨之意的“束缚”。
“哼~你别再装模作样了!”他倏然狂笑起来,“你难道真的就那么相信你的那些伙伴吗?难道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吗!?‘那些碍眼,烦人的家伙都给我消失,没有了你们这些累赘,我反而会更加自由轻松’这难道不就是你此刻心里真正的想法吗!?”
“不!我没有!我没有!!!”
诸葛宏痛苦地紧紧捂住耳朵,拼了命地摇头否定着。
“你还想否认吗!?这才是你!真正的你!”他的面容越发狰狞可怖,“因为,我就是你啊!”
“不!你不是我!我才不是你这种样子!”
话音刚落,就当诸葛宏终于挣开他的双手,想要竭力逃跑的时候,他却忽然一脸惊愕,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你。。。。。。”
“诸葛宏,不要再去逃避了。”
我慢慢地走到那呆呆立于原地的他的面前。
然后,蹲下身子,平静地望着诸葛宏那双早已疲惫不堪,黯淡无光的眼眸。
我笑着拍了拍诸葛宏的肩膀,语气平缓地道:“每一个人都有着无数不尽相同的“自己”,而每一个自己也都有着不尽相同的一面,“他们”有的让你感到欢喜,有的让你感到忧伤,有的却让你感到害怕,当然。。。也有的甚至让你感到怨恨憎恶,但即便如此,“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属于你一个人。”
“他们都。。。属于我吗?”
“是的,他们都是你。”我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吗?”
诸葛宏几不可闻的话语响现的瞬间,他已泣不成声。
“所以。。。”我无比温柔将他小小的身躯拥入怀中,“不要再去抗拒,试着去接受他,去接受那十数年来深埋心底,不被承认的情感。”
“我。。。我知道了。”
诸葛宏呜咽着点了点头,接着,有些难以割舍地离开我的怀抱,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若下定某种决心般地去往那另一个自己的面前。
“对不起,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谢谢你一直允许我的任性。”
“。。。。。。”
诸葛宏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包含着太多太多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沉重感情,但诸葛宏仍是鼓足勇气,去尝试着面对他。
而也在这一刻,另一个诸葛宏的身影正渐渐地不再虚幻,变得清晰真实。
“即便。。。我无法回到过去,即便。。。有的时候几欲舍弃,但无论如何,不管是我与武诺的回忆也好,还是和那些昔日同伴们的回忆也好,对我来说都是无比开心,无比快乐,更是不可或缺的宝藏,我已经不想再去把这些痛苦与难过归结于是谁的错误,因为,这些感情本来就是应当由我独自去承受的东西。”
最后,诸葛宏徐徐地朝着“自己”伸出右手,他的脸上正逐渐扬起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如果可以的话,请再一次把珍贵的回忆交还给我,然后。。。再一次回到我的身旁。”
“为什么?”
这是他最后的问题。
“因为。。。你就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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