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读史读人心 > 第四十三章 胡服骑射

?这一章,我们要讲赵武灵王。提到赵武灵王,大家都会想到胡服骑射四个字。赵武灵王也因为这四个字名垂青史,成为战国时期,除秦国国君之外少有的明君圣主。也正是因为胡服骑射,使得赵国的军事实力突飞猛进,赵国甚至一度让秦国胆寒。

  

  我们今天就谈谈胡服骑射的意义,以及对后世的影响。

  

  胡服骑射,其实是两个概念,一个是胡服,一个是骑射。我们先谈胡服。

  

  众所周知,中原国家,尤其是儒家对于着装那是相当的重视,甚至认为是区分文明与野蛮的标志。中原人向来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服饰是他们区别于那些荒蛮的边疆少数民族的重要标志。孔子就曾经说过:“微管仲,吾将披发左衽。”可见当时的贵族,或者说主流的思想对于自己的服饰是非常的在意,也非常的自豪。中原的服饰,是中原人民的骄傲。甚至可以说,那就是中原文明的代表。

  

  中原人为什么认为自己比其他民族优越呢?优越的地方太多了,最起码一点,我中原民族比那些周边的民族有钱。任何一个时代,有钱人总是比没钱人更有底气。不过我们如果仅仅是因为有钱就看不起其他民族,那就把中原民族看的太浅薄了。换个说法来说,我们比他们有钱是有原因的。现在很多人都有仇富心态,内心里都非常讨厌比自己有钱的人。但是有钱人也分两种,一种是通过不正当手段挣得钱,这样的人自然会遭到别人的鄙视,甚至是仇恨,所以我们特别恨暴发户。可是另一种有钱人就值得我们尊敬,这些有钱人是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正当的手段挣钱的。我们中原民族自然是后一种人。

  

  那中原民族为什么比那些少数民族有钱呢?

  

  我们有着先进的生产方式,我们会耕种,会养殖,会冶铁等等。这些可是少数民族都不会的。当然他们不会有可能是因为自然条件的制约,比如人家的气候就不具备耕种的条件,人家那里不产铁矿石等等。然而,正因为我们有着先进的生产方式,我们就会过着相对富足的生活,我们会有剩余的生活资料用于买卖。而这些少数民族,往往是饥一顿,饱一顿,一场大雪可能就让他们一个部族活活饿死。吃不饱,怎么办,就抢呗。所以就来劫掠我们中原地区。试想想一个人如果又穷,又抢东西那么这个人怎么会被人看得起呢?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穷,我们看不起他们,还有别的原因。

  

  我们的还有先进的文化。中原民族早就有了文字,而少数民族那个时候没有文字。一直到汉文帝的时候,匈奴都没有文字,匈奴使用的是汉字,还是因为和汉朝和亲中行岳教他们的。没有文字明显文化就比较落后。他们的文化是依靠口口相传。并且由于他们依靠的是放牧与打猎生存,所以逐水草而居,那么就没有相应的建筑。比起中原民族的人民的生活,那么少数民族的文化自然就差远了。更不要提什么礼仪之类的东西。一个没有礼仪的民族,也不会让外族所看得起。

  

  可是这些野蛮落后的民族,却搞得中原民族非常的头疼,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些少数民族,尤其是北方的少数民族,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这些人一出生就与马为伴。我说过,凡事养马的民族,或者国家,那都是非常骁勇善战的民族,或者国家。也就是说,他们天生就是战士。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战争方式实际是一回事。他们需要骑马打猎,骑马放牧。由于北方草原生活条件恶劣,经常连饭都吃不饱,即使是贵族,他们也要从事相应的体力劳动。否则就会饿死。更不要说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吃不饱,就要抢。这也是无可厚非的。面对死亡,都有求生的本能。我想如果让汉民族处在那样的一个生活环境下,汉民族就是想文弱,也文弱不起来了。

  

  北方少数民族这样彪悍,我们中原民族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抵抗呢?

  

  我们中原民族主要采取修长城的防守方式,在古代,赵国,秦国,燕国这些与北方游牧民族接壤的国家,都各自修筑了长城,后来秦始皇统一天下,就把各国修筑的长城练成了一片,就是万里长城了。以后的中原王朝,或多或少的都修筑了长城。有人或许要说,修长城有什么用呢?北方的铁蹄不是照样践踏我中原土地吗?话不能这样说,战争不可能是依靠一个战略工事就可以决定的。他还要上面的人驻守呢。秦朝的时候,蒙恬大军修筑长城不就让匈奴不敢南下牧马了吗?后来外族之所以能入主中原是因为中原王朝腐败,自毁长城,外族才得以入侵。不能因为后来亡国怪罪在长城上,说长城是一个没有用的战略工事。要是没有长城人家可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那既然中原王朝比北方少数民族有钱有文化,又有长城保护。那为什么赵武灵王要进行胡服骑射这样重大的改革呢?

  

  这正是赵武灵王雄才大略的体现。这个问题我们慢慢探讨,不着急。

  

  首先我们将为什么赵武灵王要求穿胡服呢。我们在影视剧上看过中原民族的服饰。宽袍大袖,拿袖子都直接拖到脚。衣服也是拖在地上。《信陵君窃符救赵》里面就写到朱亥袖中藏着四十斤中的大锤。想想那个袖子得有多大。穿着这样的衣服的人肯定不是体力劳动者。因为干体力劳动的人如果穿着这样的衣服,什么事也干不了。在那个时代,能穿这种衣服的人必然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它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所以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孔乙己不管多落魄都得穿着长衫了。穿着这样的衣服的人是需要别人伺候的。你能想象这样的人穿着这样累赘的衣服上战场吗?而胡服则是窄袖束腰,非常简练的款式。穿着这样衣服的人,从事体力劳动非常的方便,尤其适合上战场杀敌。所以我们现在就能理解为什么赵武灵王要求穿胡服,会受到那么大的阻力了。因为真正有资格穿着宽袍大袖的人,他们是贵族,既得利益者,他们在国内是不需要参军的。上战场多可怕,谁愿意去送死呢。所以赵武灵王的这项改革遭到了非常大的阻力。你想如果让农民穿胡服,人家指不定多高兴呢。平常都没衣服穿,一身短打扮,现在的胡服把身上包的地方还更多呢。

  

  同样如果赵国国内的人,尤其是贵族都要求穿胡服。胡服所用的布料远远少于中原的服装,那么也是控制奢侈之风的一种方式。你至少在服装上没法怎么奢侈。这样节约下来的钱可以充作军费。这也是导致赵国国内贵族抵制的原因。所以看似简单的变换服装,实际上深切的出动了既得利益者的既得利益。所以他们坚决抵制。然而赵武灵王是一个性情非常倔强的人,他一定要求这样改革。毕竟他是赵国的最高统治者,所以虽然阻力重重,后来终究实行了下来。

  

  再谈骑射。为什么要骑马打仗呢。这就使一个时代变迁的问题。春秋时代,或者更早一点,我们中原民族的兵种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步兵,一种是战车。步兵一直延续到现在。而战车越往后来就越来越退出历史舞台。这又是为什么呢?我们可以想象战车是怎样作战的。一辆战车上至少有三个人,一个人驾车,两个人打仗。战车的组成是由几匹马拖着一个车,这样才能运动。我们就可以看出战车作战的劣势。首先战车非常笨重,行动非常不方便。有句话说的好,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战争也是这个道理,自然是快的打慢的,你那样的笨重,自然到了战场上会吃很多亏。而且战车是很昂贵的,制造战车是需要很高的成本的。试想一下一个东西,又贵又不好用,自然也就不会有市场。战车也是同样的道理。在春秋时期,战争还只是一项贵族的运动,小范围的运动所以大家玩的起。到了战国时代,战争越来越扩大化,平民化,那么再大规模的使用战车,这样的战争成本就太高了,而且不适用。所以战车也就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骑兵为什么会走向历史舞台呢?因为骑兵相比起步兵,有着非常大的优势,首先是快。人两条腿,马四条腿。两条腿再快也快不过四条腿。其次是高,在战场上居高临下,真正对阵的时候,简直就是屠杀。而且大规模的骑兵向步兵奔袭过来,那种心理压力是非常恐怖的,步兵往往因为害怕就作鸟兽散了。这样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以上是不是就意味着步兵打不过骑兵呢。当然不是,骑兵也有着相当的劣势。比如让骑兵发挥优势,必然要有广阔的平原地区让他纵横驰骋。到了山区,到了江南这种水网密布的地方。骑兵就发挥不了其优势了。所以往往北方少数民族打长江以南的地方会非常吃力。完颜兀术在华北总很驰骋,到了江南,好几次都险些丧命。为什么,江南不适合骑兵玩?像苏州杭州这些地方,到处是河,你骑马实在是太不方便。对付骑兵的招也很多。不如地上挖陷马坑,放铁蒺藜,什么突刺之类的东西。反正就是各种限制骑兵发挥的办法。当然更好的是有远距离攻击的武器,比如宋朝的床子弩,那一箭可以把骑兵连人带马钉在地上。对付骑兵最好的方式就是坚壁清野,比如明朝的袁崇焕的方式就是凭坚城,用大炮。

  

  可是虽然步兵有着各种方式对付骑兵。但是对于步兵来说一定要注意两点。第一,骑兵太快,你要在他进攻你之前就做好充足的准备。所以情报非常重要。要知道,挖陷马坑,放铁蒺藜,突刺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第二,千万不能让骑兵形成合围之势,你是坚壁清野了。人家围而不打,来个围城打援。那你就只能活活等死了。所以总体来说步兵与骑兵的交战中是出于明显的劣势的。而且步兵打骑兵,一般也是被动挨打的,没法主动进攻。人家打不过你跑肯定跑的过你。所以要想进攻骑兵,唯一的办法是你有一支强大的骑兵。所以汉武帝时期为什么敢追着匈奴打。是因为汉武帝时期,汉朝有着一致比匈奴人还要强大的骑兵部队。

  

  骑兵在历史上称王称了两三千年,后来由于科技的发展,有了比骑兵强大的多得部队出现,比如装甲部队,摩托部队,空军的出现,骑兵才淡出历史舞台。所以在历史上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那就是可以称王称霸的。

  

  我们现在就能够理解为什么赵武灵王要求他的军队骑射了吧。锻炼一支强大的骑兵,对于匈奴这样的北方少数民族,采取消极的防守是不可取的。要知道仅凭一道长城,要想处处布放,实际上压力是非常大的。也不一定有足够的人手。所以训练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采取积极防守,在城外歼敌是非常高明的。其次,赵武灵王是一个非常勇武的君主,他的雄性壮志是要灭掉已经经过商鞅变法,极其强大的秦国。所以他要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再加上赵国所处的地理位置——华北平原,特别适合骑兵作战。中原王朝为什么要修长城呀,因为一过长城,几乎无险可守,直接就可以打到长江,即使有一条黄河天险,但是黄河冬天可是上冻的。骑兵在冬天直接就可以跑过黄河。所以赵国也天然的需要一支骑兵部队。

  

  经过赵武灵王一系列的改革,赵国有了一支非常强大的军队,这支军队和秦国的不对比,丝毫不逊色。赵武灵王甚至像依靠赵国一己之力,消灭秦国,不需要其他五国的帮忙。如果赵国的部队从秦国的北部杀将过去。如果赵武灵王成功了,真不知道历史会是什么样子。

  

  可惜,成也胡服骑射,败也胡服骑射。为什么这样说呢?听我慢慢道来。

  

  虽然在华北平原上特别适合骑兵作战。可是我们要知道,华北平原这个地方的老百姓是依靠耕种来生活的。也就是说,赵国土生土长的是一群农民。虽然赵国民风彪悍,但终究并不是马上民族。胡服骑射,并不是简单的穿上胡服,骑在马上射射箭,这样简单的游戏。那是要训练他的国民能够打仗,而且是打硬仗。是能够和北方马背上的民族匈奴以及虎狼之师秦国作战的。要能够打这样的硬仗是需要长期的训练的。而进行这样的训练其成本是非常昂贵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国家呢能够承受的了的。

  

  为什么说胡服骑射的成本非常高呢?我们慢慢分析。

  

  首先是人,赵国的普通老百姓祖祖辈辈都是扛锄头的,平时是农民,战时是士兵。这样的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他们的对手匈奴人则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每天都和马打交道,不管是放牧还是打猎都与马为伍,已经做到人马合一的境界。要想和这样的民族打仗,而且还是打人家熟悉的战法,唯一的办法就是训练一支和人家一样强大的骑兵部队。所以就必须让一批精壮劳力成为职业的军人,甚至是职业的骑兵。也就是说,赵武灵王的骑兵部队,是一帮职业的军人。职业的军人有什么特点呢,他们根本不创造财富,只会消耗财富。也就是说老百姓必须负担起一帮人的开支。这些人不是普通人,而是战士。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做什么事最烧钱?那就是战争。或者说就是养兵。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要保持一支军队的强大,你必须平常就要花费巨大的开支养着他们。众所周知美军是最最强大的军队,同样美国的军费开支那也是世界第一,而且远远超过排在他后面的那些国家的军队开支的总和。这就是养职业军人的代价。

  

  也就是说,要想养着一批职业军人,那么这个国家必然有着巨大的剩余财富。这对于战国时期的赵国来讲,那绝对是承担不了的。他根本没有那种生产能力。也就是说,胡服骑射实际上是给赵国的老百姓带来的巨大的负担。一大批精壮劳力离开土地,走向训练场,走向战场。他们本来是创造财富的,现在变成了消耗财富。在生产力水平没有提高,而很多精壮劳力却不从事生产,可以想象没有参军的那些老百姓要承受多大的压力。而且我们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骑兵,那可是要在马上射箭的。可以说这是所有骑兵中技术含量最高的。他们也根本没有精力再从事生产活动。

  

  中国历史一直发展到唐朝开元年间才开始实行募兵制。难道历史上其他朝代的君王他们不知道职业军人比临时招募的那些士兵更加有战斗力吗?他们难道不希望有一支职业的军队吗?可是为什么他们一直沿用府兵制呢。那是因为,国家的财力根本养不起这样一支军队。直到“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的开元年间,才有这个实力可以养。中国历史上,最富足的时代是宋朝,那是中国古代经济的巅峰时期。宋朝的富足甚至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使像宋朝这样有钱的朝代,养着一支只吃皇粮的职业军队,也非常吃力(要是不吃力,也不会有庆历新政,以及后来的王安石变法了)。明太祖朱元璋说过,我养百万兵,不用百姓一粒粮。意思就是说,军人自给自足。朱元璋是够恬不知耻的,这种话也好意思说出来。不用百姓养,是你丫养不起呗。军人天天种地,打什么仗呀?你说宋朝的那些军人,其技战术水平哪能跟赵武灵王这些能够骑射的士兵能比呀。宋朝那么有钱,培养一帮以步兵为主的职业士兵还那么吃力,更不要说根本没什么钱的赵国,培养这一批高技术水平的士兵呢?

  

  其次是马,能够作战的马和一般老百姓的马是有本质区别的。那可不是用来耕种,随便养养就行的。要想这些马能够参加战斗,必然是优中选优,而且是统一的训练。那么这样的马也必须是国家集中培育和饲养以及训练。王安石变法中有一项昏招,就是让百姓领养战马,导致这些马只会耕地,不能打仗。所以养一批能够战斗的战马,那也是一笔极大地开支。这也极大的消耗了赵国的财富,增加了人民的负担。

  

  汉朝后来能够用骑兵追着匈奴打,其最重要的原因是汉朝忍辱负重了60多年,积累了极大地财富,汉武帝才能那样造。汉朝是疆域辽阔的统一王朝,而赵国只不过是一方小小的诸侯,他怎么能够支付的起这样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呢?连汉朝后来都因为战争而虚弱了,更不要说小小的赵国了。

  

  这样看我们就能够理解为什么秦国能够胜利了。秦国可是有着都江堰所创造的天府之国四川作为自己的大后方,有着用不完的钱,用不完的粮。秦国还鼓励耕种,创造财富。即使这样,秦国也没有培养一支职业军队。所以秦灭六国,看似是秦国的兵锋无人能敌,实际上秦国的综合国力天下第一才能灭掉六国。

  

  一个只重视军事实力国家,必定不会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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