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章我们讲赵国。也就是说从从这一章开始，周王室所封的那些勋臣，子侄暂时搞一个段落。新兴的诸侯逐渐取代那些老牌国家，在历史舞台上上演着属于自己的好戏。这一章我们讲的赵国，我觉得是战国时代的被秦吞灭的那六国中，最值得尊重的国家。那这个国家的从兴起到强盛，再到衰亡都有哪些可歌可泣的故事呢？我们今人又从这些可歌可泣的故事中能够有哪些感悟呢？
以上的问题我们慢慢讲解。我们开始按照我们一贯的做法，从一个国家的起源来看这个最值得尊重的国家吧？
赵国之所以后来值得尊重是因为他们在与秦国的长期抗衡中，一直采取的比较强硬的态度。正如《六国论》的作者苏洵就很赞同燕、赵、齐三国义不赂秦的行为。但是相比起燕国和齐国的天高皇帝远，赵国能够在前线与秦国进行长期的苦战，确实令人钦佩。同样在秦灭六国的战国时代，相比起燕国的趁人之危，以及齐国的见死不救，赵国军民的抗秦斗争更是令人动容。赵国是死了，但是他的死称得上是轰轰烈烈。古人云：自古无不灭之朝。在中国历史上没有国祚永存的朝代或者说国家。但是有些国家的灭亡让人鄙视，有些国家的灭亡令人兴高采烈。当然也有些国家的灭亡令人扼腕叹息。赵国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扼腕叹息的国家。
有人不禁要问，为什么六国中，只有赵国敢于和秦国的虎狼之师硬碰硬？战国四大名将，为什么小小的赵国，居然能和强秦平分秋色（白起，王翦是秦国的，廉颇，李牧是赵国的）。
我在讲《燕召公世家》里就讲过，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实际上只有赵国才能算的上是真正的慷慨悲歌。我们不禁要想为什么赵国这样骁武平陵？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我很久，最后我只能归结为赵人的的基因。因为赵人和秦人是同样的祖先，这样我们就能够理解为什么赵人和秦人一样的勇武顽强。
对于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民族，说尚武精神怎么重要都不过分。我在将秦国的时候就已经深刻的剖析过了。赵人和秦人一样的祖先，他们都是善于养马，善于驾驭马匹的人。纵观历史，没有一个爱马的国家，或者民族不强悍，不勇武。马匹在历史上不仅仅是生产生活工具，同样也是重要的战争物资，或者是重要的武器装备。马匹或者说骑兵在战争史上的王者地位一直持续到20世纪初。历史上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会没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对于赵国是怎样发展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我们会在以后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章节中给大家详细的讲解和分析。
今天我们讲赵国，是讲一个中国人都耳熟能详的故事，这个故事被演绎成戏剧，电视和电影。这些故事中所体现的人性中的真善美与假恶丑之间的对抗，给我们心灵中带来的冲击，以及我们对人性，人生的思考也是非常强烈的。这个故事就是《赵氏孤儿》。戏剧、电影、电视所讲述的故事我们已经非常熟悉了。但是历史上真实的故事是什么样的呢？我们从这个故事又能得到什么样的呢？
《赵氏孤儿》的故事在《史记》中有两处记载，一处是在《晋世家》中记载，一处是在《赵世家》中记载的。由于晋世家中的记载只有寥寥数笔，不是很详实，所以我们主要谈论《赵世家》中对于这个故事的讲述。
赵氏孤儿的故事发生在春秋时期，那个时候赵还只是晋国的一个臣子，晋国国内的一个大家族而已。晋国是春秋五霸之一，经过几代国君，尤其是晋文公的努力，经过已经成为诸侯中非常强大的一个国家。而在晋文公逃亡以及后来被回国当国君，身边的一个大臣赵衰一直伴随在身边，而且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晋文公对他也是非常的倚重。后来晋文公死了，他的儿子襄公即位，赵衰也辅佐襄公，算是两朝老臣，也是两朝的重臣。应该说这时的赵氏家族越来越显赫。后来赵衰死了，他的儿子赵盾继承赵衰的位置，辅佐襄公。没过两年，晋襄公又死了。太子夷皋年纪小。赵盾由于国家多难，想立襄公的弟弟雍为国君。雍当时在秦国，就派使臣去迎接他。太子的母亲日夜啼哭，叩头对赵盾说："先君有什么罪过，为什么要抛弃他的嫡子而另找国君呢？"赵盾为此事忧虑，恐怕她的宗亲和大夫们来袭击杀死自己，于是就立了太子，这就是晋灵公，并派兵去拦截到秦国迎接襄公弟弟的一行人。灵公即位之后，赵盾更加独揽晋国的政事。
从这上面来看，赵盾这个人实际上是耳根子很软的人。说实话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政治家的材料。自己决定的事情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呢。同样他的这个做法为他家族日后的灾难埋下了伏笔。赵盾一下子得罪了两个人。在晋君家族里，他已经是一个不受欢迎的认了。太子得罪了，国君的弟弟他也得罪了。所以政治是非常残酷的游戏，一步走错，往往会酿成惨痛的苦果。
灵公即位十四年，赵来越骄纵。赵盾多次进谏，灵公不听。一次吃熊掌，没有煮熟，就把膳食官杀了，让人把他的尸体抬出去，正好被赵盾看见。灵公因此害怕，想要杀害赵盾。赵盾平素待人宽厚慈爱，他曾经送食物给一个饿倒在桑树之下的人，这个人回身掩护救了赵盾，赵盾才得以逃走。他还没有逃出国境，赵穿就杀死了灵公，立襄公的弟弟黑臀为君，这就是晋成公。赵盾又回来主持国政。君子讥讽赵盾"身为正卿，逃亡没有出国境，返回来也不诛讨逆贼"，所以史官记载说"赵盾杀了他的国君"。晋景公的时候赵盾去世，他的谥号是宣孟，其子赵朔承袭爵位。
以上的材料，我们看出，赵盾的家族在晋国的势力已经非常巨大了。已经到了末大于本的地步。可以说古代的权臣至极也不过如此。赵盾家不仅干了废立国君的事情，甚至还干了，弑杀君上的事情。即使汉代的霍光那样权势熏天的人，也不敢说弑杀皇帝。通过这件事，赵氏家族和晋国的国君的家族已经结下了深深的梁子，双方都是剑拔弩张，只等着一个小小的火星，就可以引爆这个火药桶。到了晋景公时期，大夫屠岸贾诛杀了赵氏家族，除了赵氏孤儿赵武，在义士程婴的竭力挽救下，才幸免于难。赵氏被满门抄斩。
这屠岸贾又是个什么人呢？屠岸贾这个人，起初受灵公的宠信，到景公的时候他就做了司寇。可以说是晋国政坛冉冉升起的新星。据我分析，屠岸贾的迅速崛起，一定是经过国君捧他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制约赵氏家族。赵氏家族这个时候可以说是权势熏天，目空一切，我相信当时的经过国君对于赵氏家族，可以说是有恨又怕。在赵氏家族的阴云笼罩下，晋君自然要寻求外援。对于屠岸贾这样的人，晋国国君自然是想尽办法拉拢，即使他是一个大奸巨恶的暴徒，也必须拉拢，因为晋国国君太想摆脱赵氏家族的控制了。
当然屠岸贾也希望把赵氏家族给灭了，目的就是自己独揽大权。所以他向赵氏家族发难了。先惩治杀灵公的逆贼以便牵连出赵盾，同时遍告所有的将领说："赵盾虽然不知情，但仍然是逆贼之首。做臣子的杀害了国君，他的子孙却还在朝为官，这还怎么能惩治罪人呢？请各位诛杀他们。"韩厥说："灵公遇害的时候，赵盾在外地，我们的先君认为他无罪，所以没有杀他。如今各位将要诛杀他的后人，这不是先君的意愿而是随意滥杀，随意滥杀就是作乱。为臣的有大事却不让国君知道，这是目无君主。"屠岸贾不听。韩厥就告知赵朔赶快逃跑。赵朔不肯逃跑，他说："您一定能不使赵氏的香火断绝，我死了也就没有遗恨了。"韩厥答应了他的要求，他谎称有病不出门。屠岸贾不请示国君就擅自和将领们在下宫攻袭赵氏，杀死了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并且灭绝了他们的家族。可以说赵氏家族的支持者还是很多，在晋国的影响力也非常大，所以有那么多人支持他。问题就来了，既然赵氏家族这样的显赫，势力这样巨大，那为什么屠岸贾敢不请示国君就擅自行动，袭击赵氏家族呢？道理也非常简单。因为晋国国君是默许的。晋国国君做梦也想除掉赵氏家族以解心头只恨。这种事情如果说透了，自己是要担骂名的，有人来主动被这个黑锅不是更好吗？历史上这样的例子还少吗？仅凭秦桧一人就能够杀害岳飞吗？背后如果没有宋高宗的支持与默许，借秦桧一个胆子，他也不敢。
接下来我们看一段感人至深的译文，从中体会一下中国人的那种让人难以理解，却万分敬佩的价值取向：赵朔的妻子是成公的姐姐，有赵朔留下的身孕，她逃到景公宫里躲藏起来。赵朔的一位门客名叫公孙杵臼，杵臼对赵朔的朋友程婴说："你为什么不死？"程婴说："赵朔的妻子有身孕，如果有幸是男孩，我就奉养他；如果是女孩，我再慢慢去死。"过了不久，赵朔的妻子分娩，生下男孩。屠岸贾听到后，到宫中去搜查。大人把婴儿放在裤子里，祷告说："赵氏宗族要是灭绝，你就大哭；如果不会灭绝，你就不要出声。"搜查到这里的时候，婴儿竟然没有声音。脱险以后，程婴对公孙杵臼说："今天一次搜查没有找到，以后一定要再来搜查，怎么办呢？"公孙杵臼说："扶立遗孤和死哪件事更难？"程婴说："死很容易，扶立遗孤很难啊。"公孙杵臼说："赵氏的先君待您不薄，您就勉为其难吧；我去做那件容易的，让我先死吧！"于是两人设法得到别人家的婴儿背着，给他包上漂亮的小花被，藏到深山里。程婴从山里出来，假意对将军们说："我程婴没出息，不能扶养赵氏孤儿，谁能给我千金，我就告诉他赵氏孤儿藏在哪里。"将军们都很高兴，答应了他，就派兵跟随程婴去攻打公孙杵臼。杵臼假意说："程婴，你这个小人哪！当初下宫之难你不能去死，跟我商量隐藏赵氏孤儿，如今你却出卖了我。即使你不能抚养，怎能忍心出卖他呢！"他抱着婴儿大叫道："天哪！天哪！赵氏孤儿有什么罪？请你们让他活下来，只杀我杵臼可以吧。"将军们不答应，立刻杀了杵臼和孤儿。将军们以为赵氏孤儿确实已经死了，都很高兴。然而真的赵氏孤儿却仍然活着，程婴终于和他一起隐藏到深山里。过了十五年，晋景公生病，进行占卜，占卜的结果说是大业的子孙后代不顺利，因而做怪。景公问韩厥，韩厥知道赵氏孤儿还在世，便说："大业的后代子孙中如今已在晋国断绝香火的，不就是赵氏吗？从中衍传下的后代都是姓嬴的了。中衍人面鸟嘴，来到人世辅佐殷帝太戊，到他的后代辅佐的几位周天子，都有美好的德行。再往下到厉王、幽王时昏庸无道，叔带就离开周王朝来到晋国，侍奉先君文侯，一直到成公，他们世代都建立了功业，从未断绝过香火。如今只有君主您灭了赵氏宗族，晋国人都为他们悲哀，所以在占卜时就显示出来了。希望您考虑考虑吧！"景公问道："赵氏还有后代子孙吗？"韩厥就把实情完全告诉了景公。于是景公就与韩厥商量立赵氏孤儿，先把他找来藏在宫中。将军们进宫问候景公的病情，景公依靠韩厥的众多随从迫使将军们同赵氏孤儿见面。赵氏孤儿名叫赵武。将军们不得已，只好说："当初下宫那次事变，是屠岸贾策动的，他假传君命，并且向群臣发令，不然的话，谁敢发动变乱呢！如果不是您有病，我们这些大臣本来就要请赵氏的后代了。如今您有这个命令，正是群臣的心愿啊！"当时就让赵武、程婴一一拜谢各位将军，将军们又反过来与程婴、赵武攻打屠岸贾，诛灭了他的家族。景公重又把原属赵氏的封地赐给赵武。到赵武行了冠礼，已是成人了，程婴就拜别了各位大夫，然后对赵武说："当初下宫的事变，人人都能死难。我并非不能去死，我是想扶立赵氏的后代。如今赵武已经承袭祖业，长大成人，恢复了原来的爵位，我要到地下去报告给赵宣和公孙杵臼。"赵武啼哭叩头，坚持请求说："我宁愿使自己筋骨受苦也要报答您一直到死，难道您忍心离开我去死吗？"程婴说："不行。他认为我能完成大事，所以在我以前死去；如今我不去复命，就会以为我的任务没有完成。"于是就自杀了。赵武为程婴守孝三年，给他安排了祭祀用的土地，春秋祭祀，世代不绝。以上的故事非常精彩，我先简略的说一下我有一点小小的疑点。就是后来晋景公生病的时候，用占卜引出赵氏孤儿，后来还给赵氏恢复封地。并且诛灭屠岸贾。我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很有深意。为什么呢？经过那么多年了。晋景公会突然想起赵氏孤儿，并且居然因为想起赵氏孤儿就把当年帮助他的屠岸贾给灭族了。这也太荒唐草率了吧？我觉得真实的故事应该是这时的屠岸贾也和当年的赵氏家族一样骄横跋扈，目空一切。晋景公觉得他也越来越可恶，对他也越来越反感，只不过找不到理由。正好用他当年冤杀赵氏一门的罪责来除掉屠岸贾。晋景公这个国君权谋之术炉火纯青，而且是真正的心狠手辣。经过这样一次政治风波，可以说晋国的君权达到了鼎盛。最大的赢家是晋景公。当然历史上是不是真的有屠岸贾这个人，一直是存疑的，因为同样的故事晋世家里就没有出现过屠岸贾这个人。但是我觉得有没有屠岸贾并不重要，因为屠岸贾可以把他试做一个符号，坏权臣的符号。我们要知道，这样的悲剧不是因为没有屠岸贾就不会发生。因为赵家的悲剧是因为和晋国国君之间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正因为是集权统治，专制国家，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甚至屠岸贾都不一定是一个人，可能是一群恨赵家的人，结成了党羽，和后来的阉党差不多的一个集团。后来化身为一个具体的人，这个人起名为屠岸贾。历史的悲剧不断重演。惨剧不断的升级，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专制通知的原因。这种统治本省就不具备包容性，它具备极强的排外性。所以血腥就只能延续。只有彻底砸烂这种体制，才会避免这样的惨剧发生。
现在我们谈谈程婴身上所体现的精神，那种感动后世数千年，以后依然会让人感动的精神。这种精神应该只有中国人才具备。这种精神或者可以用一个字来表达，就是“义”。我很喜欢读柏杨先生的《丑陋的中国人》。里面将中国人的缺点写的淋漓尽致，入木三分。看完了之后我想，中国人好像都没有优点的感觉。可是我转念又一想，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既然一点优点都没有，为什么我们这个民族存在了几千年呢？那本书上倒是也记录了中国人的一个优点。那就是一旦一个中国人把你当成真朋友，那么他对你绝对是非常好的，好到可以用生命去帮助你。赵氏孤儿里的程婴就是这样一个人。或许真的是这种精神，一直在支持者我们这个民族一直存在到今天吧。
历史上这类可歌可泣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比如田横的五百壮士，还有后来的南宋灭亡，十万士子集体投海。我想外国人很难理解这种精神。但是这确实是植根于我们基因里面的东西。没有一个中国人不会为这种精神而动容。这或许就是孟子所说的知其不可而为之吧。今天我们已经进入等到21世纪，现代文明的社会似乎已经不提倡这种精神。我们当然应当尊重生命，因为生命是最宝贵的。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们也更应当思考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但是我们仍然应当尊重这种伟大的精神，这段历史每每读起，让人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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