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一次属于年轻人之间的争斗,不知道为什么好似朝着谁都没想到的方向发展,谢南渡和陈朝成了这漠北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几乎一大半的年轻妖修都盯着这两人,这反倒是让潜龙榜上的道门双壁显得有些无人问津。
云间月和叶之华,高居前二,这些日子,其实日子还算是凑合,两人都是当世最了不起的年轻人之一,如果没有特别针对两人,在漠北,倒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威胁到这两位的。
不去说云间月,光是叶之华,也就是之前遇到了西陆,若是其余妖族天才,倒不至于将她逼得如此手忙脚乱,受伤不浅。
但如今,两人伤势好转,又是同行,其实不是特别凶险。
两人这些时日倒也并非漫无目的而行,而是前后探寻了两座当初在漠北比较大的宗门遗迹,其中一座宗门遗迹,乃是道门一脉,甚至也是长生道一脉,当初在方外的地位其实不低,原本位于南方,但之后那位宗门掌教不顾门下弟子反对,决意要将宗门迁到漠北,之后整座宗门都覆灭在漠北,没有一人生还,当初这般举动,被痴心观为首的道门视作离经叛道得了失心疯,甚至差点将这座宗门剔除出道门一脉,好在那代的痴心观主最后心有不忍,才压下了这桩事情,不过道门一脉的弟子,提及这座宗门,大多鄙夷,更多的其实是不解,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放着好好的长生大道不去追寻,却偏偏要在漠北跟妖族生死厮杀,难道就为了那些不值一提的寻常百姓?
期间探索那座宗门之时,其实还有不少其余道门弟子来来去去,在其中行走,大多数是为了那宗门遗迹里的宝物来的,见到了云间月和叶之华两人,那些弟子先是行礼,之后便是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两人到底有什么想法。
好在云间月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些什么,才让他们放下心来,不过也是赶紧搜寻一番,然后离开那座宗门遗迹,如此来来往往,云间月和叶之华便好似看了一场走马观花。
云间月安静立于那座残破不堪的大殿面前,看着那座大殿以及大殿前的京观,沉默不语。
这里的景象其实大概和小山宗相当,不过这里死去的修士更多,那座京观更为震撼人心。
等到人稍微少了些,云间月才轻声问道:“会不会有一日观中也如此?”
他身侧只有叶之华,问的也自然是她。
叶之华平静道:“生死谁都逃不掉,我们不过是一条不知道会流向什么地方的河。”
云间月笑了笑,说道:“师姐这一生,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求大道,问长生。”
叶之华的回答倒也简单,只有这么六个字。
云间月看着自己师姐,小声说道:“长生难求,走到最后难免孤寂,那样的日子,师姐也觉得很不错吗?”
叶之华转过头来看向云间月,眼神复杂。
对于自己这个师弟,她之前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好似从来都不是很懂他。
“有个问题,我很想问问你。”
沉默片刻之后,叶之华看着云间月说道:“渡过苦海,所谓要放下执念,才能真正到达彼岸,但你的执念似乎一直都在,苦海不难渡?”
云间月笑了笑,“师姐就没想过,前人一直这么走的路,虽说证明可行,但不见得就是正确的,即便是正确的,也不见得是完全正确的,这千年来修行这般,但千年之前是修行哪般?谁都不知道,如今这些规矩,不过是千年之前的先辈摸索出来的,说不定当初他们就错了。”
叶之华皱眉道:“你在质疑历代道门先辈?”
云间月好奇道:“为何不能质疑?即便是所谓道祖,也不见得十全十美。”
叶之华默不作声。
云间月也就不说话,只是再次看向那座破败的大殿。
“云间月。”
叶之华很认真地看着他,看着自己的这个师弟。
云间月轻声嗯了一下。
“观主如此看重你,你以后很有可能是道门执牛耳者,你在想这些,很不好。”
叶之华声音平淡,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但实际上云间月感受在里面感受到了关心的意味。
云间月知道她的意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那座破败不堪的大殿。
“之前你去找那妖族公主,原本可以全身而退的,为何勉强?当时你便知道她要去杀的人便是陈朝?可既然知道那就是陈朝,为何还要如此?”
叶之华盯着云间月,方外对陈朝什么态度,痴心观对陈朝什么态度,不言而喻。
云间月摇摇头,实诚道:“当时不知晓,但事后不后悔。”
“当初离开观中的时候,我便告诉观主,这趟北行,我不杀人。”
叶之华平静道:“那一样吗?”
云间月想了想,正色说道:“有些人安安稳稳地走在路上,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但总有人会给予他无端的指责,然后众口铄金,所有人便都说他有错,其实他没有错,但大家也不在意了,哪怕没见过他的人,也说他有错,道听途说,便信以为真,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但不见得是对的,师弟见过他,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只是大家站在河的两边,有些时候也只能看着,但如今是在漠北。”
云间月轻声道:“师弟不想做那些事情。”
叶之华沉默不语。
“他能从那位妖族公主手下活下来,倒也出乎我的意料,听说他当时也有些伤。”
云间月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陈朝,想了想,有些感慨道:“真是像极了那位大梁皇帝陛下啊。”
云间月的这些话,也就是对她说了,若是对其他的方外修士说,那就大概会让他遭受不少骂名。
“就像是这座宗门里的前辈们,做的那些事情,其实也没错,但还是被后人说成离经叛道,说成疯子,其实师弟也觉得很没有道理。”
云间月吐出一口浊气。
仿佛有些累。
云间月微笑道:“至少我们都要做个人吧,师姐你说呢?”
叶之华只是安静看着他。
云间月轻声笑道:“有些佩服那位大梁皇帝陛下了,舍得万古身后名,敢教日月换新天啊。”
……
……
其实当那些年轻妖修兵分两路,各自找寻陈朝和谢南渡踪迹的时候,妖族王城那边,已经有真正的大人物越过斡难河,赶赴漠北了。
妖族大梁方外三方其实早就知道所谓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不过说说而已,要不然之前也不会有大妖对云间月出手,有大妖追杀陈朝。
面对自己的敌手,涌现出了了不得的天才,自然要做的事情便是尽快将其打杀,免得留下后患。
何况在这场比斗里,妖族已经失去了一位真正的天才。
所以事情自然很难善终。
妖族王城前,有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发男人从王城而出,很快便来到斡难河畔,停留片刻之后,他朝着远处风雪躬身行礼,然后大步越过斡难河,赶赴漠北。
河畔妖帝始终在看着风雪,西陆也感受到那股苍莽气息远去,有些不确定说道:“是青猿一族那位?”
妖帝点点头,“是袁灵的叔父,袁灵从小便是他教导长大的,虽说不是父子,但亲如父子。”
西陆说道:“那就是非得要杀他了。”
“之前便说过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战争,不过和动辄双方数万乃至十几万的大军交锋比起来,这次人少,但算是别开生面。”
妖帝缓缓笑道:“原本觉得他不会来了,但到底是放心不下那个年轻人,你说说,父皇要不要去会会他?”
西陆反问道:“父皇就不怕最后的主角变成你们两个?”
妖帝笑道:“朕倒是想看你做主角,可惜父皇这闺女啊,不是很争气。”
西陆皱了皱眉头。
妖帝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朕再看看就是。”
……
……
谢南渡一行人,再次遇到了一群年轻妖族。
高悬看了看人数,苦笑不已。
王宽则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看了一眼谢南渡。
谢南渡神情平静。
只是有飞剑缓缓出现,悬停身前。
她眉间有些疲倦之色,但一闪而逝。
……
……
更远处的雪丘之上,一片黑云覆盖天幕,妖气滚滚。
一位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站在雪丘之上,身后仿佛便是一片深渊。
准确来说,或许是炼狱。
中年男子看着那远处的剑光,眼中漠然,没有情绪,屈尊来杀一位不到彼岸境的年轻人,本来就不是值得什么劳心劳力的事情。
只是当他想要带着那片黑云朝着远处飘去的时候。
便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就在雪丘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看着像是一个书生。
实际上就是个书生。
一个天底下最出名的书生。
他就这么安静立在风雪里。
看向眼前的雪丘。
——
甲流很强啊,容我再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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