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国第一人?!
在场的诸多修士都大受震撼。
这几个字,若是一般人说出来,像是北境某个士卒这么说,都不会让人太过多想,可现如今陈朝是什么人?
是堂堂的大梁朝武官第一人,是当今世上武夫第一人。
这样的人,其实即便某一天妖族攻破北境长城,他也没有必要去死,大梁大可效仿前朝,再割让个三万里或是几万里,甚至就连把新柳州一州之地都割让给妖族好似也无所谓的。
总之不管怎么说,陈朝的退路都很多。
可这位年轻武夫却在这里发下重誓,要同北境长城共存亡,这就不寻常了。
这是自己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
而在场的诸多修士,各自宗门大多都是在新柳州,就算没有宗门的散修,其实过去那么多年,也都会把新柳州视作自己的修道之地。
他们才是和那场大战切实相关的那些人,
北境长城一破,新柳州就是一片开阔地,肯定会成为妖族的下一个目标。
“敢问镇守使大人,李某若是死于漠北,世人可否记住李某?”
人群中,先是安静许久,然后骤然有人开口,一位修士大踏步走出来,看向那在高楼上的陈朝。
那人目光灼灼。
陈朝则是看向他,平静道:“即日起,前往北境御敌的诸位道友,都会由朝廷登记在册,战功如何,何时……战死……朝廷一概会公示天下。”
陈朝想了想,继续说道:“若是真战死在北境,朝廷会竭力运回尸骨,让道友得以落叶归根!”
那修士哈哈大笑,“尸骨倒是不必了,既不算悄然而死,也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那修士重重抱拳,高声道:“天雨宗修士李夜,新柳州雨停郡人氏,即日起赶赴北境,为大梁而战,为天下百姓而战!”
说完那番话,李夜转身便要走,但却在下一刻被陈朝叫住,这位镇守使大人随手一拍,一碗酒悬空而去,落到李夜手上。
“本官代大梁百姓,敬李道友一碗酒,希望李道友能在北境大放异彩,之后……安然归来!”
陈朝重重开口,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李夜笑着喝完一碗酒,重重将酒碗丢在地上,摔碎!
这位修士头也不回的离开,一路向北。
“镇守使大人,我丛历也想喝上一口镇守使大人所敬的酒。”
“我也是!”
“潜心修行三十年,倒也不想默默无闻一辈子,镇守使大人,可还有多的酒水?”
“好好好,梁某也想做一次大丈夫!”
“我倒是也想看看那妖族是否真有三头六臂!”
一时间,整座请月山,声音不停,有无数的修士开口,要赶赴北境,去看那北地风光。
….
一个又一个酒碗,自此被摔碎。
陈朝喝了一碗又一碗酒水,喝得脸颊微红,但眼里却是些闪烁泪光。
这世上的修士,有不拿百姓的命当命看的,也有时刻记住自己也是人间客的。
很好。
不能再好了。
……
……
下山途中,离棠和甘姨相送,陈朝脚步缓慢。
甘姨和离棠对视一眼,离棠微微点头,甘姨才轻声开口道:“镇守使大人今日露面,是帮了请月山大忙。”
陈朝微微摇头,“互相帮忙而已。”
说话的时候,陈朝转头看向离棠,笑道:“离棠仙子之前不发一言,倒是让本官有些意外。”
离棠自然知道陈朝说得是什么,轻轻摇头道:“邀名的事情,就不去做了,以后要是做完了事情,也不愁没人知晓。”
甘姨好奇道:“朝廷当真会把他们登记造册,昭告天下?”
陈朝笑道:“又不是什么麻烦事情?本官甚至想了想,等回到神都和太子殿下商议一番,拿出个方案,看看这世间宗门有哪些修士在北边出过力,然后由朝廷那边适当优待。”
天下的事情,就和陈朝之前跟宋敛说的那样,得有来有回,不能一味付出,自然也不能一味索取。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怎么做,做了什么,人人心里都清楚。
甘姨感慨道:“这么多的门门道道,看起来做官这种事情,真的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
陈朝看向甘姨,摇头道:“不止是做官,别的事情也是这样,就像是经营一座宗门,也不是境界高就行的,甘姨你做不了山主,焉知没有此缘故在?”
甘姨摆手笑道:“我这老婆子的脑子本来就不好用,还要为这些事情操心,估摸没几年就该是满头白发了。”
陈朝点头笑道:“所以事情交给能做的人做,最好不过了。”
甘姨笑眯眯点头,之前老山主退位,她其实威望足够,想要成为新任山主是可以去争一争的,但她却没有这个心思,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离棠仙子,之前一共有多少人前往北境,都出自什么宗门,你这边能不能先给本官一个单子,之后本官也会发函给北境,询问到底去了多少。”
陈朝心思缜密,许多事情一旦开了头,就要做好做全,都不是一件小事。
离棠点头,说道:“约莫有一百出头,至于是什么宗门出身,我这边还要查探一番,大概半个月吧,到时候请月山就会告知神都。”
陈朝打趣笑道:“这么点小事,还需要半个月?”
离棠轻声笑道:“总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要是把事情说死,误了时间,难免镇守使大人也会不高兴,我听说北边军中,这种事情,是要杀头的。”
….
既然离棠这么一说,陈朝倒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嘱咐道:“尽快一些。”
离棠好奇道:“如今北境的局势,就已经那么微妙了?”
陈朝倒也不隐瞒什么,只是说道:“倘若明日有军报送到本官手里,说妖族已经开始大举攻城,本官都不会觉得意外。”
这一次妖族的决心之大,陈朝是知晓的。
之前宁平大将军传来的消息,在书信里用了一个词汇,叫做前所未有。
大梁朝如今看来是欣欣向荣,但可以好比一座湖心岛,一旦湖水上涨,一座湖心岛都被淹没,就哪管你在上面建造过什么叹为观止的东西了。
离棠看向陈朝,眼神深邃。
陈朝注意到这位离山主的眼神,无奈道:“离棠仙子,怎么真当这是最后一次跟本官见面了?本官虽说等到北境长城城破之日,就是本官死国之时,但本官可不觉得那北境长城就真的会破。”
“妖族虽强,我大梁也不是随便揉捏的软柿子。”
陈朝笑了笑,和妖族一战,在意料之内,但可不是光等着挨打,要知道,谢南渡可是一直在想着北伐,彻底覆灭妖族的。
妖族之患,如同一直悬在人族头顶的一柄利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
到了山门外,离棠拱手道:“那就祝愿镇守使大人大破妖族,亲手提着妖帝的头颅归来扬名天下!”
陈朝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离棠是真心这么觉得,还是在说打趣言语。
不过跟这位离棠仙子告别之后,陈朝抓起贺良的衣领,提着便掠向长空,离开请月山。
两个女子站在原地仰头看去,离棠忍不住说道:“神人风采。”
甘姨打趣道:“山主,莫不是对这镇守使有了些爱慕之心?要真是这样,我可劝山主早日打消,世上的男子,有许多可以去喜欢,有些人,喜欢了,就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眼前这位,就是后者。”
离棠微笑道:“甘姨这话有道理。”
甘姨被勾起话头,话匣子就没关得上,“这位镇守使大人不能喜欢的缘由,在于心太定,女子在他心中,或许分量一般,也或许很重,但很重,也就只有一人,既然已经喜欢了那位谢姑娘,就不会再喜欢第二个人了。”
离棠点点头,这一点她明白,但她也还是丢下一句话,让甘姨听了有些无奈。
“只是这样的男子,风采如此,天下又难以有第二个人如此,女子一看,魂牵梦绕不见得会有,但会记得很牢就是肯定的了,之后再见别的男子,自然比较,可这一比较,天底下还有旁人能比得上?既然比不上,那肯定就一直念着了。”
离棠笑道:“这并非自己画地为牢,实在是看过一朵最好看的话,再看天下其他花,觉得无颜色了。”
甘姨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只是不管怎么都说不出来反驳的话来。
离棠则是笑了笑,“甘姨放心,男女之事,于我而言,不过锦上添花之物,我不会孜孜以求的。”
说完这句话,离棠转身上山。
甘姨站在原地,看着这位年纪不大,但行事已经颇为老道的新任山主,久久无言。
只是等到再也看不到离棠的背影之后,甘姨才摇头道:“要真做了世上这最出彩的几个女子之一,也得舍弃许多东西啊,何苦呢?”
……
……
走在山道上的离棠当然不曾听到甘姨言语,但好似心有灵犀,自顾自说道:“又不是世间女子都需要依附男子,在意那些所谓的男欢女爱的。大道高处,风景独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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